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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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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接近正午，太阳把叶君同的帽子烘得暖呼呼的，像一朵要融化的棉花糖。
闻祁川看了一眼毛茸茸的针织帽，问：“你觉得自己说服不了Elysian？”
叶君同老实说：“没底。”
闻祁川刚想说两句，又听到他说：“我是觉得搞不定Elysian的闻祁川。”
被点名的人眼皮一跳，问“为什么？”
“难搞，挑剔，完美主义，老板的通病。”
闻祁川被气笑了：“你是有多了解他。”
叶君同摇摇头：“我不是了解他，我是了解我自己。”
闻祁川愣了一瞬：“差点忘了你也是个小老板……怎么，你觉得老板都这样？”
“不知道，可能是吧。”
气温升高，叶君同早已摘了围巾挂在手臂，这个角度，闻祁川能看见他露出的一小截脖颈，白白的，像细腻的凝脂。
他突然很想上手，然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叶君同正乱七八糟想着事，挽着的手臂突然被松开，接着脖颈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被人捏了捏脖子。
下一秒便听到身旁的人说：“不要在背后蛐蛐你的合作方。”
“……”
回去后，合同交给了Elysian，没想到对方很快便通过了审批，叶君同准备好要跟他们上级battle的说辞一点没用上。
澜园授权很顺利地拿到了，所有的工作又能继续推进下去。
叶君同突然很想跟聂三祈分享，得谢谢他的“高瞻远瞩”和“胆大心细”。想到这里，他似乎还能感觉到脖子后面残留的温度，不知为何好像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却又停住了。
他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
接下来有一件大事，许丹青和路遥都非常紧张，他们早早地来到叶君同的病房。
“许总，您的腿别抖成吗。”路遥说，“桌子都晃了。”
许丹青：“你的手也别抖，拿开拿开。”
叶君同在一旁哭笑不得。
这两个人是为今天的病理结果而来的。那张报告单将会成为他的审判书——有期徒刑或者死刑。
在此之前他想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会手脚发冷，怕自己剩下的时光都要跟瘤子死磕了，他把最坏的事情都设想了一遍，逼迫自己去接受。
当医生拿着报告告诉他，“这个肿瘤是二级，只要坚持治疗，复发的可能性很小”时，他霎时有点不知所措。
许丹青激动地抱住了他的脑袋，一遍一遍地摸着他的后脑勺。
“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君同！”
叶君同被他捂得喘不过气，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听到了听到了……”
路遥在一旁开心地笑，眼眶又红了一圈：“我就知道，君同哥福大命大。”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每周四天雷打不动的放疗。放疗的副作用在叶君同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下机后他连喝水都会吐，抱着马桶差点没把胆汁给吐出来。
想起那时对聂三祈说“身体已经适应”，其实就是纯扯淡的。
不过叶君同觉得心理上已经能够适应了，如果这些苦难都有尽头，那么这一路如履薄冰并不算什么。
等身体短暂地恢复后，他又开始盯进度了，许丹青指责他，说他一天都不得安生。
叶君同坐在床上，手机捧着平板，脑袋扣着耳机，假装没有听到。
绘本的稿子是用在线工具做的，方便各个部门协同工作，也方便大家提出修改意见。路遥看了一眼叶君同的平板画面，正停留在绘本的某一页上，便提醒他：“君同哥，你可以戳戳旁边，有其他人的批注。”
许丹青在一旁给她使眼色，大概意思是别给他整这么多事儿。
路遥吐吐舌头，一边抱歉一边给叶君同打开了批注。
许丹青：“……”
批注都是修改建议，来自各个部门，有的建议待评估，暂时没人答复，而有的直接在底下交流起来，一来一回。
有一则很有意思，两个人针对一个文案的问题吵起来了，一个觉得文案太绕口，得改改，负责文案的则觉得改了就缺少感觉。
严：你读读，舌头捋得直么？
朱：捋得直。略略略略略。
朗读的机器人被迫口播了一段rap，叶君同听完忍不住笑出了声。
詹：这个色块不协调，建议改红色。
软件的账号是实名的，批注人的账号都显示了自己姓氏。叶君同问：“这个是James么？”
路遥看了一眼，说：“是他，哎呀这些外企就爱起英文名。”
这份文件也共享给了Elysian的。
James 这条批注下面无人回复，叶君同疑惑，路遥直摇头：“我们可不敢听他瞎建议，这一页底色是星光蓝，配个红色也太窒息了！”
“求求这些做业务的直男别来指导我们做设计，求求求求……”她双手合十。
叶君同失笑，手指继续往下滑。
闻：跟服装的关联性还不够强。
他的指尖顿住，“这个闻……是闻祁川？”
路遥凑过来，盯着那个姓氏想了半天：“Elysian还有哪位姓闻的吗？”
或许有，但能接触这份稿件的应该只有闻祁川的这个闻了。
路遥对此肯定地说：“我觉得就是闻总。”她又注意到别的，惊讶道，“我天，评论时间竟然是凌晨两点……”
叶君同眉头蹙起。
凌晨两点还跑来合作方的稿件底下留言，闻祁川是有多放心不下？
凡事都亲自跟着，就这么怕DreamTong把他的宏伟大业搞砸？
等叶君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钻牛角尖儿了，还再次在背后蛐蛐了合作方……
虽然心里别扭，但闻总的留言是不能怠慢的，他尝试去琢磨对方所说的“关联性”是什么意思。
那天破例熬到很晚都没睡，他把这绘本从头翻到了尾，又从尾翻到头，整整听了两遍，只恨闻祁川太惜字如金。
不过所幸的是，他从中捕捉到一些灵感。
他在闻祁川的留言下回复：加强读者的感官体验是否可行？
回复完，听到手机时钟传来凌晨1点的报时，不知不觉间竟然搞到了这个点。
困意顿生，叶君同滑进了被子里，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叶君同又去做了放疗，回到病房他仰面躺倒在病床上，眼睛直溜溜地望着天花板，思绪放得很空，仍由头疼、恶心、眩晕各种不适来侵蚀自己的身体。
熬过去，就好了。他心想。
模糊间，他听到了软件的提示音。那清脆的声音提醒他，有人回复了他的评论。
叶君同摸索着打开了平板，一条条消息播过去。
闻：可行。
闻：绘本制作时间尚充裕，可以慢慢来。
闻祁川竟然回了两条。
叶君同在床上眨了眨眼，疼痛令他的思考变得缓慢。
慢慢来……是要我们继续精打细磨的意思吗？
他迷迷糊糊地想，方向应该是没错的，可以继续干了。
*
DreamTong的设计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时装周的准备工作。一批人负责绘本，一批人负责与Elysian的联名，在绘本的基调定好后，向岚就被安排去当联名款的设计组长了，因此绘本最后的优化就落到了叶君同头上。
关于如何加强服装感官体验这件事，无非就是从嗅觉，视觉，触觉这三方面着手，嗅觉没必要，视觉也已经有了，而触觉就是叶君同要加强的方向。
他决定带着路遥来干。
他派人去将绘本中涉及到的服装面料都找了出来，让路遥按照绘本张页的底色排好顺序。
路遥正排着呢，突然品出了叶君同的想法：“你要用布料代替纸张？”
叶君同笑着点头：“我以为你要干完才觉察到。”
路遥不好意思地说：“我都有琢磨的，我喜欢这个创意！这样消费者不仅能看，还能真实的触摸到我们的面料。”
“嗯，关键那几页用服装面料代替，样式做成我们平常选面料用的样卡，上面的文字根据不同的面料再选择印刷方式。”叶君同交代道。
隔天DreamTong团队跟Elysian过了一次线上会，会议上叶君同将其中一个布料页展示了出来。James 见了连连称赞：“不错，确实跟服装的关联性更强了，感官更多维了。”
叶君同谦虚说：“多亏了闻总的提点。”
James 也没想到稿件评论中会出现闻祁川的身影，“闻总对咱们项目真的十分挂心了。”
叶君同笑笑，没吭声。
会议快接近尾声，James说他要赶飞机，点了几个后续对接的人，便匆匆下线了。
大家借此休息了五分钟，彼此已经熟悉的两个团队不免唠嗑起来，路遥问：“James这是要去哪儿？”
他的助理留在线上收尾，便解释道：“去参加北城的投资峰会。”
“噢噢，峰会，我也关注了，还以为这次闻总会参加呢。”
James的助理是个女生，开朗地就聊上了：“闻总也参加的，他要参加开幕式，昨天就飞过去了。”
话题不知怎么就落到了别人的总裁身上，路遥感慨：“闻总真是忙啊，我今天才看到新闻说他在云南参加公益活动。”
助理：“昨儿回来的，我还看到他回公司了呢，落地没多久又飞走了，空中飞人。”
听着越跑越偏，叶君同连忙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在这种场合议论别人家的老板多少有点不合适。那两人乐呵呵地收住了嘴，又拐到了别的话题上。
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闻祁川的名字竟和另一个品牌出现在了投资峰会的新闻里。
路遥因为要做布料页，这几日都往医院跑，叶君同便留她下来吃晚饭。他们就着晚间新闻下饭，一则行业新闻正好提到投资峰会，叶君同留神听着了。
“今日，全国投资峰会在京隆重开幕，汇聚了来自顶尖金融机构和国际集团的数百位行业领袖。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众多初创企业将展示他们对未来的创新构想，为参会者带来丰富的思想交流。
同时，时尚界的领军企业Elysain集团也确认出席，其中国区战略投资负责人闻祁川先生将在峰会中亮相。闻祁川先生近期的投资动向一直是业界关注的焦点，鉴于他在供应链和初生服装品牌方面的动作频繁，业界普遍预测，供应链和初生服装品牌将是闻祁川先生在峰会上重点关注的投资领域。
而引人注意的是，新中式服装品牌LOVEN也加入了本次投资峰会的交流行列。业界一直有传言称，闻祁川先生对投资LOVEN表现出浓厚兴趣。在此次峰会上，不知我们是否会见证行业巨头与新兴力量之间的合作……”
听到这里，叶君同的脸色陡然一变。
路遥率先炸了起来：“不是，Elysian他们什么意思？要投LOVEN？！”
叶君同直接拿起了手机，接连翻了几篇相关文章，竟然都在播报Elysian即将投资LOVEN的消息。
路遥见状打开了微博，果不其然在DreamTong的官号下发现了很多新评论，无不是在落井下石，离谱的是竟然还有祝贺LOVEN找到“良人”的。
“有病吧！”路遥怒骂。
许丹青进病房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路遥给他解释后，他的表情当下就冷了。
他知道叶君同有多看重跟Elysian的合作，但这会儿不能两人都上头，他只好安慰说：“先别急，目前都是传言，还没有证实。”
但叶君同冷静不了，胸腔里有一股气怎么也下不去，下颌线也绷得紧紧的。
王蔚就是那个朝DreamTong泼脏水的人，两个品牌是水火不容的关系，闻祁川怎么能一边跟他们签约合作，而转头又去投LOVEN？
与Elysian合作就是为了摆脱“被抄袭”的影响，就是为了与LOVEN对抗……这段时间的努力算什么？
说到底他闻祁川还是不相信DreamTong吗？
叶君同感觉有一小撮火苗无法抑制地在灼烧他的太阳穴。
Elysian想要投新中式品牌他能理解，可以不是DreamTong，可以是其他品牌，但绝不能是LOVEN。
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