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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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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过后第三天,赵阔在狱中自缢身亡。
消息传到宁长安耳中时,他正在教无忧辨识药材。无忧的小手一抖,碾药的白玉杵差点掉在地上。
"他...他死了?"无忧声音发颤。
宁长安面色如常:"嗯。"
"为什么呀?"无忧咬着嘴唇,"就因为烧灯楼没成功吗?"
宁长安放下手中的草药:"执念太深。"
阿福似乎感受到小主人的不安,凑过来舔了舔她的手。无忧抱住阿福的脖子,小脸埋在它厚实的毛发里。
那天夜里,无忧突然从梦中惊醒,哭喊着宁长安的名字。宁长安立刻来到她床边,只见小女孩满头大汗,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恐惧。
"长安哥哥...我梦见你走了..."无忧抽噎着说,"我怎么喊你都不回头..."
宁长安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只是梦。"
无忧紧紧抓住他的手:"你保证不会离开我?"
宁长安沉默片刻:"睡吧。"
这个看似简单的请求,他却无法给出承诺。
安抚无忧重新睡下后,宁长安独自来到院中。夜凉如水,满天星斗璀璨夺目。他取出三枚新制的铜钱,在石桌上连掷六次。
每一次卦象都指向同一个结果——大凶。
宁长安抬头望向星空,目光锁定在东北方那颗异常明亮的赤色星辰上。荧惑守心,大凶之兆。而更令他心惊的是,紫微星——代表帝王的星辰——周围的红晕已经变成了血色。
他掐指一算,眉头越皱越紧。赵阔临死前的诅咒言犹在耳:"你改变不了所有人的命运!总有一天你也会被天命压垮!"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宁长安收回目光,转身回屋。经过无忧床边时,他驻足良久,看着小女孩熟睡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次日清晨,无忧醒来时,发现枕边多了一个小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三枚精致的铜钱,比她之前那枚要新许多,边缘刻着细密的花纹。
"长安哥哥,这是给我的吗?"无忧举着小布袋,兴奋地问。
宁长安正在整理药材,闻言抬头:"嗯。随身携带。"
无忧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新铜钱:"它们能像你的一样算卦吗?"
"可护身。"宁长安简短回答。
从那天起,宁长安开始教无忧更多的东西——不仅仅是卦象和药材,还有如何识别人心险恶,如何在危险中自保,甚至一些简单的防身术。
"手腕这样转。"宁长安握着无忧的小手示范,"可挣脱束缚。"
无忧学得很认真,虽然有些动作对她来说太难了,但她从不喊累。阿福总是蹲在一旁,时不时"汪汪"叫两声,像是在加油打气。
一天傍晚,宁长安带着无忧登上城墙,教她辨认方向。
"北斗七星,"他指着北方的星空,"勺柄指向北极,可辨方位。"
无忧仰着小脸,努力记住那些闪烁的星辰:"那颗最亮的是什么?"
"天狼。"宁长安顿了顿,"主杀伐。"
无忧突然打了个寒颤:"长安哥哥,那颗红色的星星看起来好凶..."
宁长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是那颗荧惑星。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灾星。"
"它会带来灾难吗?"
"嗯。"
无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又问:"那你能算出它什么时候会走吗?"
宁长安沉默良久:"天命难违。"
回家的路上,无忧一直很安静,小手紧紧抓着宁长安的衣袖。阿福跟在后面,时不时抬头看看夜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那晚,无忧又做了噩梦。她梦见宁长安站在一片血色的星空下,朝她微笑告别。她想追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怎么也动不了。
"长安哥哥!"她哭喊着惊醒,发现枕巾已经被泪水浸湿。
宁长安立刻来到她床边,罕见地将她搂在怀里:"只是梦。"
无忧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宁长安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回答。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沉静的侧脸上,眼中似有星辰流转。
次日,宁长安破例没有出门算卦,而是带着无忧和阿福去了城外的青山。春寒料峭,山间的野花却已经冒出了头,星星点点地缀在绿意初显的山坡上。
"长安哥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无忧好奇地问。
宁长安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挂在无忧颈间:"收好。"
玉佩温润如水,正面刻着"平安"二字,背面是一幅简单的八卦图。无忧宝贝似的摸了摸:"好漂亮!"
"若我不在,"宁长安认真地说,"凭此物可去洛阳'天一阁'寻李道长。"
无忧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你会不在?"
宁长安没有回答,只是指向远处的一条小路:"记住这条路,危急时可逃生。"
无忧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你要走了吗?"
"未雨绸缪。"宁长安轻拍她的头,"记住即可。"
回程时,无忧异常安静,小手死死抓着宁长安的手指,生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阿福也格外警惕,耳朵竖得高高的,眼睛不断扫视四周。
当晚,宁长安等无忧睡熟后,独自来到院中。他取出珍藏的龟甲,点燃艾草,进行了一次最复杂的占卜。
烟雾缭绕中,龟甲上显现出细密的裂纹,指向一个明确的日期——三月十五。
宁长安的手微微发抖。距离这一天,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他收起龟甲,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轻轻放在石桌上用砚台压好。然后回到屋内,看着无忧熟睡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月光如水,洒在无忧恬静的睡颜上,也洒在宁长安决然离去的背影上。阿福突然惊醒,看了看无忧,又看了看门外,最终选择留在小主人身边。
宁长安来到城南一处僻静的小院,轻轻叩门。开门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见到宁长安并不惊讶,只是侧身让他进入。
"决定了?"老者问。
宁长安点头:"三月十五。"
老者叹了口气:"值得吗?"
"无悔。"
两人在灯下密谈至东方既白。宁长安离开时,手中多了一个古朴的木盒,盒中装着一枚赤红色的丹药。
回到家时,无忧已经醒了,正抱着阿福坐在门槛上等他。看到他回来,立刻飞奔过来:"长安哥哥!你去哪儿了?我醒来找不到你..."
宁长安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有事。"
无忧敏锐地注意到他手中的木盒:"那是什么?"
"药。"
"你生病了吗?"无忧的小脸一下子白了。
宁长安摇头:"备用的。"
无忧将信将疑,但不敢多问。这一整天,她都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宁长安,连他去茅厕都要守在门外。阿福也反常地紧张,寸步不离地跟着无忧。
夜深人静,无忧终于熬不住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攥着宁长安的衣角。宁长安轻轻掰开她的手指,为她盖好被子,然后取出那枚赤红色丹药,在灯下仔细端详。
丹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表面有细密的金色纹路,宛如星辰轨迹。这是他用全部积蓄换来的"瞒天丹",据说可以暂时遮蔽天机,为服用者争取一线生机。
但代价是什么,那位老者没有明说,只道"因人而异"。
宁长安收起丹药,取出三枚铜钱占了一卦。铜钱落下,两反一正——仍是凶卦。
窗外,那颗荧惑星越发红了,像一滴血挂在夜幕上。宁长安知道,他的大劫将至,而他能做的准备,都已经做了。
剩下的,唯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