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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他的第二个秘密 ...

  •   长生有些怔愣的看着飘在河上的那一盏小小莲花灯。

      原来是想让他许愿吗?

      说不触动那是假的但是说触动也没有太多,毕竟刚刚经历了一番生死存亡。

      “你把人家诚心许的愿望都扬了,那别人怎么办。”

      天在水哼着小曲还在努力让莲花灯能够稳稳的漂在水面上,闻言只是随口敷衍道:“愿望能实现就行,我看都看过了,还留着那纸做什么?”

      “怎么,你不信我?”

      天在水好不容易稳了那莲花灯,回头就看见长生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闪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长生被迷了眼,连贫嘴都忘了。

      “行了,别站着了,再不许愿年就过了。”

      长生抿着嘴,看上去像是在说“谁想要这种幼稚的仪式”但是身体却是很诚实的像河边走去。

      莲花灯在波荡的河边费力的漂着,雨点溅起的小浪花跟燃烧的烛火殊死抵抗。

      长生垂着眸子,突然就笑了,好像这一夜的结局就该是这样一样。

      “那我希望”长生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话说到一半就没声了。

      毕竟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如果愿望真的能走过光阴,那就祝,岁岁年年,故人常在。

      等到长生许完愿想叫天在水也来许的时候,发现对方早就跑没影了,这让他顿感气愤,搞半天把许愿当真的就只有他一个。

      “诶,草包,你别站在路中央,把我的风景都挡住了。”天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房顶上去了,也不怕破房破瓦摔着他。、

      长生看了看四周,除了几块荒田,连朵花都没有,也不知道那人看什么风景,更何况,他们两一个在房顶上,一个站在地上,他根本挡不住任何东西吧。

      天在水看着长生在原地打转,就知道自己随口的玩笑被当了真,也就哈哈大笑起来,听到那欠揍的笑声,长生也明白自己这是又被寻开心的,气的就要上房顶好好说教一下。

      “诶,天在水,怎么下雨不把你淋死。”长生一边费力的爬梯子,一边还要放狠话,殊不知这样的行为落入天在水眼里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草包。”

      等到长生好不容易爬上房顶,发现上面更是举步维艰,坑坑洼洼的瓦片还沾着蜘蛛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站人的样子,更何况还下着雨,光是站着长生都感觉困难。

      但那人偏偏是躺着的,不仅是躺着的,还喝着小酒,摇着扇子。

      …………

      “哟,怎么,刚才在下面不是嚣张的不行,还叫嚣着要我好看吗,现在这么动都不动了。”

      长生哪里禁得起这种刺激,小孩子心性,当场就要表演一下不慎坠楼,给天在水吓了一跳,好说歹说劝他别冲动,又好言好语把人稳稳当当的接到了自己旁边。

      “真是服了你了,没点功夫还敢上来,咋不摔死你。”

      长生在翻了个白眼,心说:摔死我?你舍得吗,摔死了谁给你洗衣服,做饭,打扫房间,搬行李……更何况也不知道这场幼稚的游戏到底是谁先开始的。

      “天在水,这上面哪有风景可以看。”

      天在水摇扇子的手一顿,这上面确实没啥风景可以看,要说跟地面上有啥区别的话,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站的高了,看到的荒山更多了。

      但天在水哪能承认,只是故作玄秘的让他登上一等。

      长生也缺心眼,还真蹲下不走了,想不想看天在水丢脸是一回事,主要是就想看这荒山野岭会有什么风景。

      但是等着等着又觉得累了,又拉拉天在水的衣袖让他往旁边挪点,好让自己坐下去。

      “诶,天在水,你哪里来的酒。”

      天在水喝酒一点不豪迈,拿在嘴边只小口抿,抿完还得眯着眼睛享受一番,看着像是什么高度烈酒一样,喝起来不像贵公子倒像是多情的小姑娘。

      “一天天,来乾州光顾着玩去了吧。”天在水一边说着一边笑语盈盈的扔给长生一个油纸包:“你知道今天给你搭话的那个小女娘是谁吗?”

      长生不明就里的抬手接过,油纸包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山月斋”,打开一看,是红豆糕,只可惜因为奔跑的缘故,已经有点微微变形了。

      “红豆糕?”

      “是山月斋的红豆糕,那小女娘可是山月斋的正统掌柜,要不是看在我玉树临风的份上,你还吃不到呢。”

      “有什么不一样吗?”在天在水鼓励的目光下,长生半信半疑的拿起一块送入口中,舌尖松软,几乎不用力糕点就散开来,紧接着是醉人的红豆香,又加以陈皮辅味,齿间香甜。

      天在水观察了一会长生的微表情变化,就知道自己这糕点是买对了。“山月斋是整个乾州最有名的点心铺,达官显贵,平头百姓,没有人是不喜欢的,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这个红豆糕,就算是公主来了都不一定买得到呢。”

      “所以你大晚上出去就为了去买红豆糕?”

      提到这里,两人都罕见的沉默了,死亡真实的触感顺着甜腻的红豆沙重新爬回了长生的脊背。

      “怕吗?”

      他听见那个人问他。

      怕吗?怕河水冰寒,刺痛我骨骼。

      怕吗?怕火海无情,燎伤你眼眸

      怕吗?怕命运捉弄,再也见不到你了。

      怕吗?长生在心里这么问自己,最终只是摇摇头。

      天在水凑近了一点,长生能看见他深邃的眸子里自己的倒影,灰头土脸,血迹斑斑的。

      一只骨骼修长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下巴,手指在他的伤口处轻轻按了一下。

      “嘶,疼。”

      被石子划伤的地方血肉翻飞,裹着沙裹着尘。

      “破相了,好不容易长成了一点人样,现在又回去了。”天在水颇有微词的摇摇头,像是什么花楼里的妈妈在打量自己好不容易长大但惨遭毁容的姑娘,

      …………

      长生猛地甩开天在水的手,觉得自己刚刚还关心他完全就是拿心肝喂了狗。

      刚刚的温情时刻荡然无存,天在水捻了捻手指,上面还残留着点余温。

      雨停了。

      半轮山月推开云层,乾州的灯光也就显现出来。

      长生坐在天在水身边,那颗整夜不得安心的心终于平息下来。

      长生又想起自己许下的那个愿望来,刚才天在水问他怕不怕的时候,他说不怕,他没撒谎。

      谢怀的利刃朝自己挥来的时候,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遗憾。

      遗憾自己要在灯会上赌气先走,没有和他一起。

      遗憾自己回去后要跟他吵架,遗憾第一个小年就这样潦草谢幕了。

      长生说:“天晴了,很漂亮。”他看了看毫无形象躺在自己身边小憩的天在水,如瀑般的青丝随意的缠绕在衣服上。

      长生伸手替他捋直。

      “天在水,你有白头发了。”长生出神的望着在自己手里慢慢变白的头发,小小的一缕,那样轻,那样柔。

      “嗯?你师尊我哪有那么老。”天在水迷迷糊糊间听到自己有白头发这个噩耗,只当是长生在开玩笑,翻了个身没理会。

      长生怔愣的看着那缕白发从自己指尖溜走,垂在天在水的肩上,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天谴。”

      哪有什么少年心气,不会游泳也能救上人。

      哪有什么侥幸存活,睡梦中着火也能安然无恙。

      哪有什么命不该绝,能在这么多追兵的情况下逃脱。

      “凡人的命数是不能改变的,苦难是个定数,只能分担不能避免。”

      怪不得。

      长生张了张嘴 ,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觉得眼眶热的发烫。

      怪不得天在水要送他那个能在水下呼吸的面具,怪不得天在水要特地在面具两边挂上铃铛,怪不得自己刚被绑架天在水就能找过来救自己,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所以为的庆幸也好,运气也罢,背后都站着天在水的影子。

      如果说谢怀的母亲偷来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遭到了惩罚。

      那他的惩罚又会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长生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是一个不擅长流泪的人,或者说从小到大的遭遇早让他养成了将眼泪望心里流的习惯。

      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信念在一点一点瓦解。

      他讨厌眼泪,洗净他所有看似坚韧的外表,露出他懦弱而又不堪一击的本质,他突然想喝酒。

      于是他拿过了天在水的小酒瓶,天在水喝醉了,也没发现自己手里少了东西。

      长生举起酒瓶就想往嘴里倒,想要辛辣的酒液破开他的身体,可惜没有,这不是烈酒,是甜而香的梅子酒,心豁开的那道口子又被梅子的清香填满。

      他又被骗了。

      长生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真的流出来了,不是流入心里,而是真正的从眼眶溢出,划过脸颊,又渗入伤口,密密麻麻的痛意从面颊传来。

      “师尊,你教我修炼吧。”

      “师尊,你救救我吧。”

      这是长生第一次没有任何嘲讽意味心甘情愿的叫天在水师尊,只是可惜对方已经睡熟了。

      枕着天在水的膝盖,看着天边的鱼肚白,任由松墨的气息包裹住自己,那是独属于天在水的味道。

      长生一夜未眠。

      看着在河面上飘荡的那只莲花灯,他莫名的想起在宋家村的那些日子。

      他一出生就没见过爹娘,或者说他可能真的是坟头长出来的一颗草罢了,没有身世,没有来历,好像是上天凭空放在那里,自己也忘了管。

      长生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其他孩子还在爹娘怀里渴求一个拥抱的时候,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明年能下一场大雨,因为再不下雨他的庄稼就要枯死了。

      其他的农人尚能去水井里打水灌溉,但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偶尔遇到有打多了用不完分自己一点的好心人,他也只敢将水存在家里维持生活,拿井水灌溉这件事情于他来说太过奢侈。

      可是日日盼夜夜盼,下不下雨哪里是他一个小孩就能决定的。

      田里的庄稼渐渐干枯,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原本脆嫩的叶子也开始蜷缩。

      村里有经验的老人说这是大旱将至的表现,于是井水更是稀缺资源的,家家户户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点水,这下长生连喝的水都没有了。

      又是一次无功而返,长生看着田地里已经无力回天的枯枝败叶,觉得自己跟它们也没什么区别,造物主将他们创造于此就不再过问了。

      日头狠辣,长生一动不动的蹲在自己的这半块枯田旁,他感觉脑袋已经开始发晕,就连眼前也是时不时的黑一阵。

      终于,他想,终于上天想起了他,要将他收走了吗。

      长生终于受不住的晕了过去,脑袋直挺挺的栽在了田垄上,鼻腔也因为上火加上干旱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冒着血。

      村民稀稀拉拉的从他身边走过,时不时有人感慨一句好可怜,但大多数时候人们都提着水桶着急去打水,毕竟有了水才能救庄稼,有了庄稼才能吃饱饭,水远比路边这个不知来历的小孩来的重要。

      但长生没死,上天无情,还是把他忘记了。

      夜晚的田埂上总是有野狗出没,狗的狂吠声将他吵醒了,一睁眼就是一条比他还高的大黄狗,他认识这条狗,这是村长家的狗,长得膘肥体壮好不威风,看起来倒比他还像人。

      他怕狗,但这次狗在他面前他也没躲,因为他惊奇的发现就在自己刚刚躺下的地方,原本枯死的庄稼竟然活过来了,展了叶子,舒了叶脉。

      他往自己脸上一摸,干掉的血渍糊了半脸。

      那是长生的第一个秘密,现在他有了第二个,那就是他要护天在水一辈子,哪怕粉骨碎身,哪怕血肉无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他的第二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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