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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七日将尽 ...

  •   惊变·魂现药圃
      贾似道家豢养的恶犬如一群嗅到血腥的饿狼,狞笑着围扑而至!

      阿阮被逼至冰冷的药柜死角,指节在暗处痉挛地攥紧了怀中那份浸透血泪的医案。贾似道——或者说他体内那缕幽魂厉魄——踱步上前,月光落在他保养精心的脸上,却照不透那双阴鸷眼睛里的冰冷算计。

      “阮姑娘,几世轮转,可还……安好?”声线尖细而飘忽,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矫揉女气。

      “我不是阮瑟瑟!”阿阮的声音因警觉绷得极紧。

      “自然不是。”那“贾似道”抬手,指尖滑过自己光滑的下颌,如同抚摸一件珍玩,“你是她精魄转世,如同我……”他嘴角勾起一抹森寒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乃是杨玉环一缕遗恨重返人间!”厉喝如刀,“拿下!要活的!”

      恶犬再次扑上!撕扯的力量几乎要将阿阮手臂折断!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她腕间那枚血红的牡丹胎记骤然爆发出烧灼般的剧痛!伴随着痛楚,一道赤红如血的光芒猛地自印记中迸发!如同无形的皮鞭狠狠抽中那两名抓扯最紧的爪牙!

      “啊——!”两声惨嚎响起!那两人如同被巨力撞飞,狠狠砸在潮湿的泥地上,抱着胸口翻滚哀鸣!

      “长生印!果然……蕴藏不死的秘力!”贾似道的眼中瞬间燃起近乎癫狂的贪婪火焰!那是对永生不灭的极致渴望!

      趁此良机,阿阮如惊兔般撞开侧翼的包围,朝着幽暗的药圃出口冲去!更多手持哨棍的家丁如同移动的人墙,死死堵住前路!混乱中,斜刺里一个家丁的棍梢扫过她腰际——

      “啪嗒!”

      那枚温润的药玉葫芦竟被震脱,摔落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不——!”阿阮魂飞魄散!

      葫芦材质奇异,完好无损。然而!一道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凝练、都要接近实体的身影,却被这猛烈的震荡狠狠从葫芦中“挤”了出来!不再是水波般的模糊轮廓,而是能清晰地辨认出沈砚的身形、眉目、以及眉间那颗血玉般的红痣!只是那身体依旧介于虚实之间,散发着幽微的冷光。

      “沈砚?!”贾似道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被惊诧取代,随即化作更深的狰狞,“来得正好!省得本座再去寻你这缕游魂!一并……做个了断吧!”他狂笑着挥手,“放箭!给本座射散他!”

      嗤嗤嗤!密集的箭矢瞬间撕裂空气!冰冷的铁簇轻易地穿过了沈砚那半虚半实的身躯,如同穿透烟霞,在另一边的药柜上钉出咄咄乱响!毫发未损!

      沈砚的魂体却借机飘至阿阮身侧,声音因凝实而变得更为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走!”

      阿阮再无犹豫,抓起地上的葫芦拔腿狂奔!沈砚的身影如影随形,紧随其后!

      “拦住她——!”贾似道气急败坏的咆哮在身后炸开,“绝不能让那‘长生印’跑了——!!”

      阿阮如一道惊慌的白影,在嶙峋怪石、残破药柜间亡命穿梭!脚步声、喘息声、追兵的咒骂声在身后如影随形!

      前方!一道高耸冰冷的院墙如同铁幕,堵死了所有生路!

      “跳!”沈砚的声音响在耳畔!几乎同时,他那原本虚幻的手臂竟在瞬间爆发出奇异的凝实感!冰凉而有力的触感托住了阿阮奋力扬起的手肘!

      一股沛然的力道传来!阿阮借势如鹞鹰般翻上墙头!甚至无暇感受那生死刹那的托扶,人已重重跌落在墙外幽深无人的窄巷之中!尘土飞溅!

      七日倒悬·魂黯灵隐

      阿阮蜷缩在一户人家紧闭的后门石阶下,背脊紧贴着冰冷的门板,心脏撞击得如同乱鼓。直到身后相府的喧嚣彻底被巷道吞噬,她才感觉一丝活气重新灌入身体,剧烈地喘息起来。

      “沈郎……你……”她颤抖着,几乎不敢去看掌心的药玉葫芦。

      葫芦口微光一闪,沈砚的身影再次浮现,然而那几乎凝成实体的光芒此刻却黯淡稀薄了数倍!轮廓边缘波动不定,仿佛随时会溃散在夜风中。

      “……无碍……”声音微弱飘渺,气若游丝。

      阿阮的心痛得快要窒息,指尖探向他虚淡的身影,却再次穿过了那片冰冷的空茫:“我们必须……找个安身之所……”

      “回……灵隐……”沈砚极力维持着身影不散,“智渊长老……或有补救之法……”

      大雨滂沱,砸在阿阮破败的斗笠上,水珠顺着脖颈流进衣衫,冰冷刺骨。她紧攥着药玉葫芦,混在出城的人群中,如同落汤的游魂。每一次回头张望,每一次巷口的风吹草动,都让她神经紧绷。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沈砚的身影在风雨的冲刷下越来越虚淡!几次闪回葫芦中再出来,轮廓一次比一次模糊,几乎只剩下一个稀薄的光影轮廓,似乎下一阵风就能将之彻底吹散!腕间胎记的灼痛伴随着强烈的虚弱感阵阵袭来。

      “……快……再快一点……” 她只能反复在心中祈求,双腿如同灌铅。

      灵隐寺的山门在烟雨朦胧中终于显现。知客僧一见是她,面色大变,急忙将她引入禅院深处。

      智渊的禅室燃着沉檀,暖香扑鼻。老人见她浑身湿透,形容枯槁,立刻命人备热汤、取干衣。

      “长老……”阿阮抖如筛糠,如同献上最珍贵的宝物般,双手捧起药玉葫芦,“沈郎他……要散了!”

      智渊接过葫芦,枯指在其上虚拂感应,白眉瞬间拧成深壑:“魂光溃散……根基已浮……如同风中残烛……”他抬头,眼中悲悯如海,“若未能及时忆全四世前尘,恐无法支撑至……月圆仪式……”

      “那便即刻施法!”阿阮嘶声恳求,眼中血丝密布,“我已竭尽全力助他……”

      智渊沉默片刻,缓缓自深柜捧出一面古意盎然、纹饰繁复的青铜古镜。镜面并非平滑如新,反倒有无数细小裂纹,如同冰纹瓷胎,蕴藏着某种破碎的力量。

      “此乃‘三生鉴’,可照彻前尘遗影。然沈施主心魂未复,四世记忆如乱麻纠缠,难分主次。你……须做那引渡之灯,指引他寻回本命今生的锚点。”

      阿阮郑重接过铜镜。镜面忽起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渐渐映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形——是沈砚的眉眼,却诡异地在虚空中浮动,时而清晰,时而遥远。

      镜中光影流转,刹那间分裂!四个沈砚的影像赫然并列镜中:

      ? 墨甲凛然·顾长卿(唐):血火焚身,傲骨不折。

      ? 银戟泣血·金陵将(五代):城破甲碎,死不瞑目。

      ? 青衫医者·沈大人(南宋):疫毒加身,刻骨传方。

      ? 布衣温煦·今世生(今):眉目清朗,眼蕴深情。

      四张面孔、四段人生、四个灵魂的“碎片”同时在镜中开口,声线交织碰撞,如同群鬼和鸣:“阿阮……”

      “究竟……哪个……才是我的沈郎?”阿阮声音颤抖,如同绷紧的琴弦,指尖冰凉。

      “皆是我……却非完整的我……”今生的影像低沉回答,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混乱与疏离。

      “那么!”阿阮强抑哽咽,泪水模糊视线,“告诉我……我们今生……何处初见?”

      镜面光影瞬间狂暴!

      今世沈砚:“西湖……断桥畔……你卖白牡丹……”

      顾长卿(厉声打断):“长安……教坊!琵琶声中她回眸一顾!”

      金陵将(悲愤):“金陵城!牡丹台下!血染宫阶!”

      沈大人(沉痛):“临安药庐……她提灯……送药来……”

      四股源自不同时空记忆的洪流在镜中疯狂冲撞!铜镜剧震!嗡鸣刺耳!镜面裂纹闪烁幽光!

      “够了!”阿阮看着镜中混乱扭曲的光影,看着那代表了沈郎的虚影在四个“自己”的撕扯下摇摇欲坠,心胆俱裂!泪水决堤而下,她几乎是泣血般地嘶吼:“沈郎!你曾在雷峰塔前!亲口许我什么?!”

      一声厉喝,如同惊雷劈入混沌!

      铜镜猛地一顿!四个光影骤然停滞!

      今生的沈砚影像在混乱中缓缓抬“头”,眼神穿过无数嘈杂的记忆碎片,迷茫地看向镜外:“我……应过……带你看……西湖初雪……”

      “还有?!”阿阮泪如泉涌。

      “……应过……教你摹写……《兰亭集序》……”

      “再想想!”阿阮声音破碎到不成调子,“最重最重……关乎此生不负的那一诺!”

      镜中那个温煦的身影如遭电击!眉头紧锁,仿佛在无尽的迷雾深渊中疯狂挣扎!眼中的迷茫渐渐被惊疑、被悸动、被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与痛楚取代!他看向镜外那流泪的脸庞,唇齿开合,语速缓慢却字字千斤:

      “应……应过……要……娶你……为……妻……”

      “轰——!”

      如同惊雷滚过神魂!

      镜中其他三个狂暴嘶吼的虚影瞬间凝固!随即如同投入水中的墨点,开始剧烈地扭曲、淡化,哀鸣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吸附、压缩!最终尽数没入那今生影像的眉心之中!

      镜面爆发出最后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光华!光影消散处,唯剩一人!眉间红痣如血,眼波温柔悲悯,正是今生沈砚的清晰模样!再无敌我错乱,再无时空撕裂!

      铜镜一声清响,无力地滑落在地板上。阿阮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捧起药玉葫芦紧贴胸口,失声痛哭!万般委屈、恐惧、死里逃生的庆幸尽数化为滚烫的泪水。

      “……吓坏我了……真的……吓坏我了……”

      智渊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阿弥陀佛……四世归一,魂锁今生了。”他苍老的面容也微微松动,“然……仅解一半。要铸体还阳……还需借三生信物与你体内那道‘长生印’的牵引之力,为他重铸肉身炉鼎!”

      阿阮立刻取出贴身珍藏的三物:“如何施为?!”

      “时机地点……不可错乱。”智渊微微摇头,指向窗外清冷的天空,“月满之夜,千年牡丹树下。方可……引天地精华与三世业力融汇贯通,重塑其形。”

      窗外,一场骤雨初歇,铅云散开,一弯纤细却皎洁的新月正悬于九天!

      “明日……便是月圆之夜……”阿阮喃喃低语,指尖泛白。

      “也是……”智渊的声音沉凝如铁,带着千钧重压,“七日还阳……最后之期。”

      终章·血咒之破与魂散之痛

      药玉葫芦安稳地贴在枕畔。阿阮在黑暗中睁着眼,腕间胎记如同埋着滚烫的炭,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抽痛。沈砚凝实的身影如一层微凉的月霜,无声地悬浮在床榻畔,比起白日,五官轮廓清晰得惊人。

      “很疼?”他轻声问,目光落在她下意识紧握的手腕上。

      “……尚可。”阿阮勉力勾了勾唇角,不愿他再分心忧惧。

      魂影悄然靠近床沿,冰冷的微光笼罩着她:“那‘长生印’……贾似道所言非虚。唐宫秘闻,杨玉环曾求方士设‘血牡丹阵’,汲取处子元气滋养容颜……你那胎记,正是阮瑟瑟当年以精血设阵、沾染了‘长生丹气’的标记。”

      阿阮悚然心惊!“所以……那些被抓走的姐妹……”

      “皆为祭品……”沈砚的声音蕴着无边的寒意与愤怒,“贾似道欲重演妖法……”

      阿阮沉默片刻,低声道:“明日……重返相府……无异于自投罗网……”

      “必须行!”沈砚魂光骤然凛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那千年牡丹……正是斩断你我血咒孽缘的关键……也是重塑我躯唯一可用的引子!势在必行!”

      “若……”阿阮的声音微不可闻,“……若不成……”

      “天命既定,便与天争命!”魂影猛地靠前,近在咫尺的位置停下,一股坚韧却又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寒弥漫开来,奇异地带给阿阮一丝近乎实感的安稳,“这一世,定要……为你……斩出一条生路!”

      清晨的斋堂,素粥氤氲着米香。智渊手持念珠,面沉似水:“昨夜星象异动,紫微晦暗,杀破狼三星犯冲……大凶之兆。”

      阿阮手中的调羹顿在半空。

      “恐……贾似道正在行那夺天地造化、逆生死伦常之妖术!”老僧的目光沉重地落在沈砚的残影上,“若叫他功成……沈施主再无还阳之机……且……满城生灵,恐成其血食祭坛!”

      阿阮猛然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那股阴冷的灼痛在手腕胎记处猛烈跳动!如同回应!

      “阻止他!”她的声音斩钉截铁。

      “正是。”智渊自腕上褪下一串颗颗浑圆、光泽如黑曜石的念珠,“此‘菩提困魔珠’,可暂压邪祟气机……但……唯有一击之机!”

      阿阮珍重接过。念珠入手沉实冰凉,甫一贴上腕间滚烫的胎记,竟发出一阵急促的“滋滋”声响,如同冷水泼于烙铁,冒起几缕极淡的青烟!

      暮色四合,满月未升,天地间已是青灰一片。阿阮一身素白衣衫,如缟素加身,在两位灵隐寺武僧的护持下,如同幽影般渗入临安城。相府张灯结彩,隐约丝竹欢笑穿出高墙,喜庆得诡异。

      “贾似道设宴掩人耳目!”领头的武僧低声道,“后园……翻墙!”

      后墙下藤蔓密布,如天然的攀援之梯。在武僧助力下,阿阮轻易翻越落地,如同蒲公英般无声沉入假山暗影之中。园子中央,那株巨大的千年牡丹在暮色中如同燃烧的赤血宝塔,花瓣红得妖异欲滴,正贪婪吞噬着天地间最后的光明。

      “开始吧!月将中天!” 沈砚的身影从葫芦中显化,悬于花前,清晰得如同刚沐过清泉的水中倒影。

      阿阮取出怀中信物,正要上前!

      杂乱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一队凶狠的家丁推搡着五六名手腕捆绑着血红绳索的少女走进园中!少女们形容枯槁,眼瞳中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时辰到!祭花!” 为首的管事狞声催促。

      阿阮的心瞬间沉入冰窟!血祭!贾似道要用这些无辜女子的血完成最后的仪式!

      “救人!”沈砚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决绝!

      “吉时已到!开鼎!”贾似道那阴柔却狂喜的声音如同炸雷,自远处空地上响起!他身着绣满符文的玄紫道袍,手中桃木剑燃着碧磷之火!面前一口巨大的青铜鼎中,粘稠如紫酱的液体翻腾,刺鼻的血腥与腐臭冲天而起!

      “天地无极!紫府玄阴!以处子元阴引!唤牡丹神魄……”贾似道癫狂念诵,剑芒猛地指向阿阮藏身之地,“阮瑟瑟!本座在此!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阿阮牙关紧咬,如同离弦之箭从假山后冲出:“住手!放了她们!”

      贾似道放声狂笑,震得人耳膜生疼:“放?放了她们,用谁的血肉滋养这千年神株?”他眼中凶光毕露,剑尖毒蛇般指向阿阮的心脏,“自然是用你!用你这万载难求的‘长生印’元血!”

      恶犬们再次咆哮合围!将阿阮步步逼退!直至后背狠狠撞在冰冷如石的古牡虬干之上!退无可退!

      “痴心妄想!”沈砚的身影如同守护神祇般骤然显化在阿阮身前!凝如实质的魂体发出冰冷的幽光!衣袂无风自动!

      贾似道狰狞狂笑:“残烛游魂!也敢阻我?受死!”剑带碧火,如同毒龙噬咬,狠狠劈向沈砚!

      剑锋毫无阻滞地穿过魂体!未伤分毫!

      “趁现在!”沈砚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机不可失!阿阮猛地掏出那串“菩提困魔珠”,咬破舌尖!一缕精血喷在珠串之上!珠子上瞬间泛起浓郁如墨、带着凛冽金刚气息的黑光!她运足全力,朝着贾似道心口狠狠掷去!

      “咻——!”

      黑光炸裂!如同一道裁决的死神之印!

      “噗!”

      贾似道如遭万钧重锤迎面轰击!胸骨塌陷的闷响清晰可闻!道袍瞬间被灼穿一个大洞!一股浓烈的、带着腐烂腥气的黑烟如毒蛇般从他口鼻七窍中疯狂喷出!惨叫声凄厉得如同被踩断脊梁的野狗!他捂胸狂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时机!

      阿阮再无迟疑!盘膝于古牡树下!药玉葫芦、鎏金步摇、银指甲套三件信物瞬息取出,呈三角置于身前!最后一物,她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如剑,指端狠狠在左手腕间那道血红的牡丹印记上一划!

      “嗤——!”

      锐痛钻心!鲜血如泉涌出!滚烫的血液没有落地,反倒被无形之力牵引,精准地激射在三件信物之上!

      “以血为引!三生共敕!魂兮——归位——!”

      咒言吐出!

      天地震动!

      赤色!银华!青碧!三道光柱如同沉睡万年的洪荒巨龙,自三件信物中狂啸而出!直冲九霄!瞬间撕开了浓重的夜幕!光柱当空交汇!形成一道巨大无匹的三色光轮!清冷月辉被这光轮吸引,化作一道银色匹练垂落,与光轮交相辉映!

      千年古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如磨盘的血红花冠剧烈颤动!如同承受着九天重压!一片片血红花瓣被无形的力量剥离、倒卷而起!形成一道凄美绝伦的血色风暴!风暴中心,无尽的花瓣、光辉、月华疯狂汇聚、压缩!

      隐隐地……一个人形正在光芒风暴的核心挣扎、凝聚!面容……身躯……从模糊到清晰……

      沈砚!那个拥有完整轮廓、眉目清晰可辨、甚至连衣袂纹路都清晰可见的沈砚!正从光芒风暴中探出手臂!向着跪在地面、因失血而面色惨白的阿阮……无限接近!

      “成了!成了——!我的长生……”被黑气缠绕的贾似道发出绝望疯狂的嘶吼!不知哪来的气力,竟摆脱了“困魔珠”的压制,如同厉鬼般朝光柱风暴中心扑去!

      沈砚凝聚到极致的身影猛地回旋挡在阿阮之前,硬生生以魂体承受了贾似道燃烧生命的一击!虚体剧烈扭曲!光芒明灭闪烁!

      “阿阮!继——续——”他魂音凄厉嘶吼!

      阿阮眼前发黑,几乎耗尽心力,凭着最后意志驱动那道维系着沈砚形体的光:“魂安魄定……身塑……阳……还……”

      轰隆!!!

      光柱突然剧烈摇曳!三色光轮几乎溃散!风暴中心那道即将完全凝实的血肉之躯,竟如同被一双无形的、足以撕裂大地的巨手攥住!向着风暴之外的、无尽的黑暗虚空中……狠狠拖拽!拉扯!

      “不——!!!!”阿阮发出不似人声的悲号!伸手欲抓,却连光芒的碎屑都碰触不到!

      那道凝聚了所有希望的身影,在狂暴的光流与花雨中奋力挣扎回头!最后的眼神锁定在阿阮身上,眷恋、歉疚、无尽的不甘……

      “……是阎……君……”身影彻底崩散前的意念碎片,带着万古的森寒,深深刺入阿阮的意识!

      “……七日……至……索魂……归……”

      光柱瞬间熄灭!风暴骤然停滞!无数血红的花瓣失去力量,如同下了一场绝望的花雨,纷纷扬扬,无声坠落。药圃归于死寂般的黑暗!

      “噗通!”三件失去了所有光泽的信物,沉闷地跌落在冰冷泥泞之中。唯有那株巨大古牡,花瓣上不祥的血色尽数褪去,在最后一道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出纯净到近乎圣洁的玉白!

      阿阮如同被抽离了灵魂的偶人,呆坐于冰冷的花雨泥泞之中,目光空洞,望着虚空。她仿佛凝固了。

      “孽障!休得猖狂——!”智渊禅杖破空如龙!截住那状若疯魔的贾似道!

      法相金刚怒目!杖影呼啸!符咒如瀑!一场足以裂石断金的激斗在这片被神迹与绝望轮番蹂躏过的药圃中骤然上演!但这一切,仿佛都与阿阮无关了……

      终焉·幽冥之门再开

      不知是智渊的禅杖佛光,还是寺中护法金汤,抑或是那古牡净化后的清辉……阿阮在无尽的冰冷混沌中感觉一丝微弱的气息回归。

      “姑娘……”智渊的声音带着沉重叹息,一只布满皱纹、却沉稳有力的手搭上了她的脉门。

      阿阮猛地一震!空洞的双眼骤然迸射出难以置信的绝望惊惶:“他……沈郎……他……”

      智渊缓缓摇头,眼中悲悯如深海:“三生信物……终究未能抵御幽冥铁律……魂……已被拘走……”

      这一刻!万仞高山崩于前!阿阮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上涌!灵魂都被冰冷的绝望之矛洞穿!她用尽最后力气挣扎站起,面容因疯狂而扭曲,声音尖利破碎到不成人声:

      “我要……下九幽!寻他回来——!!”

      “七日……已过……”

      “便是魂飞魄散!也要寻——!”

      智渊凝视她眼中足以焚尽轮回的执念,片刻沉寂。终于,他自贴身处取出一枚形制古朴、边缘磨损得光滑的孔方铜钱,色泽如青铜锈绿:

      “此乃‘引魂压口钱’……含于舌根之下……可封七窍魂魄……保你七日不散……” 又取出一截缠绕着金线、暗红如血的纤细丝线,“此‘归途红线’……一端系你腕间(胎记之上)……一端……”

      他枯手点向那株在月华下纯净绽放、已洗尽血污的白牡丹枝头:

      “系于此花枝头……此花汲取千年精华……又承咒破之力……已孕一丝……跨越阴阳的灵性……可为……你归来的……灯塔……”

      铜钱入手冰凉刺骨。血线在腕上缠绕,留下灼热的束缚感。阿阮毫不犹豫,将铜钱按入口中!

      刹那间!

      智渊低沉庄严的梵音如同自九天垂落!阿阮只觉身体骤然失重!灵台一片清明!魂魄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提引、剥离!沉重的肉身感知瞬间远去!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老僧那双沉淀着无边智慧与沉痛的深邃眼眸……以及那株在冷月清辉中,静静散发着柔和、圣洁、指引之光的白牡丹……

      幽冥之路……在脚下……再度无声无息地……铺展……通往未知的……深渊……与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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