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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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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宁国高没有到点断电的要求,但因为蒲之砚已经上床睡觉了,杨柿子把大灯关了,他在等头发干的时候又去看了几道题。
蒲之砚躺在床上困意全无,整个宿舍只有不远处一盏台灯发着暖暖的光,却无比的安心。
他嗅到被套上的香气,这股味道对他来说已经十分熟悉。他的嘴唇正好蹭在被子上,本就不算特别柔软的布料,再加上已经洗过太多次,已经有些发硬。
杨柿子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他起身看到蒲之砚还没有睡着。
“是不是灯太亮了,你睡不着?”
蒲之砚把被子掖到下巴下面,“不是,我喜欢亮一点。”
最后杨柿子上床睡觉之前把卫生间的灯打开了,黑暗的房间里有了一点点光亮。
“杨柿子,你困吗?我们聊天吧。”蒲之砚又躺了五分钟,盯着漆黑的是天花板还是没有困意。
杨柿子本来有些困,但是被蒲之砚的声音一下子拽醒了,他的脾气很好,也没有不开心,“好啊,聊什么?”
“杨柿子,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能听出来杨柿子淡淡笑了一下,耐心地解释着他名字的由来,“因为我妈妈爱吃番茄,我爸爸以前就是卖番茄的,但我们那儿乡下都叫洋柿子,所以就随便起了这个名字。”
“还挺可爱的,”蒲之砚也笑了笑,接着问,“为什么是以前,叔叔现在不卖洋柿子了吗?”
“不卖了。”杨柿子嘴角僵了僵,但听不出他语气的变化,“后来我爸爸去世了,我家就不卖了。”
蒲之砚顿了顿,那几秒他突然想起很多事情,那天杨柿子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不屑地嘲笑他的名字,先入为主地把他当成张立明派来的间谍,和贺尔在他背后密谋如何让他露出马脚…他反复自责自己是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坏人。
他的手抓住被角不停摩挲着,把那块僵硬的布料揉得柔软又有温度。
明显感觉到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杨柿子反倒安慰起他来,“没事,都过去了。你还没说你名字怎么来的呢?”
“我爷爷平时爱写点书法什么的,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文邹邹的名字,我还有两个哥哥,他们名字更那啥。”
全国都颇有威望的文物修复师蒲苏蒲教授的名号在他口中成了个书法业余爱好者,蒲之砚在这种时刻一点都不想提及自己的家世,他恨不得自己的爸爸就是个西红柿摊位旁边卖黄瓜的那位。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想离杨柿子近一点,也可能是怕杨柿子会离他太远。
但是他总觉得自己这种缓解负罪感的行为很大男子主义,他凭什么替别人觉得自卑。
两个人聊了很久,直到凌晨三点。从杨柿子的家乡安城聊到蒲之砚初中的奇闻逸事。
到最后蒲之砚呼呼大睡,睡不着的人变成了杨柿子。
他看着蒲之砚已经熟睡的脸庞,一点点光打在他的脸上,足以让他立体的五官和流畅的线条画出好看的光影。
果然,被捧在手里的小孩连睡着都是看得出来过得很辛福的。
他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到最后兀自笑了笑。
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勇敢这么幸福,如果能离得稍微近一点点,那算是天赐的好运了。
第二天,因为下雪的缘故停课一天。
蒲之砚醒来的时候已经没见到杨柿子人了,刚准备杨柿子发消息问他人去哪里了,宿舍门就打开了。
杨柿子裹得很厚,黑色的长羽绒服肩上还带着未化的雪,见蒲之砚已经醒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从食堂带回来的早餐。
“快起床吧,早饭要趁热吃。”杨柿子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怕早餐冷了紧赶慢赶赶回来的,说话还呼出一团团雾气。
本来还想赖床的蒲之砚听话地起了床,洗漱完出来时,煎饺还冒着热气,他一口就吞了一整个。
“烫吗?”杨柿子给蒲之砚插上豆浆的吸管。
“还行,正好。”其实煎饺在他嘴里翻了好几个滚儿,烫得他合不拢嘴。
他这副样子太好笑了,杨柿子噗嗤笑了出来,“慢点,你慢点。”
吃完早餐,杨柿子又准备开始写习题,蒲之砚也不好意思一直在旁边捧着手机玩,所以决定出去串寝,约好了等到中午回来找他一起去吃饭。
蒲之砚到楼下D班的宿舍去玩,他在学校人缘特别好,跟谁都玩得到一块去。
好几个男生都聚在一个宿舍打扑克,看到蒲之砚也惊喜地邀请他加入。
梁廉从烟盒里递了根烟给他,“来根?”
蒲之砚嗓子确实有些痒,但是他想杨柿子这么考究的人肯定不喜欢这个味道,更何况他还借住在他那。
他摆摆手,“今天不抽了。”
整个宿舍里闹哄哄的,他旁观了几把斗地主,但他觉得有点无聊,还有人抽烟,他有些担心会把自己熏臭了。
才出来玩了一个小时不到,他就没心思了,他还是决定回杨柿子宿舍躺着。
就从五楼跑到六楼的这一会空隙他都捂紧了外套,冷空气直接往他衣服里灌。他火急火燎地钻进宿舍。
杨柿子明显很惊讶他怎么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愣了愣,走到床头把空调打开了。
“不是很冷,我就关了一会儿。”杨柿子脸上带着有些僵硬的笑。
“那你现在开它干什么?”蒲之砚从他手里拿回遥控器,滴了一声,刚打开的空调片又慢悠悠地闭上。
蒲之砚裹着外套直接往床上躺,他怎么能才看出来杨柿子的用意呢,杨柿子拿全额奖学金上学,不用教学费、住宿费,但是免不了水电费。但是他一回来就把空调开到三十度,生活用水是按秒计费的让蒲之砚洗了快半个小时,晚上睡觉也要把卫生间的灯开着。
杨柿子回到位置上继续做题,其实心思早就被搅乱了。他不想让蒲之砚觉得自己是一个扣扣搜搜的可怜人,虽然他实际上就是这样。
他计算过十块钱的空调费打25度的暖气只够开七个小时,从昨天晚上放学到现在没日没夜的开到30度,算下来能抵到了他一天的伙食费。
可是碰到蒲之砚这种没吃过一丁点苦的小孩,他居然也想要用最顶尖的好去对待他。随意用宿舍的水电就是他现在能对他最好的方式了,虽然拿不出手,但足够真诚了。
蒲之砚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闹哪门子的脾气,说到底还不是气自己为什么老是那么笨,为什么要做不讨喜的小孩,让别人为难。
他想通了一点,好不容易熬到吃饭的时间,他站起来走到杨柿子身边,“杨柿子,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杨柿子正没心思写题呢,看着蒲之砚已经裹得严严实实的等他,窘迫的氛围像是一个泡泡直接被戳破了,杨柿子笑着说,“好啊。”
两人都裹得像粽子,室外的温度冻得人浑身发抖,地上还有未干的雪水,整条路都走得特别辛苦,他们两人相互搀着,没走几步就不可控地往前滑一段路,两个人一路上笑得停不下来。
吃完饭,两人散步回宿舍,要说散步,说滑冰回宿舍更贴切。
“安城的雪会比这个还大吗?”
“当然,安城的雪能下到膝盖。”
“每年?”
“每年。”
和杨柿子印象中的南方小孩一样,蒲之砚会对北方人习以为常的大雪天气大惊小怪。
“好诶!我以后一定要去安城看雪!”
“好啊,我给你当导游。”杨柿子笑着说。
这是第一次两人都默许他们会有有关不确定的以后的约定,至少会是朋友的关系。学校里行人很少,长廊里只有他们两人,周围是白茫茫的世界。
回到宿舍,两个小时没开空调的宿舍已经和冰窖没有区别了。
“还是开着吧,确实很冷。”杨柿子把空调打开,等房间里慢慢回温,他们才把厚重的羽绒服脱掉。
晚上洗澡的时候,蒲之砚没有赖在淋浴见里舍不得出来,也没有乱挤杨柿子的沐浴露,还很自觉地把换下来的杨柿子的短袖给亲手搓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洗干净,但至少香香的。
时间不早了。两个人都已经躲到床上。
“杨柿子,我床上有烟味,我不想睡这张床。”蒲峪茗上午赌气的时候直接裹着厚外套往床上爬,身上的烟味染到了被子上。
杨柿子愣了愣,他也不喜欢烟味,但是他愿意和蒲之砚换,“那我和你换…”
话没说完,蒲之砚已经从床上蹿起来,往他的被窝里钻了。
“你被窝好暖啊。”蒲之砚躺在床上继续往他那边挤。
“诶,你…”杨柿子有点无语,没想到蒲之砚会离谱到钻他的被窝,但他一点也不厌烦。
“好兄弟,睡一张床怎么了,我和贺儿之前放假也经常一起睡。”说是一起睡,实际上是熬夜打游戏躺在沙发和地上累到东倒西歪懒得动。
原来是“好兄弟”,杨柿子不可避免地对这个词斟酌了很久。
他遥远地望着蒲之砚这颗星辰,从未奢望能与他发生什么,但现在一个“好兄弟”的名号能把他相较于“同桌”或者“同班同学”更长时间的留在他的身边,这得上很难抵挡的诱惑了,而且多了些情感色彩。
虽然这些情感色彩与他想要的是截然相反的方向。就像蒲之砚和贺尔。想到这里,杨柿子不可避免地开始幻想蒲之砚和贺尔谈恋爱的样子。
蒲之砚看着杨柿子发呆,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继续往他身边靠。
“蒲之砚,你不要挤我。”
“可是这样很暖,你不觉得吗?”
杨柿子现在非常确信蒲之砚是个直男,不然不可能敢往一个男人身上这样贴。
“杨柿子,你怎么一直香香的。”蒲之砚居然直接把下巴硌在杨柿子的肩膀上,嗅他的脖子。
杨柿子身上被他贴得发烫,把蒲之砚挽着他手臂的那只手拨开,“我上个卫生间。”
杨柿子进了卫生间,看了眼起了反应的下身,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他撑在水池边上,盯着镜子里依旧面红耳赤的自己。
他初中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孩子了。那时不少女孩给他送情书,他甚至没兴趣打开,他只以为是没碰到喜欢的女孩。直到有一次几个男生躲在音乐教室里偷偷看AV,他撞见之后看着视频里的大尺度的画面依旧内心毫无波澜,没过一会那几个男生搞怪放了一部GV,他脑子中的一小块区域似乎被激活了。
至于认识蒲之砚是发现自己的性向之后不久的事情。他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全国初中生奥数比赛的领奖仪式,来自苏城的蒲之砚得了银奖,那张清俊的脸撞进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城的杨柿子心里,但他并不觉得这是喜欢,甚至在碰到蒲之砚真人之前,他很少会想起他,只是记住了他的长相和名字。
但那天在张立明的办公室,转身而过的一瞬间,他看见那个在门口插科打诨的蒲之砚,他一下子就认出他了,两年前那强烈的心脏跳动的感觉又突袭他。
他猜这应该是喜欢,但是对蒲之砚这样闪闪发光的人,在那相遇之后的每一天,他总是自觉地告诉自己要保持礼貌和不打扰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