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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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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柿子过去的十八年,可以用黯淡无光来形容。
出生在安城一个小县城里,关于父母爱情的认知,就是母亲爱吃番茄,常去父亲的摊位买番茄,而他的名字也因此由来。
这算是当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里,自由恋爱的最好的结局。
如果他的父亲没有在他小学的时候出车祸去世的话,他应该还有一个算得上幸福的三口之家。
甚至如果他父亲不是在随地摆摊的时候被城管追赶落荒而逃而被车撞死的话,那应该也能拿到一笔不错的赔偿,而不至于穷到连水电的使用都要按秒精准计算。
和母亲相依为命就这样过了十年。唯一欣慰的事情是杨柿子成绩斐然,考上当地的重高之后参加竞赛取得很好的名次,得到机构的支持,能来苏城最好的国际高中当借读生,高三下学期再回安城高考。
位处沿海地带的苏城的教育资源和大西北的穷乡僻壤的县中相比自然不用说。
本以为他的人生是一眼望到头的,顺理成章的念书、高考、找一份不错的工作,让母亲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一阵风把他吹到这里,已经得了上天的眷顾。
但是,蒲之砚是意料之外的礼物。
他之前说错了,蒲之砚不是闪星,他简直就是一条银河。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茧里,光无孔不入地洒落在每一个角落,养蚕人每天耐心地跟他讲讲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带他晒太阳,让他听美好的万物的声音。
终于他的壳开始松动,他探出脑袋,周围的吵闹声,原来是所有人都在祝他生日快乐。
他从周围人对他的祝福中缓过神来,他在手机上看到过有人在海底捞过生日的视频,当时会觉得很尴尬,但现在关于生日的祝福不断地从或远或近的地方传到他的耳朵里,来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和最好的朋友。
他只觉得幸福,觉得不真实,甚至觉得与自己格格不入,他不应该坐在沙发的最中央等待火锅沸腾,而是应该在门口接做保洁的妈妈下班回家或者在家里等开了一夜专车的司机父亲。
生日蛋糕端到他的面前,蒲之砚提醒他快许愿,他闭眼双手合十,许了个愿望。蜡烛吹灭,飘散出淡淡的烟,他才发现这些都是真实的。
D班的几个男生看见杨柿子眼睛红了一圈七嘴八舌地喊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哭了。
“大学霸你怎么哭了!”
“别哭啊!”
他摆摆手,但是一说话鼻子就发酸,“蜡烛薰的…”
贺尔贱兮兮地学了一句,“蜡烛薰的~”果不其然被蒲之砚踹了一跤。
他没忍住,破涕为笑。
那天晚上,他们都住在贺尔家的一间民宿套房里,本来分配好了房间,但是他们都四仰八叉地睡在了客厅的毛绒地毯上。
杨柿子从房间抱出几条毯子,不厌其烦地为他们每个人盖上,已经凌晨两点,他却睡意全无。
他站在阳台上,抬头仰望繁星点点,低头俯视黑夜中的车流和建筑的灯光,汇聚成一条条银河,相比之下天空显得晦暗无光。
“杨柿子,你怎么不睡。”蒲之砚披着件外套走到他身边,似乎已经睡着过一觉了,说完话打了个哈欠。
“不困。”杨柿子笑着说。
“连外套都不穿,也不怕着凉。”蒲之砚皱着眉,把手里那件不知道是谁的羽绒服披在他身上。
“蒲之砚。”杨柿子声音很好听。
“嗯?”蒲之砚也倚靠在栏杆上,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欣赏夜景。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喜欢?我不知道,但我谈过一个女孩儿,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蒲之砚如实回答。
杨柿子偏过头看向他的侧脸,几根头发被他睡得立了起来,看上去呆呆的,和他的回答一样呆。
“如果以后你有喜欢的人会告诉我吗?”杨柿子认真地问。
蒲之砚不知道杨柿子为什么突然会问到这个话题,但只当作是兄弟之间的义气交情,“肯定啊。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有,之前以为只是一时兴起,但现在我好像一辈子都出不来了。”杨柿子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回答得很认真。
蒲之砚愣了愣,看向他的眼睛,“那你为什么不追?”
蒲之砚的眼神太真诚了,杨柿子脑海中响起告五人《夜里无星》里的一句歌词:
“你是银河的雏形,我是黑矮星…”
“追不到的。”黑夜里杨柿子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冷和失落。
蒲之砚到目前为止没有为情所困过,这些对于他来说太遥远了,他垂下眼睛,俯视地上的银河,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说些别的什么。
元旦假期三天转瞬就过。
虽然已经期末考试结束了,但教学任务并没有减轻,所有人都投入到新一轮的学习当中。
这三天蒲之砚和杨柿子没有再出来玩过,也没有再聊过天。两人自从开学之后也没有说过话。中午吃饭的时候,气氛不知道为什么也很怪异。
“这饭没法吃了,你们俩怎么了,吵架了?”贺尔把筷子拍在桌上,看着对面俩人。
“没什么啊。”蒲之砚睁大眼睛看了看另外两个人,好像真的没有什么。
“噢,那就好…”贺尔信了他的话,低下头继续吃饭。
当然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自跨年那天晚上之后,他一个人待在家里魂不守舍的,他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反复细想最近发生的一切,最后发现症结所在是杨柿子说他有喜欢的人。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对朋友的占有欲没必要强到这种地步吧,毕竟贺尔谈恋爱的时候他只对吃瓜感兴趣。
他失落是因为杨柿子心有所属,但又觉得幸灾乐祸,因为他说他追不到。但是看他失落和伤神的神态,蒲之砚心里又很不好受。
但不管怎么样,蒲之砚不想再像以前一样老是黏着杨柿子了,反正他有喜欢的人了,说不定杨柿子心里可烦他了。
晚上杨柿子在教室起里做完习题才回宿舍,看见蒲之砚早就在宿舍了。
“不是期末考试考完了吗?你不回家住嘛?”杨柿子把书包放在位置上,随口问。
“我想住哪就住哪。”蒲之砚跟吃了火药一样。
杨柿子嗯了一声,就收拾洗漱的东西了。
蒲之砚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听着浴室里淋浴的声音,他气不打一处来。
蒲之砚自元旦开学之后每天都在赌气,在他眼里杨柿子跟个木头一样。
隔壁班的学习委员是一个长得挺可爱的女生,有一天来找杨柿子借笔记,蒲之砚皱着眉盯着他们站在后门讲题,一直到他们结束,“这么简单,有什么可讲的,真笨。”
上体育课,体育委员喊杨柿子一起去器材室帮女生搬仰卧起坐的垫子,他看着体委搭着杨柿子的肩一起往器材室走,“一个男的这都搬不动,还要找杨柿子帮忙。”
课间活动打篮球的时候,有个女生来给杨柿子送水,原本在三米之外的蒲之砚直接蹦了过来,接过那个女生手中的水,“谢了,正好渴了。”
杨柿子和那个女生尴尬地面面相觑,他看着蒲之砚把那瓶水几口就喝完了,投篮似的瞄准不远处的垃圾桶,杨柿子没忍住笑了一声。
蒲之砚把矿泉水瓶投进之后,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蒲之砚这场不知缘由的赌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正式结束,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对劲,直到有一天杨柿子洗澡时候忘记拿干净衣服进去。
蒲之砚早就窝在床上玩手机,抬眼看见杨柿子光着身子出来,只穿了一条内裤。
平时穿着衣服看不出,但他确实有好看的薄肌,腹部的肌肉线条流畅得仿佛是画出来的一样,身型挺拔,肩上懒懒地搭着一条毛巾。
半湿的头发挡在额前,微微遮眼,一簇一簇的凝出水珠,几滴沿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滑。
杨柿子感觉到蒲之砚一直在看他,“不好意思,我衣服忘拿进去了。”
你哪里不好意思了,不还是这么大剌剌地出来了。
蒲之砚刚想反驳型人格上身,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一些细微的变化,除此之外,还感觉有些热,嗓子发干。
他脑子懵了一下,前几天那些不知来由的情绪和莫名其妙的行为都有了最合适的解释。
他躲进被窝里拿出手机搜索有关同性恋的词条,手却不自觉地发抖,他不是不能接受自己是txl,而是他未来要面对的,可能与前十七年所设想的未来有着颠覆性的差异。
“别埋在被子里睡觉。”杨柿子边说边把他脑袋上的被子掀开,吓得蒲之砚把手机屏幕赶紧倒扣在床上,杨柿子帮他把被子掖好。
杨柿子已经把衣服穿好了,躺回自己的床上。
确信杨柿子已经睡着之后,蒲之砚拿着手机躲进卫生间里。
在贺尔发给他的聊天记录里找到好几条很久之前发给他小网站的链接,之前没打开过,他点开好几条全都是都是男女的,终于在最后一条网站里看到有G/V专区。
他颤颤巍巍地点开最顶上热度最高的一条视频。
黑屏的中心有一个白色的缓冲圆圈,他等得喉咙有些发干。
视频开始播放…
蒲之砚咽了咽口水,把静音的手机调大一格声音,伴着视频的节奏,蒲之砚喉咙发涩,闭上眼睛觉得特别烫…
从来没有过的兴奋和紧张冲破了他的脑仁…
沿着他的指缝往下淌,滴在地板上…
视频里上位者的手臂是古铜色的,和小/受的白皙有着明显的色差。
蒲之砚不自觉地联想到,如果是他和杨柿子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色差,因为他见过杨柿子的身体,肤如凝脂。
回过神来他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死,在想什么呢。就算他能接受自己喜欢男的,那杨柿子呢,会因为被一个男的喜欢而感觉恶心和排斥吗?
想到这里,蒲之砚又泄了气,前几天他还说自己没有为情所困过,可现在他就体会到爱而不得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