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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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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可能的,那帮人挑事的时候就是奔着揍他去的,他要是不狠心一点,头破血流上救护车的就是他了。
这回下手相比之前还是算轻的,他不想因为一件小事又挑起事端,本来压根就不想打的,结果还是被迫出了手,他攥着连羌的后衣领的时候都有意放轻了很多。
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打的每一架都是用命在打,每一下都是往死里打,他不狠一点,别人就会让他死。
那里的人没有牵挂,也不怕事。
离开孤儿院后应烟尘就不让他再打架了,但因为性格和家庭原因,他还是经常被人看不起,放学之后被人约架他也还是会去,每次回家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撕烂了,他硬说是自己摔了一跤,衣服被树枝刮烂了。
不过吴子扬也很久没有打架了,初三之后身高跟吃了激素似的猛窜,从那开始就没什么人敢约他打架,除非是皮痒欠揍。
钟秋去忙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差不多到下班的点。
吴子扬下了楼,刚刚倒了几个人对大家来说好像不算什么,根本就无人在意,他们正随着音乐舞得欢。
他往台上看,江楠还是坐在灯光下弹吉他,应该是唱累了,这一整首歌完了都没有开口,就慢慢拨着吉他弦。
江楠看到他了,轻轻朝他笑了笑。
下班前吴子扬去了趟洗手间,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
他盯着自己的脸,不知不觉这天天挨揍的小屁孩都读高二了,跟以前相比长高了很多。长得高对他好处挺多的,少挨了很多拳头,也打准了很多拳头。
时隔三年,他又跟以前的旧相识打了一架,这次没把衣服撕烂,也不用跟应烟尘撒谎了,他轻轻松松打赢了。
时间带来的变化是很多的,就像他跟着应烟尘走的时候,院长跟他说:“长大了就什么都好起来了。”
他发完愣,看见镜子里自己身后站着的江楠。
吴子扬回过头:“到点了?”
“嗯,”江楠点头,“你怎么了吗?”
“没有,”吴子扬说着走了过去,“走吧,去小吃街。”
江楠看起来是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他想了想,吴子扬身上没有血,应该没有受伤吧。
江楠戴着头盔坐在车后座,手自然地往他口袋里放,无意中摸到一个盒子。
他就摸了摸轮廓,上面有凸起的纹路,没拿出来也知道是烟盒,而且是个普通杂牌,他没有看到过吴子扬抽这个牌的烟。
“上次吃到哪家了?”吴子扬问。
江楠没有问出心里的疑惑,应他:“阿花手抓饼。”
吴子扬笑笑:“又吃饼?”
“嗯,我一会儿想去看看我妈,给她带一块,”江楠说着,松开了手里的烟盒,“她上次跟我说想吃他家的了。”
冬天不会有交警来巡了,车就随便停在了路边。
并肩走路时,吴子扬一直低头看着脚下,不知道该跟江楠说什么。
不知道他也没有看到那些医护人员和担架,应该看到了吧,毕竟那么明显。
“吴子扬。”江楠说。
“嗯?”
“你没受伤吧?”
话音落,吴子扬心一横,立刻哽住了。
江楠又说:“问你呢,有没有受伤?”
“没有。”他低低应着。
江楠“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几个人?”
“……四个。”
江楠笑了笑:“骗我,吴子扬,明明有六个。”
“就差两个而已,”吴子扬只好解释,“一拳就倒了,真的,还没跆拳道馆里那个沙袋好用。”
“你没挨揍吧?我看他们凶神恶煞的,个个都比你壮实。”江楠又说。
吴子扬倒是不把他们放眼里,被连羌这种人碰到一根毛都是耻辱,说出去得被笑死的。
“没有,”吴子扬笑着看向他,“真的啊,这个没骗你,我打架很厉害的。”
江楠顺手捏了捏吴子扬的手臂,也还挺结实的:“还行,不至于挨揍。”
“废话,以为我白练的啊?”吴子扬说,“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江楠记得他看到那担架上的人,虽然壮实,但个个躺着都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那六个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吴子扬看了江楠一眼,被他逗笑:“不会,我没下狠手,要是有什么事我就不能在这跟你去买饼了。”
说完,他心里猛地一顿。
声音跟老唱片卡壳了似的滞住,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是啊,要是真的不小心有什么事,就不能跟江楠走在这了,也不能和江楠一起吃饼了。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攥着连羌的衣领,把他的头用力往墙上砸。
那是货真价实的在砸,跟提着西瓜往墙上砸一个道理,不是随便磕磕碰碰,就算他没有用所有的劲,连羌额头上那个血窟窿也够深的了。
这个力度对于连羌来说不致死,但是对别的没有练过的人来说,很有可能是致命的。
“以后……少打架吧,”江楠说,“挺危险的。”
“嗯。”他应了一声。
只要没有人再来挑事,他也不想跟谁打架了,江楠说得对,真的很危险,一个不小心他手上就会沾血,那之后该怎么办呢?
不管是为了应烟尘或者江楠,还是他自己。
他早就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南方沿海的一年四季变化小,最多只是雨后降降温,象征似的变个季节的名字,连树叶的颜色都不会变,植物四季常绿,估计来只熊都懒得冬眠。
吴子扬在这边不太完整的一个学期很快画上了句号。
总归还是有着玩乐的本质,考完试就不再有人提起学习,班里都在讨论要办个团建活动,经过分批商议,最终定下来去海湾边露营。
换在他以前待过的那些班级里,这种活动吴子扬都是避而远之,能不去就不去,有这三两天的,还不如待在家里看书画画,就算是出去溜车都比团建好。
“你去吗?”吴子扬问江楠。
江楠摇头:“不了,没那个闲钱,也没时间,有时间都兼职去了。”
从开始兼职到现在,两人已经一起挣了八千多,这是一边上学一边打工的效率,放在寒假一整个月可以挣个一万多。
“哎,下学期都是咱们一起上学的最后一学期了,”乔晨霖凑过来,想劝劝两人,“再过一年就都去集训了,还不珍惜大家在一起的机会啊?”
“不行,我得去打寒假工,”江楠收拾好桌面上的书,全都往袋子里堆,“很忙很忙很忙,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啊。”
乔晨霖凑到吴子扬面前,看他已经收拾完桌上的东西,手插着兜靠在椅子上,嘴里咬着棒棒糖。
他又问吴子扬:“哥,你呢?去不去?”
吴子扬道:“不去。”
简短的两个字再一次伤害了乔晨霖:“为啥啊?你也要打工吗?”
吴子扬“嗯”了一声。
“啊,服了你们了!打工有那么好玩吗?”乔晨霖说着,默默走开了。
一月初的那几天,趁着还没过年,人还不多,班上就组织去海湾那边了。晚上回家刷朋友圈的时候就看到班上同学晒的照片。
江楠横在床上,外面的月亮找了个角落蹲着,跟路灯的光混为一色了。
钱小舟晒了一张落日下的大海,冬天的晚霞没有夏天那么精彩,只是由深蓝色到浅粉色平平淡淡的渐变,万里无云,海面风平浪静。
配字是一行英语:Love makes people cringe,love makes people desperate.
他看不懂别的,就看得懂那个“love”。
江楠划过去,下面是赵瑶晒的一张自拍照,背景是广阔无垠的海。
还有几个很久之前军训时扫码活动加的女生,考完试她们就几个朋友约着出去逛街,拍的照片全是一些饮料甜品。
刷了半天也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人,江楠又翻回通讯录,找到了那个灰色头像的好友,点进聊天框发呆一会儿,又忍不住点进他的主页。
诶??
江楠定睛看清楚,他的朋友圈从三天可见变成了一个月可见,只有十二月初的一张照片,是胡月家那只叫二月的母猫。
十二月的时候江楠一直在忙兼职,没有怎么上微信看,也没有注意到他发了朋友圈,所幸吴子扬把那个“三天可见”关了,留了一个月,不然就生生错过了。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放在猫猫脑袋上的那只手。
好好看啊!!!
虽然是美术生,但是在江楠心里,吴子扬的手比他弹钢琴的手还好看一百倍。
但是看到这只手,他又忽地想起来牵手的那次。
他就是看不懂吴子扬,牵了手也不说是什么意思,不拒绝他,也不主动。每次问相关的问题时,他给出的回答又模棱两可,根本就听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干脆直接问一下好了?
江楠给他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回到对话框来。
看着前一条是吴子扬不久前发给他的一句报平安:“到家了”,他就又迟疑了。
问啥啊,又怎么问啊?
这样的话题应该怎么开头才不显得尴尬和刻意呢?
他在输入框上扣下:晚上好!
这样会不会显得有点傻?
他按着删除键,又重新扣出一句:猪耳朵哥哥在干嘛?
江楠“啧”了一声,删掉了一整句话,换成了:在忙吗?
另一边,公寓。
吴子扬刚在胡月家喂了小橘猫,给它们拍了照,打算回家发给江楠看看。
跟胡月道了晚安便离开了,刚倒了杯水坐回沙发上,点进聊天框就看见了屏幕顶上一行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捧着手机等了半天,一直显示着同样的一行字,江楠也没发出来一个字。
此时的江楠正在焦头烂额地看着键盘,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的,五分钟过去了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手机忽然震动,吓得他手抖了抖,再看一眼,竟然就是他想找的那个人发出来的信息。
121:你打半天字想说啥?
江楠发出一声国粹,然后手抖着扣下:没什么。
121:真的?
这么好的机会,再不问又不知道何年何月。
靠!豁出去了!大不了被狠狠拒绝。
江楠深吸了口气。
JIANG:假的
121:嗯,说。
JIANG: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JIANG:有点难说,你现在方便出来吗?
121:行,我来找你。
现在也已经快十点钟了,公交早停止发车了,从他家那边过来就只能开车,江楠以为吴子扬会说明早再说什么的,没想到吴子扬能这么果断的来找他。
那他被狠狠拒绝的可能性也没有那么大了吧……最多就是被平静地拒绝。
也好,礼貌,不伤自尊。
江楠从桌子上抓起卫衣外套就出了门。
他站在巷子的出口,一个比较明亮的路灯下,对面爬满斑驳爬山虎的墙面下,慢悠悠地走过一只黑猫,优柔地踱步子。
江楠朝它招招手:“晚安,小宝贝。”
黑猫往他那看了一眼,“喵”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一跃上了花坛,消失在黑暗的草丛中。
夜间风凉,抬头便是一轮残月,一年端月之初的月亮不能算是皎洁而正圆,月缺中隐隐带着一种忧伤。
越是紧张就越感到冷,江楠边哈气边搓手,开始后悔没有戴围巾。
没有等多久,他就看见街角那边有个少年一路小跑着来,在万物皆静,除了树叶摇晃的声音再也无声的巷口,他从路灯下跑来,就像是带着一层金光。
吴子扬小声喘着息,道:“运气不好,刚好连着几个红灯,你等多久了?冷不冷?”
吴子扬穿着黑色的风衣,里面是奶白色的高领毛衣,头发有些凌乱,应该是刚刚戴头盔压的。
“我刚出来呢,”江楠朝他笑笑,把手插回兜里,“你冷吗?”
吴子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把他插兜里的手拿出来,捂了捂他的手。
江楠的手是冰凉的,感觉都快没温度了,路灯不太亮,吴子扬看不清他的脸有没有冻红。
江楠怔住了,想把手抽回来,一使劲就被吴子扬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