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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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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长安城万人空巷。
从清晨开始,百姓就如潮水般涌向城西的观景台。宁长安三日前预言"城郊将天降异火"的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有人深信不疑,有人嗤之以鼻,但所有人都想亲眼见证这一奇观。
无忧趴在窗边,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小脸上写满好奇:"长安哥哥,那些人都是去看天火的吗?"
宁长安正在整理一捆草药,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我们能去看吗?"无忧转过头,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人多危险。"宁长安头也不抬,"在家读书。"
无忧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但她不敢违抗宁长安的命令,只是蔫蔫地应了声:"哦..."
阿福似乎感受到小主人的失落,凑过来用大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宁长安看了无忧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正面朝上就带你去。"
无忧眼睛一亮,屏住呼吸看着宁长安将铜钱弹向空中。铜钱翻转着落下,被宁长安稳稳接住,扣在手背上。
他缓缓移开手掌——铜钱正面朝上。
"哇!"无忧欢呼着跳起来,"长安哥哥最好了!"
宁长安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申时前回来。"
半个时辰后,宁长安牵着无忧的手,随着人流登上西城墙。阿福紧跟在无忧身侧,防止她被拥挤的人群撞到。
城墙上早已人山人海,不少人甚至爬上了附近的屋顶。宁长安选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将无忧护在身前。
"什么时候开始呀?"无忧踮着脚尖往外看,但除了远处的荒地和更远处的青山,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看到。
"午时三刻。"宁长安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渐渐爬上天顶。围观的人群开始躁动,有人已经开始嘲笑。
"我就说是骗人的!"
"天降异火?笑话!"
"散了散了,哪有什么..."
就在此时,远处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片乌云毫无预兆地出现,迅速笼罩了城西的荒地。人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诡异的乌云。
"轰隆——"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过后,乌云中突然窜出一道刺眼的蓝光,直击地面。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整整七道蓝光接连落下,在荒地上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天啊!"
"真...真的着火了!"
"宁先生神算啊!"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那蓝色的火焰在荒地上熊熊燃烧,却诡异地没有蔓延,只在固定范围内跳动,仿佛被无形的屏障约束着。
无忧紧紧抓住宁长安的袖子,小脸上又是惊讶又是害怕:"长安哥哥,那火怎么是蓝色的?"
宁长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蓝色的火焰燃烧了约莫一刻钟,然后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然地熄灭了。乌云散去,阳光重新洒在荒地上——那里除了几处焦黑的痕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人群沸腾了,所有人都争相涌向宁长安,想近距离看一眼这位能预知天机的神算子。宁长安眉头微蹙,将无忧护在怀中,迅速离开了城墙。
回程的路上,无忧不停地问问题:"那火为什么是蓝色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以后还会有吗?"宁长安只是简短地回答"嗯"或"不知道",但无忧依然问得津津有味。
他们没注意到,在城墙的一角,一个身着靛蓝长袍的中年男子全程都在暗中观察宁长安。男子约莫四十出头,面容清癯,目光如炬。待宁长安离开后,他也悄然离去,直奔皇城方向。
此人正是钦天监少监杜如晦。
"陛下,臣亲眼所见,确如预言。"杜如晦恭敬地站在御书房内,向当朝天子禀报,"那宁长安绝非寻常江湖术士。"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接着说。"
"天降异火乃古籍记载的'荧惑守心'之兆,预示天下将有变动。"杜如晦低声道,"而此人能精准预知,必是通晓天机。"
皇帝若有所思:"依卿之见,此人可用否?"
杜如晦谨慎地回答:"臣观其气度不凡,似有隐士之风。若能为朝廷所用,实乃社稷之福。"
"嗯..."皇帝轻轻敲击桌面,"继续观察。若有机会,引他入宫一见。"
"臣遵旨。"
与此同时,宁长安的小院内,无忧正兴奋地向阿福描述刚才看到的奇景,虽然阿福当时也在场。
"那火是蓝色的!像...像..."无忧努力寻找合适的比喻,"像长安哥哥那件蓝袍子的颜色!"
宁长安正在检查无忧的《千字文》功课,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无忧。小女孩手舞足蹈的样子让他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突然,他眉头一皱,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在桌上连掷六次。每掷一次,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一分。
"无忧。"他沉声唤道。
无忧立刻停下动作,乖乖站好:"怎么了,长安哥哥?"
宁长安收起铜钱:"近日不可近水。"
"啊?"无忧眨了眨眼,"为什么呀?"
"水劫。"
无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小脸上明显写着不以为然。长安城里水系纵横,她常和小伙伴们在浅溪边玩耍,怎么突然就不能近水了?
次日清晨,宁长安出门采药前,再次叮嘱无忧:"记住,不可近水。"
无忧正在喂阿福吃早饭剩下的馒头,闻言乖巧地应道:"知道啦!"
宁长安看了她一眼,又对阿福道:"看好她。"
阿福"汪"了一声,尾巴摇了摇,似乎在承诺会完成任务。
宁长安离开后,无忧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背书。初夏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昏昏欲睡。
"无忧!无忧!"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呼唤。
无忧跑过去打开门,只见隔壁巷子的几个孩子站在外面,领头的正是经常和她一起玩的小石头。
"我们去溪边抓小鱼,你去不去?"小石头兴奋地问。
无忧犹豫了:"长安哥哥说不让我近水..."
"哎呀,就玩一会儿!"另一个女孩小桃拉住她的手,"你那个神算子哥哥又不会知道!"
无忧咬着嘴唇,内心挣扎。溪边多好玩啊,可以抓小鱼、打水漂、捡漂亮的鹅卵石...而且长安哥哥只说"近日",又没说具体几天...
"走吧走吧!"小石头催促道,"再晚小鱼都躲起来了!"
无忧回头看了看阿福。大狗已经站起来,警惕地看着门外的小朋友们。
"阿福,我们就玩一会儿,好不好?"无忧蹲下来,搂着阿福的脖子小声商量,"长安哥哥回来前我们就回家!"
阿福低呜了一声,显然不太赞同,但无忧已经下定决心:"你们等等我!"
她飞快地跑进屋,拿上她的小鱼网和一个小瓦罐,然后带着阿福跟小伙伴们一起往溪边跑去。
溪水清澈见底,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几个孩子脱了鞋袜,赤脚踩在清凉的溪水中,欢笑着追逐游过的小鱼。阿福蹲在岸边,眼睛一刻不离无忧。
"我抓到一条!"小石头高举着小鱼网,里面有一条寸长的小鱼在拼命挣扎。
"我也要抓!"无忧急切地在溪水中走动,眼睛紧盯着水面。突然,她看到一块大石头下露出一截小鱼尾巴。
"那里!"她小声惊呼,蹑手蹑脚地靠近。
就在她弯腰准备下网的瞬间,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扑通"一声,无忧整个人跌进了深水区。
"无忧!"小伙伴们惊呼起来。
溪水瞬间淹没了无忧的头顶。她拼命挣扎,但水流比她想象的要急得多,一下子就把她冲离了岸边。她的衣服被水浸透,变得沉重无比,拖着她往下沉。
"救...救命..."无忧刚喊出口,就被灌了一大口水。
岸上的孩子们吓呆了,有的哭喊起来,有的跑去叫大人。只有阿福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强壮的身躯破开水流,迅速游向无忧。
无忧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感觉自己在下沉,下沉...突然,一股力量拽住了她的衣领,将她向上拉去。
"哗啦"一声,阿福叼着无忧的后领,将她拖出水面,奋力游向岸边。到达浅水区后,阿福小心翼翼地放下无忧,用鼻子拱她,焦急地呜咽着。
无忧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水,小脸惨白。阿福立刻趴下,让无忧抓住它的项圈,然后慢慢将她拖回岸上。
闻讯赶来的大人们七手八脚地把无忧抱起来,有人脱下外衣裹住她发抖的小身子,有人跑去请大夫。
当宁长安闻讯赶来时,无忧已经被送回小院,大夫刚给她诊完脉。
"受了惊吓,有些着凉,并无大碍。"老大夫写着药方,"喝几天药就好了。"
宁长安面无表情地点头致谢,但眼中翻腾的暗涌让老大夫不自觉地加快了开方的速度。
送走大夫后,宁长安站在无忧床前,看着小女孩苍白的脸色和被水打湿后仍未完全干透的头发,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长安哥哥..."无忧虚弱地唤道,眼中噙着泪水,"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宁长安沉默良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睡吧。"
他转身去煎药,背影比往常更加僵硬。无忧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滚落下来。阿福跳上床,轻轻舔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暖的身体紧贴着她,给她安慰。
夜深人静,无忧喝了药后沉沉睡去。宁长安坐在她床边,手指轻轻拂过她仍有些冰凉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自责。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宁长安取出铜钱,再次占卜。铜钱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凝视卦象,眉头渐渐舒展——无忧的"水劫"已过,接下来会平安无事。
阿福趴在床尾,警惕地守护着小主人。宁长安看了它一眼,轻声道:"多谢。"
阿福的尾巴轻轻摇了摇,算是回应。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一人一狗身上,也洒在无忧熟睡的小脸上。这一夜,宁长安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守在无忧床边,直到东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