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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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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之砚和杨柿子的见面有些尴尬,或者说尴尬的是蒲之砚。杨柿子没有对他在这个点出现表现出惊讶,也没有关切地问他为什么要来。只是把他的行李从司机手里接过来之后,就沉默着往屋里走去。
“小帅哥,走了啊。”黑车司机还热情地跟蒲之砚道了个别。
蒲之砚礼貌地跟他挥挥手,就安静地跟上杨柿子的步子。
蒲之砚轻手轻脚地跟着他进了屋子,他仔细地打量起这个房子,堂屋很空旷,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散发着黄光的老式灯泡,时不时哆嗦会一下。
屋子里并没有比外面缓和,蒲之砚跟着他进了左边的那间屋子,也依旧很冷。
杨柿子把他的行李箱放在角落里,拿起床头的遥控器,打开了那台只试用过的“美地”空调。蒲之砚才发现杨柿子穿得很单薄,羽绒服下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
蒲之砚受不了杨柿子把他当空气,主动开口找点话题,“阿姨呢,阿姨不在么?”
“你要她现在起来招待你吗?”杨柿子从柜子里抱出一条干净的被子,放在床上,头也不抬一下。
蒲之砚现在才知道自己之前跟吃了枪子儿一样乱怼人的时候有多讨厌。
“我就是想见你,我听贺尔说你家里有事,你又不回他消息…”蒲之砚还是认真地解释着。
杨柿子已经把床理好了,严格的分出了泾渭分明的两块区域。
“你睡那儿。”杨柿子把原本就铺在床上的那条用过的被子让给蒲之砚睡。
他家里的被子是农村里那种最古老的棉被,但是睡之前最好要晒一下,他怕在柜子里放久了会有霉味,蒲之砚闻着会很不舒服。
蒲之砚脱了外套和卫衣就往床上爬,这条被子还有杨柿子之前睡过的余温和熟悉的皂角香,他躲在被窝里,看着杨柿子不紧不慢地关了白炽灯,从床的另一边上床。
杨柿子睡得很不舒服,他在担心哪里委屈了蒲之砚。他身上这条被子又厚又重又硬,他扣着被子里面已经板结的棉絮心里想的是幸亏没有把这条被子给蒲之砚盖,他听着空调运作的声音心想房间怎么还没有变得缓和起来。
他翻了个身,变成面朝蒲之砚的方向,发现蒲之砚正看他看得很认真,他把头往下埋,不想跟蒲之砚对视。
“杨柿子。”蒲之砚酝酿了很久,才喊出他的名字。
杨柿子依旧垂着脑袋,蒲之砚伸手抚上他的侧脸,把他的脸摆正,他们面对面躺着,他们在黑暗里对视,对方的眼睛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
“你一定很喜欢我。”
不是试探性的疑问句,也不是咄咄逼人的反问句。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陈述句。
其实杨柿子知道,他拿出一百分的诚意毫无保留地来对蒲之砚好,蒲之砚都未必能感觉到,因为他是一个可以不计后果地去做任何事的幸福小孩,他愿意的话他明天可以出现在世界的任何地方,就像他今天一时兴起来见他一样。
杨柿子看到刚刚送他来的那个司机一副谄媚的模样,就知道蒲之砚又发作了他一掷千金的小少爷做派。
但是在外人眼里如此完美的人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杨柿子看到得不是简单的“真诚”,就连“忠诚”这个词都过犹不及。
杨柿子突然觉得心疼,这么好的人怎么可以对他这种卑微到尘埃里的人“忠诚”,而自己还想要狠心地把他拒之千里。他再也舍不得了。
“嗯。”杨柿子只发出一个音节,但能听出来有些发颤。
蒲之砚往他身边挪了挪,近到两个人可以交换呼吸,杨柿子不自觉地把眼睛垂下来,蒲之砚继续靠近,鼻息打在杨柿子的侧脸上,他轻轻吻住他的嘴角。
“我也是。”
蒲之砚其实比杨柿子想象得要聪明一些,他只不过没吃过苦,又不是没见过爱。他见过爷爷怎么爱奶奶,爸爸怎么爱妈妈,甚至连蒲峪茗多爱他的前女友他都知道。
被爱浇灌长大的小孩怎么可能不知道爱是什么样子,杨柿子对他有多慷慨、有多任劳任怨,他都知道,而且杨柿子只对他这么好,他也知道。
南方没有集中供暖,他家里六百平的别墅每一层都装了地暖,一到冬天光地暖用电一个月就要上万,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因为杨柿子舍得给他多花几块钱的水电费而开心,也会因为杨柿子愿意从拮据的伙食费里每天多花两块钱给他从食堂带一个草鸡蛋而心满意足。
他也想好了以后要怎么爱杨柿子,他会告诉杨柿子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不允许自卑,不允许觉得自己的爱拿不出手,不允许不肯花蒲之砚的钱,更不允许心口不一,就像之前那样,明明喜欢他喜欢得要死,还不肯承认。
蒲之砚这一觉睡得特别香,可能因为昨晚他们连睡觉的时候都手牵手。今早醒来身边的杨柿子已经起床了。
蒲之砚去够挂在椅背上的卫衣,房门吱呀一声正好被推开,杨柿子从门外走进来。
蒲之砚坐回床上,等杨柿子帮他把衣服拿过来,“几点了。”
“快吃中饭了。”
他接过杨柿子递过来的衣服,“阿姨在吗?”
杨柿子点点头。
蒲之砚立马紧张起来,杨柿子笑着弯下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没事儿,我跟她说了我同学来了。”
蒲之砚穿好衣服,跟着杨柿子出了房门,齐曼正好在厨房忙活,一转身就看到了他们。
“阿姨好,大过年的打扰你们了。”蒲之砚礼貌地跟齐曼打了个招呼。
齐曼很热情,“不打扰不打扰,打扰啥呀,柿子也不提前跟我说,不然我还能提早去街上多买俩菜。”
“没事儿阿姨,我啥都吃。”
齐曼笑着让俩孩子去玩会,等忙好了喊他们吃饭。
杨柿子家里没有卫生间,刷牙洗脸都在外面的一个水池里,村里人法律意识很淡薄,也没什么人会来仔细查,不少这样私接水管的,可以“偷水”。
杨柿子从房间里翻箱倒柜给他找出了一把新牙刷,杨柿子平时不用漱口杯,直接用水龙头里的冷水,杨柿子拿用来喝水的那个不锈钢杯子给他当漱口杯,替他从热水瓶里加了点热水。
蒲之砚站在屋外的空地里刷牙,杨柿子陪着他,让他漱口的水直接吐在田里。牙刷在不锈钢杯子里搅动发出叮铃桄榔的声音,然后直接把水杯里的水一把浇出去,浇在雪上。
平时杨柿子都直接用水池里的冷水擦一把脸就好了,杨柿子想给他拿个干净的盆加点热水,蒲之砚喊住他说不用了,他也直接打开水龙头擦一把脸。
冰凉的水直接往脖子里灌,冻得他龇牙咧嘴,他赶紧接过杨柿子手里的毛巾,把脸搓得发红,但两个人笑得直不起腰。
蒲之砚想上卫生间,他没见过旱厕,但是看到这样半开放式的厕所他还是大为震惊,它居然在一个独立的用红砖砌成的小房子里,他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下面的污秽和恶臭,他一阵反胃。不敢想象如果是夏天会有多大的味道。
“杨柿子,我怕掉下去。”他声音发颤。
杨柿子看着蒲之砚痛苦的表情,一直在憋笑,“要不要我扶你。”
“不要,你走开点。”
杨柿子走了几米远,背对着蒲之砚,蒲之砚才开始上厕所。
等蒲之砚上完厕所跑出来,犹如虎口脱险的样子,杨柿子笑得肚子疼,蒲之砚重重地捶了他一拳,“笑屁啊你。”
两个人打打闹闹了一路,回到屋里,齐曼已经做好中饭等他们来吃了。
蒲之砚是个特别讨大人喜欢的小孩,从来不挑食,胃口也很好,就连他家的保姆阿姨做饭他也特别捧场。
他吃一口菜就要啧啧赞叹一下,连吃米饭都要说煮米时的水加得正正好好,把齐曼哄得笑得合不拢嘴。吃完饭他主动要把碗刷了,齐曼死活不同意,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呢。
吃完杨柿子就带着蒲之砚回房间了,蒲之砚躺在床上回朋友的消息。
“你晚上真不回去了?”杨柿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四仰八叉的蒲之砚。
“你赶我走。”蒲之砚放下手机有些赌气地看向杨柿子。
杨柿子被他逗笑了,也趴到他身边,撑着脑袋看他,“没有,可是你家里人真的不会生气么?”
“没关系,等回去我认个错就行了。”蒲之砚其实有些心虚,因为他把蒲峪茗也拉下水了,但是他实在舍不得离开杨柿子。
杨柿子捏住他的两颊,低头碰了碰他的嘴唇。
蒲之砚突然站起来,从行李箱的一个夹层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的黑色盒子,外面套了一层橙色的卡纸。
“什么?”
“生日礼物。”
现在都二月份了,他生日是1月1号,生日都过去那么久了,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蒲之砚。
“哎呀,你之前生日的时候我忘记带给你了,后来不是一直在跟你闹脾气嘛,又没机会给你,所以才拖到现在的。”蒲之砚又抬了抬手里的盒子,等杨柿子接过去。
杨柿子坐在床边,他打开黑色盒子,里面是一副半框眼镜,他不认识这个牌子,但是他知道肯定不便宜。
“你快带上看看。”
杨柿子上高中之前都没有近视,直到这两年才有了轻微的近视,他戴上眼镜感觉到鼻背上冰凉的触感,眼前的世界从未有过的干净和清晰,包括蒲之砚。
蒲之砚坐在杨柿子对面的椅子上,“我之前偷看过你的体检表,所以知道你其实有点近视,我就按照上面的度数去店里给你配了副眼镜,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带你去重新买,度数不合适也可以重新配…”
蒲之砚跟个唐僧一样一直喋喋不休,杨柿子抬眼看着他,眼睛有点湿,刚刚清晰的世界很快又被眼泪糊住了。
他揽住蒲之砚的后颈,靠近,吻住他的嘴唇,他试探性地吮吸着他的下唇,蒲之砚笨拙地回应着他的湿吻,杨柿子的舌尖在他的唇齿间游走,蒲之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和紧张,不自觉地呻吟了一声,杨柿子以为他不舒服想要分开,却被蒲之砚抱住,他轻轻咬着杨柿子的嘴唇,直到慢慢分开。
其实他偷看杨柿子的体检表还是在刚开学跟他暗暗较劲的时候,他本意是想跟他比比谁的个子更高,但最后还记住了他的生日和左右眼近视度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