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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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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歌捏着房卡的手握紧了,心脏突然猛烈地鼓动。
他的确记起了当时海纳百川的实感,但此刻,他感觉连海水也纳不尽他满溢的情绪。
没想到自己的一些当时生发的情绪,和一些小小的遗憾,可能只是当下会觉得很重要,但只要不在那个情景下,就会一下子被别的情绪替代的东西,却会被人记住,然后打捞起来,除尘洗垢,将最精华的部分包装起来又递给他做了礼物。
“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顾程延用房卡刷开了门,笑容与那晚的公式化不同,真切了很多,“晚安。”
季子歌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对方蛊惑了。
晚上躺在床上时,他总忍不住又琢磨起顾程延和那张照片的事。虽然闭着眼睛,但脑袋里却是一团乱麻。时而是对方的脸时而又是那张照片。
他们的关系算很近了吗?他是特意洗了照片送自己的?还是洗了照片后恰巧可以作为扇贝书的回礼?如果自己没送扇贝书给他,还会获得那张照片吗?他这到底是为他做的这件事,还是对周围人的以礼相待罢了?
况且他那和蒋博林相似的剧本,真的很难不让季子歌去多想一分两人之后的发展。
说朋友吧,但对方那该死的细心是什么回事?说有好感吧,但人家那种磊落大方的态度又挺直男的。
季子歌抱着枕头,问号塞满了脑袋。
他的行为动机是什么?是不是单身?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光亮,季子歌在黑夜中反复。
各种对于顾程延的疑问他都没法得出答案,于是,最后只能思考起了自己对他的态度。
喜欢,是有的,毕竟长相和性格摆在那里。
季子歌翻了个身,又细细琢磨了一下。
但这应该是那种在某一刻里蓦然而至的心动。跟要谈恋爱的感觉应该不太一样,欣赏的成分会占比更多。
就像逛街时候在商店里遇到了自己很喜欢的东西时,那种突然出现的惊喜感。这份心动是可以随着人走入下一个商店,或者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减淡的,即便之后会再想起,但也只是会成为一个美丽的记忆碎片罢了。
所以他根本不必纠结两人的关系态度,就简单的当朋友相处就好,也许当他走到下一个商店,或者日历翻过了几页后,思绪就会平复了。
况且那些相似的剧情和设定,令他根本无法忽视,他可不想再一次走入死路了。
于是天快亮起时,他才得以昏昏沉沉睡去,但可恶的生物钟却不会轻易地放过他。
八点多的时候,季子歌醒了。脑子是清醒的的,但眼睛却又累又困。
他没办法,摸出手机打算玩会儿,如果一会不困了,就按计划出行,如果没醒就计划泡汤。
小玉一早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过些天有个中割上色的私单要不要接,一共十几个镜头,会分批给过来,质量要求不高,报酬也还行,他们两个分一下应该可以画完。最后给了一张对标风格的图片参考。
他点开图片看了一眼,挺几何的卡通风格,还算是他的舒适区。
【咕咕咕:有钱不赚是傻子!接接接!!!】
最后又点开社交软件逛了一圈,眼睛开始困得不行,索性继续睡回笼觉去了。
时至正午,季子歌才堪堪醒来。熬夜之后的身体总是很难打起精神,他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后才懒洋洋的爬起来洗漱。
收拾完毕后,出门觅食。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是早上出门,先到一个当地的早市去吃早餐,然后在一个叫青山码头的地方坐船,到对面的海岛,午饭前再回到玉青山,下午就可以上山,山上有座听说还挺灵验的道观。
现在早市和海岛是去不了了,只能直接上玉青山。
午饭又是那家出租车师傅推荐的店,没踩着饭点人也不少,但好歹是有位置。
这次他点了份盖饭,等餐时他看起了手机,有一条顾程延刚发来的消息,问他今天的安排。
【咕咕咕:我下午打算去玉青山来着】
【G:那个海边的道观吗?】
【咕咕咕:!你也知道! 】
【G:听本地朋友说的】
【G:你是打算公共交通过去?】
【咕咕咕:是的有一条旅游专线会到】
【G:考虑顺风车吗?我载你去。】
季子歌脑袋宕机。
【这这这这突如其来的“宠幸”!他今天不是有工作的吗?】
顾程延说他的工作已经顺利结束,他会开车回来接季子歌,于是两人就约在了饭店门口碰面。
季子歌吃完了午饭,就到门口站着。他立在小小的檐下,檐廊太窄了,阳光仍旧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印在他身上。
他脚边还趴着只饭店养的橘猫,正好躺在一小片阳光里。
饭店门口被老板挂着个风铃,春风吹过,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季子歌半蹲下来:“喵。”
猫猫抬脸换了个方向没理他,喉咙倒是发出了呼噜声。
他又“喵”了几声,猫猫尾巴动了动,却依旧趴着打呼。
季子歌觉得有趣,没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它。
猫猫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风铃又是一阵细碎的叮铃声,一声细小的快门声夹杂其中。
他抬眼瞧去,是顾程延站在车旁拿着台相机对着他,嘴角噙笑。
他朝对方走过去,到近处时,就听到对方说:“那猫好像不想理你。”
季子歌反驳:“它有打呼噜!没有不理我。”
“看来是只傲娇的懒猫,只等人上钩。”顾程延替他开了副驾驶的门后才绕了半圈上车,“今天下午要蹭你的攻略玩了,我给你当司机。”
顾程延开了导航一路到了玉青山脚的停车场,两人下车朝景区里走。
玉青山南向的山脚是一条长长的海岸线,北向的山脚下却是个小公园。
南北两边有一条隧道连接着。
顾程延就问要从哪边上山。
“从北边上吧,然后从南边下来看看海,说不定能碰上日落。”
北边山脚下的公园内,春意盎然的植物塞满了各处,遮天蔽日的高树下,一条不太宽阔的主道路一路通向公园深处的一颗老榕树。
榕树上系满了红带子,树下聚集了一群大姨大叔分别举着各自的信息相互攀谈。
“这是相亲角?”顾程延感到有些意外。
季子歌说:“嗯,听说是有一年春节,这广场办的迎春活动里把这棵树当姻缘树来装扮,活动过后就真成姻缘树了,好多人来挂绳求姻缘。然后这两年就发展成了相亲角。”
顾程延:“看来这树挺灵验的。”
“嗯?怎么说?”
“这都成相亲角了,那也算是牵线了很多份姻缘吧。”
两人从一簇簇的人群间穿过,走到树下时才发现树旁还立着块木牌,上面刻着有情人终成眷属。
季子歌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顾程延,随后两人便踏上了一条青石板路。
上山步道的入口在小公园深处。
两人上了阶梯,一点点朝山顶靠近。
脚下的石阶早已有了年月,参差的石块间能看见新发的绿色,有的台阶中部甚至会有明显的凹陷,石料也透出了润色来。
上山的路时急时缓,不停弯折,直到山腰处才有一观景亭,朝着城市的方向。
季子歌喘着气停下,顾程延给他递了水来。
顾程延今天穿着短袖t恤,隆起的胸肌将衣服都撑了起来,他没带任何配饰,只斜挎着一台相机。
深色的冲锋外套早已被脱了下来系在腰上,下身是束口的工装裤和运动鞋。没有背包,东西全都被他塞裤子口袋里了。
包括那两瓶矿泉水。
季子歌拧开喝一口,才发觉瓶中的液体都沾上了对方的体温。
他把“朋友”两字当清心咒念,也把外套脱了,卷吧卷吧塞进了包里,盖上的矿泉水也塞了进去。
顾程延坐到亭子里,面朝着远处。
季子歌也坐了过去:“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发呆而已。”
“你这会儿怎么不拍照了?”
“暂时还没有摁下快门的冲动。”顾程延举起相机,透过取景框去看前方的景色,他左右转了些角度,然后朝向季子歌。
季子歌立马局促起来,却等来了顾程延用嘴发出的一声“咔嚓”。
他放下了相机朝季子歌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抱歉的意味:“因为我的一些疏忽,这台相机应该只有5张底片了。我想等到最有感觉的时候再摁下快门。”
“这是胶片机?”季子歌视线追随着他的相机,是很复古的外观,银黑的配色带着极强的机械感。
“嗯,五六十年前的老机器了。”顾程延看他好奇,从脖子上摘了相机递给他,“你想拍一张吗?”
季子歌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不会。”
虽然和蒋博林这个摄影师在一起过一年多,但对方可没怎么让他碰过设备,而且蒋博林只用数码相机。
顾程延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就又把相机挂了回去:“我们继续往上走吗?还是再休息一下?”
“走吧,一会儿下山早的话还可以去山脚的海滩。”
玉清观位于玉青山顶,一个缓坡后又走上十几阶台阶,才到了那高大的山门前。
山门厚重而庄严,红墙配着深色的飞檐屋顶。门上挂一巨大牌匾,黑底金字写着“玉清观”三字。
门后是一小的平台,朝着大海的方向。不少人在这里极目远眺,和大海合影。
季子歌走到栏杆边,任凭海风吹乱他的头发。
他望着海尽头一个隐约的影子和顾程延说:“网上说这有个传说,以前的岚云有一位守护神,在一次上天述职的时候,海里的妖怪趁机作祟,引发了海啸。于是他折返回来赶跑了妖怪,但海啸却没有因此停歇。最后是他用自己的身躯化作了岛屿,才镇住了猖狂的海水,然后这片海域就再没泛滥过了。”他伸手指着远方那个模糊的轮廓,“就是那座岛,叫留霞岛,因为那位神仙叫做霞君。”
“这传说有点悲壮。”顾程延靠着栏杆,手肘搭在上面,“那座岛好像是可以上去?”
“可以的,旁边的青山码头有上岛服务,岛上还挺漂亮的。”
“你要上去吗?”
季子歌挤弄着一边的嘴角,带出个有些尴尬的笑:“原本有计划的,但我睡了个回笼觉。”
顾程延勾了勾嘴角:“没关系,留着遗憾才会有下次再来。”
两人转身进了道观。
因为节假日,这里人流不少。
香火泛出的白烟弥散在人群间,来来往往,散不掉福缘。
季子歌在三清殿前的小广场领了三支清香,点燃后按照道家礼仪四方朝拜,最后把香按中右左的顺序插了,才进到殿内找道长求符。
顾程延倒只是在主殿前抱拳拜了三拜便结束,他更多的还是被道观的建筑吸引,总是在四处打量。
求符的地方围了些人,道长还是会和每一个缘客都浅浅聊上几句。
顾程延没和他进来,留在外头看建筑了,季子歌等了几个人才轮到他。
邱小玉在之前就来拜托过他给求个财符,北苗马上毕业找工作,也是要求财,他自己也打算来求个财,只有徐林晚是要了个平安符。
道长从抽屉中拿了几张黄纸,让季子歌把姓名出生日期和所求写在上面。
季子歌依次把大家的信息写了。
道长收了几张写好的黄纸看一眼,便蘸了朱砂娴熟地在提前裁好的纸上运起笔来。
最后将写成的符纸折成了三角替他放到了手机壳里,并嘱咐要随身携带妥善保管,若破了就需要替换。其他人的则拿出几个小袋装了递给他。
“善信最近的困惑很快便能解了,不用太过担心。”道长突然说。
季子歌很震惊,他明明还啥都没说。
“道长好厉害!您还能看出什么别的吗?”
“你想知道什么?”
季子歌“嗯……”了半天,想问姻缘来着,但旁边一群大爷大妈的他又不太好意思开口,毕竟他是少数性取向。
道长又开口:“其实很多问题你自己心里就有答案,不需要向外求。”
“啊……其实我想问那个……”
道长朝他身旁看了一眼,顾程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他舌头一转,问道:“顾老师求符吗?”
顾程延摇头,却发现道长在打量着他俩。
“道长好。”顾程延说。
道长与他点点头,又对季子歌说:“本心自可解万物。善信不用太过纠结。”然后就朝后边的人招了招手。
季子歌知道这是天就聊那么多,该到下一位了,毕竟客流真的不少。
于是他谢过后就和顾程延一起离开了。
两人在道观里又逛了逛,季子歌手机四处拍了些照片,最后离开道观时,已快到太阳落山的时间,但天边却没有太阳的踪影,有的只是几片厚重的云彩。
要下雨了。
季子歌掏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有点苦恼:“一会儿应该会下雨。”
“嗯,那下山吧。”
两人面前是是山前山后两条下山路的分叉,季子歌迈下两级台阶,回头问顾程延:“哪面下山?”
季子歌估计要是下雨的话可能北面原路下去才来得及,因为那边离停车场也进,但南面的海这回就看不到了,所以他有些纠结。
顾程延说:“南面下吧,不是想去海边吗?”
“你不介意下雨吗?”季子歌问。
“我还没看过下雨的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