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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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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的冷空气来势汹汹，海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城市上空荡着漫天的小雪点，而此时，时尚圈的流言蜚语也如同这雪花般纷扬。
DreamTong的反击还是有效果的，在营销号明晃晃的暗示下，好事者开始刨王蔚的“祖坟”，从他的设计风格到绘画手法，哪儿都没能逃过非议。
网友的态度彻底倒戈，王蔚成了众矢之的，不过他从未出来回应过。
DreamTong在流言蜚语的间隙中终于得以喘息。
线上的合作进度会上，James难得露出了轻松的语气：“最近舆论有好转的趋势，小叶总，你不容易啊。”
“是大家的功劳。”叶君同倒是平静，因为对于如何彻底翻盘，他心中还没有着落。
“设计的工作都进行得比较顺利，宣传的势头也不能落下。”James忽然转了个话头，“我们营销组打算为这次的主设计师造势宣传，你看——”
“我们不需要。”话未说完，就被叶君同打断了。
James脸色一僵，忍住被拒绝的不悦，问：“为什么？”
“抱歉，”叶君同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停顿了一下，“……我们不想在设计师上做过多的营销。”
Elysian的市场经理十分不解：“这次的主创是向岚，我听说他有在奥瑞利安工作的经验，稍微包装一下，绝对是个吸引眼球的卖点。叶总，您可以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们的设计师不需要包装。”
叶君同再次表态，他就像一颗从未被河流冲刷的雨花石，又冷又硬。
会议不欢而散，Elysian的会议室里，项目组的几个成员面面相觑，不知哪里踩到了叶君同的尾巴，让他如此抗拒。
James感觉自己被挂了面子，十分不爽快，他冲几人摆手：“各自忙去吧，他们的宣传先放一放。”
十分钟后，James上了28楼，直奔闻祁川的办公室。
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闻祁川压抑又激烈的争论声。
“什么情况？”James小声询问门外的助理。
“闻总的供应链收购项目……”Ryan叹气道，“被集团毙掉了。”
James心想不妙，这会儿进去他岂不是撞枪口上了？
正准备往回走，不料里面的人突然开口：“进来。”
“……”James怨念地看了一眼Ryan。
Ryan连忙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
他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只见闻祁川捏着山根在闭目养神，身后百叶帘闭合着，隐隐泄出窗外喷张的日光。
下一秒，闻祁川睁开眼，眼底幽深但清明。
“闻总，”James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语气带几分谨慎，“……集团那边如何说？”
他知道闻祁川一直想收购国内一家面辅料生产制造企业，前阵子他们还一起去进行了考察。但是这个投资动作涉及庞大金额，还在一定程上影响整个集团的战略结构，闻祁川需要向集团汇报，并为此费了极大的心思。
闻祁川说：“Durand质疑国内供应链的质量和稳定性。”
Durand是集团CFO，James记得闻总早已通过调研数据和分析报告说明，质量并不会成为这次收购的风险因素。
恐怕集团真正在意的点并不在这里……
闻祁川不想在这件事上细聊，他微微蹙眉，语气冷淡：“先不说这个，你找我什么事？”
James回过神来，连忙向他汇报了时装周的进度，顺带提了一嘴Dreamtong的情况，接着话锋又一转，暗戳戳指出叶君同在宣传方面不配合。
“这个项目里，叶君同不再是DreamTong的招牌了，消费者需要重塑信心，向岚是奥瑞利安出身的设计师，稍微打造一下，信心不就来了。”
说完，他观察着老板的表情，只见对方眸色暗沉，像在思考，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微妙起来。
James愈发觉得空气稀薄，就在他以为闻祁川回当场驳回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了，不着急推进，给他们点时间想想吧。”
*
当这话传到叶君同这里的时候，却完全变了个味儿。
“她说啊，让我们先好好想想，再跟他们沟通。”路遥模仿着James助理的语气，心想这跟“没想清楚别来找我”的刻薄专政有什么区别？
叶君同眉头蹙起：“这是James说的？”
“据说这是闻总交代的，James让助理传达给我们。”
路遥见叶君同面色不悦，又补充道：“君同哥，你别太放心上，James助理说这几天闻总他们因为丢了项目，心情差，所以一时上头了。”
叶君同冷笑，这岂是上头，闻祁川这是拿我们出气了吧。
这天夜晚，闻祁川收到了叶君同的信息，问他现在有没有空。
自从加上了联系方式，他们偶尔会聊那么一两句，大多数是相互向对方丢一些行业咨询，然后再交换一下看法。白天两人都是轮回的，尤其闻祁川，通常早上收到的信息，晚上才集中回复，不过从来都不会落下。
今天的信息比较特殊，闻祁川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那头接通很快，声音清亮：“晚上好。”
闻祁川弯了弯唇：“晚上好。”
“聂老板下班了吗？”
“下班了。”闻祁川今天没带司机，他坐在驾驶位，没有发动车子，“遇到什么事了吗？”
闻祁川问得直白，叶君同顿了顿，但也不藏着，“今天我们和Elysian开会了。”
“嗯，然后呢？”
“……对方想为我的设计师造势。”
“但你并不想。”闻祁川陈述道。
“我不想。”
对于叶君同的抵触，闻祁川心中有些猜测。三年前，DreamTong的产品力被叶君同的个人热度所盖过，因此错失了包括自己在内的资本的青睐。
叶君同或许是不想重蹈覆辙，闻祁川能够理解，可如果仅仅是因为过去的经历而拒绝所有关于设计师的营销行为，未免有些因噎废食。
闻祁川说：“你应该知道这个时期宣传设计师的必要性。”
“……”叶君同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知道。”
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他们都懂。夜里的停车场安静如斯，闻祁川能听见电话里叶君同浅浅的呼吸声。
“君同。”良久，闻祁川这么叫他，他的声色低沉却温和，仿佛穿透风雪而来，“那你还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呢？”
叶君同一怔，声音带着丝迷茫：“我……”
“没有了。”他的声音渐渐冷静下来，听不出任何情绪，“晚安。”
电话挂得很快，闻祁川握着手机，微微叹了口气。
这小崽子。
接下来几天，不知是负气还是什么，叶君同不再发来信息，闻祁川也忙，就随他去了。
直到宣发计划被一延再延，红色的延期标签飘在邮件里十分瞩目，闻祁川终于忍不住拿起内线电话打给了James。
“DreamTong还没给反馈？”
James被电话那头的寒气冷得一激灵，回道：“明里暗里催了几次，叶君同愣是不表态。”
闻祁川心里沉了下来，他希望叶君同不是拎不清的人。
“最晚等到明天，要是还没给答复，就不等了。”
老板都发话了，James连忙应道：“好的闻总。”
第二天，James主动给闻祁川打来了电话。
“闻总，叶君同答应了，他说今天下午会和向岚一起过来谈设计师形象包装的事情。”
“不过……”James顿了顿，“他说不想提及奥瑞利安，也没解释原因，我想到时候现场聊吧。您时间要是方便的话，要一起来听吗？”
“你看着办就行。”闻祁川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安排人去接他们。”
*
叶君同现在觉得有点反胃，可能是上午的放疗，也可能是中午那顿不太消化的糯米饭在作祟。
他揉了揉胃，对面Elysian市场总监又开始介绍他们的营销计划，当奥瑞利安这个名字频频出现的时候，叶君同终于忍无可忍截断了他：“我们明确说过，不想在奥瑞利安上面做文章。”
“这……”对方总监有些尴尬，还想试图劝说，“奥瑞利安是最大的卖点，您再考虑一下呢？”
叶君同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人抢先一步打断：“不考虑，不要再提那家公司了。”
语音落下，现场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人身上。他坐在叶君同的左手边，一头银灰色的短发利落地贴在耳后，颧骨微微突出，眼神中透着一丝阴沉。左耳垂上坠着的点翠耳钉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冷的光泽，显得格外醒目。
对方总监皱了皱眉，试探道：“向先生，能否请您说说具体原因？”
向岚扫视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冷笑道：“那实在不是什么很好的经历。他们盗用了我的设计，然后我掀了他们的展。”
Elysian的众人：“……”
会议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众人脸上却精彩纷呈，仿佛吃到了什么大瓜。
James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不一会儿将手机翻过来扣在了桌面上。他清了清嗓子准备打破这僵硬的局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既然这样，Elysian会尊重你们的想法。”
James与营销总监对上眼，吩咐道：“新的营销方案要尽快出来，一会儿你们和叶总他们再……”
“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叶君同猛地站了起来，右手捂住了嘴，“请问……洗手在哪儿？”
James脸色一变：“快快，王钊，你带叶总去一下洗手间。”
一阵忙慌，被点名的同事连忙扶着叶君同向这层的洗手间走去，向岚也离开了座位，紧紧跟在二人身后。
叶君同被扶进了厕所的隔间，下一秒止不住呕吐起来。他的太阳穴一阵阵地发紧，胃里翻江倒海，他终于可以确定，这是放疗后的排斥反应，而不是糯米饭的锅。
向岚拍了拍背他的背：“还好吗？”
叶君同摆摆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忍住了恶心感，撑着膝盖喘息。向岚替他按下了冲水，等水声过后，叶君同疲惫地靠在隔间的门板上，说：“谢谢……你先回去吧，我再缓缓。”
向岚扶着他到洗手池，说：“我先送你回医院。”
“不用。”叶君同撑在洗手池，摸索着找到水龙头，拧开，水流声和他的话一同传出，“他们要给你量身打造营销方案，别耽误后面的事情。”
向岚皱起眉，看着叶君同用手接住一捧水漱口。
就在这时，叶君同的手机响了起来。
“聂三祈来电——”
机器人的播报声在洗手间回响，叶君同愣了愣。
“不接吗？”向岚抽了张纸递到他的手边。
叶君同把纸揉成了一团，这才拿出手机，按下了接听。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冷硬的声音。
叶君同一愣：“……怎么了？”
“你在医院吗？”闻祁川换了个说辞，“我准备去医院，方便见一面吗？”
“我不在医院。”叶君同用纸巾揩去嘴角的水渍，他低声说，“……我在Elysian。”
“这么巧，我就在附近。”闻祁川的话接得很快，“我来接你好吗？”
叶君同：“……”
感觉有点怪，又说不出哪里怪。
“不用，我……”
“我快到了。”
“……”
“你让Elysian的人把你带到B1，南区电梯位，我在那里等你。”
电话挂得飞快，丝毫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叶君同无奈地把手机放回了兜里，听见向岚问：“有人来接你？”
“……有吧。”
“叶总——”这时，洗手间门口传来了一道耳熟的声音，“叶总，您还好吗？”
叶君同意外地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问：“是Ryan吗？”
“是我。”Ryan走到叶君同跟前，“我刚看见王钊在外面站着，一问才知道，原来您在这里啊。您现在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叶君同又是下意识地拒绝，毕竟这是闻祁川的助理，他并不想牵扯太多。谁料话还没说出口，Ryan已经扶住了他的手臂：“王钊回去会议室了，您要回家吗？有人来接吗？我送您下去？”
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叶君同的头更疼了：“不麻烦张助——”
“一点都不麻烦的。”Ryan微笑，一边带着他往外走。
叶君同：“……”怎么又来一个说一不二的。
“喂，你是谁？”眼看自己的老板就要被拐走了，向岚连忙追上前去。
Ryan保持着微笑，道：“向先生，我是闻总的助理。”
向岚挑了挑眉。
叶君同没心思掰扯了，他现在只想回医院，于是对向岚道：“……没事，我认识张助，你先回去继续开会，晚点我再找你。”
说完，他转过身向着张助，再次无奈道：“麻烦Ryan，带我去停车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