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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狭路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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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洗手间太多人排着队,他就带着那女生去了二楼。
女生刚要进女洗手间,又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可以、可以再麻烦您在门口等我一下吗?我有点路痴,怕一会儿找不到路下去。”
他其实不太乐意,他的盘子还丢在楼下,一会儿被钟秋看到了要扣工资的,但是客人的要求他也不能拒绝,再说了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好。”他应了。
二楼的男女洗手间是面对面的,他盘着手站在旁边,听到她开着水龙头弄了半天,吴子扬挺想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但是为了避嫌还是没说什么。
男洗手间那边,有个男人站在镜子前开着水龙头冲脸,埋着头捂了好几下,最后一下拿手擦了把水,然后甩了甩手上的水。
那个男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忽地看见镜面反射出来的站在墙边的人,他杵在洗手台前愣住了几秒。
他又往镜子上凑了凑,似乎想看清他,又似乎是不敢相信是他。
男人往洗手间里走了两步,低声说了句什么,被外面吵杂的声音盖掉了,再走出来时,身后跟了四五个男人。
他走近时,吴子扬才注意到这个人,寸头,右眉断眉,右耳上有三个银色的环,手里还捏着一支烟,中指上戴着一个很大的金属戒指。
首饰变了,但是那个眼神没有,和他记忆中一个人重叠起来。
吴子扬心里闪过一秒的诧异,又立刻化为宁静,他还是面无表情地靠着墙,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们。
长得像吧,那人大众脸。
哪能那么巧,越了几个城市还能碰上。
吴子扬这样想。
“真是啊?不会只是长得像吧?”
“傻逼,看不到他的项链吗?”
“连哥,真是他,我看……操,他现在是不是就一个人?”
“还真是,连哥,咱要不要过去?”
……
项链?连哥?
吴子扬呼吸乱了一秒。
竟然真是这帮人,这会儿还能在这里碰见,缘分挺大。
他的项链是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戴着了,院长说是他被送来时就系在脚脖子上的,那是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六角银色星星,后来被院子改成了一个项链,就一直戴到了现在。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里太多孩子了,大家姓氏不同名字难记,就都以人身上的东西作为信物,用来认人,也算是好记一点的代号。
他的项链虽然是六角星,但是因为姓吴,又被人看低一等,他们都叫他……
领头的男人,也就是那个连哥,吹了一声口哨。
“五星。”
吴子扬真心不想在这个地方碰上他们。
“哎,没反应,”连羌说,“不会是同款项链吧?”
“这玩意还有同款?这么巧?我看长得也挺像啊,”身后的小弟说,“还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看得我都想把烟头往他那小脸蛋上按。”
几人一阵轰笑。
连羌走上前想拍他的肩,被吴子扬伸手挡住了。
吴子扬冰冷冷的眼神看向他,几年没有再对上过的视线一旦再次对上,火药味肆起,莽撞地冲进连羌的鼻腔里。
“哟,真是你啊,”连羌撇嘴,冲他扬起眉毛,“好久不见了,五星。”
“嗯。”吴子扬应了一声,没再看他。
其实他应都不想应的,如果是在家那边碰到他们,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送他们每个人一拳,让他们回家找妈妈去,但是现在在打工的地方。
更何况,江楠还在楼下。
他不想现在打架,不想给钟秋惹事。
吴子扬随便瞥了瞥,连羌身后跟着大概四五个人,要是真打的话,动静还是有的,他不想连累江楠一起被辞职。
“刚刚喊你怎么不应?”连羌身后的小弟走上前来,“不认识我们了?”
“哎,木头,”连羌伸手拦住他,“戾气别那么重,老朋友相识一场,别动不动就伤了和气。”
木头本名慕随,因为有一个木制手环,代号为木头。
不过现在看来,还真配不上这个代号,毕竟吴子扬离开孤儿院之前,把他的木制手环随手烧了。
慕随还记着当年的事情,看起来很不服,但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连羌收回了手,把烟递回嘴里,道:“五星,长个了,窜那么高,有一米九没?”
“没。”他应了一声。
女洗手间里的女生走出来,正想把外套递回给吴子扬,看见面前站着一群穿着乱七八糟的社会分子,递出去的手也僵住了。
连羌笑了笑,看向吴子扬:“你小子还交女朋友了?”
身后的小弟都笑起来,发出一阵唏嘘。
吴子扬没接过女生递来的外套,看着她说:“不认识,你谁?”
女生顿了一下,明白了什么意思,连忙摆摆手,看起来非常镇定,但是声音在发着细颤:“哦,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她很平静地走开,下了楼。
吴子扬抬眉看了看连羌,他应该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希望她能聪明勇敢一点,去找钟秋,不然就有点难办了。
连羌在兜里掏着什么,吴子扬立刻警惕起来,直到看到那是一盒烟。
连羌把烟盒递给他:“会吗?”
“不会。”他应。
“都走了这么久了还不会抽烟?今年应该有——十六七岁了吧?”连羌笑着回头看了看慕随,“木头,要不要教他抽烟?”
“连哥,我来教。”慕随见到个发挥自己能力的机会就积极地站出来,拿过了他手里红色的烟盒。
他拿出上衣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那烟头源源不断冒出的劣质烟味儿让吴子扬犯恶心。
垃圾牌子,他初中都不抽这个牌的了。
他要抽这个牌子,估计会被宋珈笑话死。
吴子扬忍住恶心,道:“谢了,但我不打算学。”
“连哥问你话了吗?”慕随提高了音量,“手伸出来!”
吴子扬无言,把左手递给他。
慕随抬手一把撩起了他的袖子,袖子下的小臂上露出几个狰狞的红疤,有些久远了,但还留着红印子——很明显是烫伤。
连羌看到这些疤还在,立马就忍不住笑起来:“哎呦,多可爱的疤,今天心情好,哥再赏你两个怎么样?”说完,他扬扬下巴,示意慕随动手。
……你大爷的。
慕随手里的烟被一巴掌扇飞,小红点跟落花似的飘到了地上,没灭,还在亮着微弱的红光。
吴子扬放下手,看着他们没说话。
不过他觉得,这种情况说一句脏话应该很帅很威风,但他还不太想威风,当下情况应该有点麻烦。
慕随好不容易有个表现的机会,被他一巴掌扇没了,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废物。”
“哎,自我介绍?”吴子扬实在没忍住,嘴欠地回了他一句。
一群人脸色紫了半截,连羌嘴角有点抽抽,说:“你说什么?”
菜狗,小弟被骂了,这种情况不应该直接出拳吗?吴子扬这么想。
连羌的拳头出了,但是太慢了,吴子扬手一伸就挡住了,顺便抓住他的手腕反过来一折,连羌的脸就痛苦地扭成一团。
他还是高估了连羌,本以为几年不见,好歹还能过个两招。
连羌菜,但是慕随跟后面那一帮人不算菜,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选出来的老大,可能也就是个不太好看的花瓶,当做吉祥物吧。
吴子扬抬头看看他们,个个眼里都冒着火气,恨不得把他吃了似的。
看来这架是躲不掉了,一会再和钟秋解释解释吧。
下一秒,一只脚飞过来,连羌后面那几个没名字的小弟也跟着上了。
吴子扬把连羌拽住,让他在空中翻了个身,那只手几乎快折断了的扭曲,吴子扬立刻找准时机,脚猛地一横踢过去,挨脚的小弟被踹飞出去好几米。
几人也没想到吴子扬现在亳不怯场,几个人一轮主动下来,连他的头发都没碰着一根。
慕随被他踹了一脚,狠撞在对面的墙上,他爬起来摸了摸鬓角被砸出来的血坑,指尖上全是红得发黑的血,还粘上了墙上的白色粉末。
他抬头去看,吴子扬正一手攥着连羌的后衣领,一手撑着墙,按着他的头狠狠往墙上撞过去。
他甩了甩手,这是天赐他偷袭的机会。
“老子教你抽烟是你的荣幸!”
慕随吼了一句,往后蹬了一脚墙,蓄力借墙给的力来了个直直的飞踢,落在了吴子扬的后肩上,他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按向面前的墙,攥着连羌的手松开,两只手猛地撑住了墙,没有撞上去。
吴子扬反应迅速,立刻还了他肚子一脚,把他踹回了墙边:“你还老子老子的,滚远点!”
“砰”的一声,慕随再一次撞到那个墙角,另一边的鬓角也被砸出一个血坑。
他几乎满脸都是血,此时已经气得发抖,爬起来还想继续打。
“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在我店里打架斗殴是吧?!”远处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上衣外面裹着毛皮大衣,看起来特别阔气。
吴子扬定睛一看,是钟秋。
钟秋看清了吴子扬的脸,还有一地横七竖八的人。
“我靠,小吴,你挺猛啊。”他惊呼了一声,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吴子扬没说话,走进旁边的洗手间,开水龙头冲了一下小臂上蹭到连羌的血。
钟秋一把拎起坐着靠在墙边的连羌,看了看他的脸,嫌弃地“啧”了一声。
连羌那张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脸,又成功毁容了,额头上被吴子扬往墙上砸出了一个血窟窿,血肉模糊,红花花的一片,血都顺着流了满脸,看起来特别惊悚。
钟秋松开了手,连羌跟个失落的布娃娃似的就软了下去,倒在墙边。
此时他已经过了肾上腺素的干劲,浑身都使不上劲了。
吴子扬放下袖子走出来,率先告状:“秋哥,是他们先欺负我的,我就轻轻捶了两下。”
墙角的慕随怒吼着:“他妈的,你要不要脸!”
吴子扬没理他,瞥了一眼脚边奄奄一息的连羌,又看向钟秋认真道:“我真没用力啊,就推了他一下,要不我给他们打个120吧。”说着,他就开始在兜里掏手机。
钟秋拍了拍他的肩:“打吧,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救护车的声响还是大得明显,不过一楼的人们似乎不太在意,只是给医护人员让了个道,该跳舞的还是继续跳舞,仿佛只是踩伤了几只蚂蚁。
江楠抱着吉他没动,但是他看到人群拥挤的黑暗中,五六个担架上都抬着人,吴子扬和钟秋跟着医护人员走出去了,过了几分钟才回来。
太暗了,他看不清吴子扬身上有没有沾上其他什么东西。
钟秋带着吴子扬上了楼,找了个空的包间坐下。
钟秋叹了口气:“行了,刚刚够给你面子吧?”
吴子扬嗯了一声:“谢谢秋哥,这是我私事,跟江楠没关系,要辞就辞我吧。”
钟秋笑了笑:“我没说要辞你啊,那些人是怎么回事?都是些社会青年吧?头发五颜六色的,还一身纹身。”
“谢谢秋哥,”吴子扬道,“那些都是以前年少无知惹的人,不过没事,他们不敢来你店里闹的,最多再去找我。”
“我还是想知道你怎么打趴六个人的?你看着肌肉也不是特别发达啊,”钟秋说着,满是好奇,“你看我一身肌肉,其实都是些虚的,健身房里举铁练出来的,我不太会打架,没打过架。”
他第一次见到钟秋时还是夏天,他穿了个白色短袖,浑身都是健壮的肌肉,感觉壮得衣服都快撑开了,还以为他打架特别厉害,没想到竟然不会打架。
不过这肌肉没可能是虚的。
吴子扬笑:“你要是试一下,肯定比我牛。”
钟秋得意地点头:“好!希望能有机会历练历练,好保护我女朋友。”
两人下楼时,钟秋忽然看着墙惊呼了一声:“我靠!这里……”他指了指墙角。
吴子扬走过去看了一眼,墙角一个血红色的圈儿,颜色特别深,甚至还往下流了两滴。
钟秋又拍了拍吴子扬的肩,摇摇头道:“小吴,以后下手别那么狠,别真出人命啊。”
吴子扬笑着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