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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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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冰针。苏沉舟猛地睁开眼，宋未雪那句“半枚残缺的玉佩”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开一片短暂的白光。
血！信纸背面那触目惊心的暗红！沉星颤抖的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勾勒出的图形——线条歪斜、模糊，边缘被晕开，像绝望的泪痕。那确实……是半枚玉佩的形状！残缺的边缘锋利，带着一种被强行撕裂的狰狞感。沉星想告诉她什么？那玉佩是谁的？为什么只有一半？
“是……”苏沉舟喉咙干涩，声音被雨水冲得破碎，“是半块……残缺的玉佩！血画的！” 她死死盯着宋未雪，试图从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捞出答案，“你知道？！这玉佩跟你们宋家血案有关？！”
宋未雪没有回答。她的脸色在雨水的冲刷下白得近乎透明，唯有左臂伤口处洇开的深色在湿透的深青官袍上不断蔓延。她猛地侧头，寒潭般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向仓库方向——那里，官兵的呼喝和火把的混乱光影正被暴雨声浪强行压下，但一种更尖锐、更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上了她的脊椎！
“走！” 宋未雪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甚至盖过了雨声。她不再看苏沉舟，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向粮行后院更深处那片杂乱的、堆满废弃木料和破败草棚的阴影扑去！动作快得只在雨幕中留下一道深青色的残影。
苏沉舟几乎是凭借本能紧随其后。求生的欲望和对沉星线索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疑虑。泥水在脚下飞溅，冰冷的雨水灌入领口，冲刷着方才沾染的温热血迹，也冲刷着脑中翻腾的惊疑。她握紧了袖中的匕首，身体压得更低，像一头在暴雨中潜行的猎豹，紧跟着前方那道在黑暗中疾掠的身影。
宋未雪选择的路线极其刁钻。她并非直线奔逃，而是利用废弃的木料堆、倒塌的棚架作为掩护，在狭窄的缝隙和湿滑的泥泞中穿梭，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阴影最深、视线最差的地方。她的呼吸急促，但步伐没有丝毫紊乱，显示出惊人的体力和对环境的熟悉。苏沉舟心中凛然，这位看似冰冷刻板的女推官，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刚绕过一堆散发着霉味的朽木，宋未雪的身影猛地顿住，紧贴在一堵半塌的土墙阴影里。苏沉舟立刻伏低，屏住呼吸。
“咻——！”
一支漆黑的弩箭带着死亡的尖啸，几乎是擦着宋未雪刚才停顿位置的土墙边缘射过，狠狠钉入后面湿透的木桩，箭尾兀自嗡嗡震颤！
紧接着，又是两支弩箭破空而来，一支射向宋未雪藏身的土墙上方，碎石飞溅；另一支则刁钻地射向苏沉舟侧前方的一处空当，逼得她不得不狼狈地向后翻滚躲避，泥浆瞬间裹满半边身体。
不是大理寺的人！苏沉舟的心沉入谷底。大理寺官兵用制式弓，射速慢，声势大。这是弩！短小、精准、无声、连发！是杀手！
“屋顶！三个方向！”宋未雪冰冷的声音在雨幕中断续传来，带着压抑的喘息。她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土墙，左臂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不断涌出温热，又被冰冷的雨水冲刷带走。
苏沉舟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毒的狼牙。她伏在泥泞中，耳朵捕捉着雨声中极其细微的瓦片摩擦声和弓弩上弦的轻微机括声。三个点……一个在正前方仓库相连的矮屋脊，一个在左侧废弃角楼的阴影里，还有一个……在右后方！
“右后交给我！”苏沉舟的声音比雨还冷。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贴着地面射出，目标直指右后方那处被几株歪脖老树遮挡的屋顶阴影！速度之快，只在泥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宋未雪在她动身的同一瞬，身体猛地向左侧翻滚，手中不知何时已扣住的几块碎石，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向左前方角楼阴影！碎石打在瓦片上发出脆响，并非为了伤人，只为干扰！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的弩箭入肉声几乎同时响起！
苏沉舟在扑出的瞬间，右手匕首已然脱手，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寒芒，撕裂雨幕，精准无比地没入右后方屋顶阴影中一个刚刚探出半个身形的黑衣人咽喉！那人连哼都未哼一声，直接从屋顶栽落，砸在下面的杂物堆里，溅起大片泥水。
而左前方角楼阴影处，一支弩箭几乎是擦着宋未雪翻滚的残影钉入泥地！宋未雪翻滚未停，左手在腰间一抹，那柄沉重的铁尺已握在手中，顺势狠狠砸向角楼下方支撑的一根腐朽木柱！
“咔嚓！”
木柱应声断裂！本就摇摇欲坠的角楼一角轰然塌陷！瓦片、木梁、灰尘混合着雨水倾泻而下！角楼上的弩手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影被崩塌的杂物瞬间吞没！
正前方仓库矮屋脊上的弩手显然没料到同伴瞬间一死一埋，动作明显一滞。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空隙！
宋未雪已从翻滚中弹起，不顾左臂剧痛，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青烟，扑向粮行后院那道塌了半边的后墙缺口！缺口外，是更深的、望不到边的黑暗雨夜，以及隐约传来的、奔腾的水声！
苏沉舟也毫不犹豫，足尖在泥地一点，紧随着宋未雪的身影，纵身跃过断墙！
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钢鞭，狠狠抽打在身体上，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人窒息。苏沉舟在入水的瞬间便屏住呼吸，任由湍急浑浊的暗流裹挟着身体向下游冲去。水底一片漆黑，只有翻滚的泥沙和水草擦过皮肤，带来冰冷的触感。
她奋力挣扎着浮出水面，抹开脸上的水，急促地喘息。暴雨依旧疯狂地砸在河面上，溅起密集的水泡，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雨声水声。粮行的火光和喧嚣早已被抛在身后，消失不见。
宋未雪呢？！
苏沉舟心中一紧，目光焦急地在翻腾的河面上搜寻。浑浊的水流中，一个深青色的影子在不远处沉浮，似乎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正被水流卷着向下漂去！
“宋未雪！”苏沉舟低吼一声，顾不上许多，奋力划水追去。水流太急，几次差点被卷走。她拼尽全力靠近，终于一把抓住了宋未雪冰冷的手腕。
入手一片冰凉滑腻。宋未雪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左臂的伤口在水中晕开大片的暗红，又被迅速冲淡。她的身体软绵绵的，任凭水流摆布。
苏沉舟心中暗骂，一手死死箍住宋未雪的腰，另一只手拼命划水，试图稳住身形，向岸边靠拢。冰冷的河水不断带走体温，体力在急剧消耗。她咬着牙，目光扫视着两岸。全是陡峭的、长满湿滑苔藓的石壁，根本无处攀爬。
就在这时，前方河道拐弯处，一片黑黢黢的、探入河中的巨大阴影映入眼帘——像是一处被河水侵蚀形成的凹洞，又像是什么废弃建筑的残骸。
管不了那么多了！
苏沉舟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昏迷的宋未雪，借着水流的冲力，狠狠撞向那片阴影！
“哗啦！”
预想中的坚硬撞击并未到来。两人撞入了一片相对平静的水域，紧接着身体被一股力量托着，摔在了一片湿漉漉、布满碎石和淤泥的浅滩上。头顶是倾斜的、巨大的岩石穹顶，将肆虐的暴雨隔绝在外。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淤泥的腥味和一种木头腐朽的气息。
一个废弃的河神庙？或者某个坍塌的码头遗迹？
苏沉舟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浑身冰冷，精疲力竭。她挣扎着坐起身，第一时间看向旁边的宋未雪。
宋未雪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浅滩上，湿透的深青官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单薄得令人心惊的轮廓。左臂的伤口被水浸泡得发白外翻，边缘的皮肉微微翻卷，还在缓慢地渗出淡红的血水，混着泥污。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像濒死的蝶翼。
苏沉舟抹了把脸上的水，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昏迷不醒的女推官。冰冷，固执，不要命……还知道那半块血玉佩！她救了自己？还是利用自己？方才仓库里那掷出证物腰牌引开追兵、拼着受伤将她推出死地的画面，与此刻她苍白脆弱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恨意和一种莫名的烦躁在心头翻搅。苏沉舟伸出手，有些粗暴地拍打宋未雪冰冷的脸颊：“喂！醒醒！别装死！”
没有反应。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冷得吓人。
苏沉舟眉头紧锁。她环顾这处不大的避雨空间。借着穹顶缝隙偶尔漏下的、被水汽折射的微弱天光，能看到角落里堆积着一些腐朽断裂的木头，像是被河水冲进来的残骸。
她站起身，拖着同样湿透沉重的身体，踉跄着走过去，挑拣了几根相对干燥些的木头，又用匕首刮下一些朽木屑。回到宋未雪身边，她熟练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外层用油布和蜡密封着，虽然湿了，但里面的火绒还勉强能用。
费了一番功夫，几缕微弱的火苗终于艰难地在朽木屑上跳跃起来，渐渐引燃了小木枝。一团小小的、橘黄色的火焰在冰冷的黑暗中顽强地燃烧起来，驱散了一丝寒意，也照亮了宋未雪毫无血色的脸。
火光跳跃下，那张脸显得更加脆弱，眉宇间凝结的霜雪之色被昏迷的苍白取代，紧抿的唇线透着一丝倔强的弧度。苏沉舟的目光落在她左臂那道狰狞的伤口上。是自己划的。为了推开她。
啧。
苏沉舟烦躁地撕下自己内里还算干燥的一截衣摆，又从腰间一个小皮囊里倒出些防潮的药粉——行走江湖，金疮药是必备。她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异常利落。用匕首割开宋未雪伤口处湿透粘连的官袍布料，露出翻卷的皮肉。冰冷的河水冲掉了大部分污血，但伤口深处依旧狰狞。她将药粉厚厚地撒上去，引来昏迷中宋未雪一声极轻的、痛苦的抽气声。苏沉舟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用撕下的布条紧紧缠裹、打结。
做完这一切，她才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拿起匕首，割下自己另一片衣摆，在火堆旁烘烤。冰冷的河水浸透了骨髓，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两张同样狼狈却截然不同的脸。一张野性难驯，带着未消的戾气和疲惫；一张苍白脆弱，眉宇间却锁着化不开的冰霜与沉重过往。小小的火焰噼啪作响，是这冰冷洞穴里唯一的生机。
寂静中，只有洞外奔涌的河水咆哮，如同亘古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火焰渐渐稳定。苏沉舟将烘得微温的布片裹在自己冰冷的脖颈上，暖意让她僵硬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丝。她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宋未雪脸上。
就在这时，宋未雪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苏沉舟立刻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手边的匕首。
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起初是一片茫然的空洞，仿佛灵魂还未从冰冷的深渊中完全挣脱。随即，剧痛和寒冷席卷而来，让她眉头紧蹙，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左臂被粗糙包扎的伤口，又落在跳跃的火焰上，最后，才一点点聚焦，落在对面苏沉舟那张带着戒备和审视的脸上。
短暂的迷茫后，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回涌。粮行、血案、匕首、官兵、弩箭……还有那半枚血玉佩！
宋未雪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几乎是凭借意志力猛地坐直身体，动作牵扯到伤口，让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晃了晃，但眼神却如同淬了火的利刃，死死钉在苏沉舟脸上。
“玉佩！”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有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窟里凿出来的，“那半枚血玉佩！苏沉舟，给我看！”
没有感谢，没有寒暄，直奔那唯一的、连接着两条血海深仇的线索！她的眼神锐利得惊人，仿佛要将苏沉舟整个人剖开，挖出深藏的记忆。
苏沉舟被她眼中那种近乎偏执的急切和冰冷刺得心头火起。她冷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毫不掩饰的野性和对抗：“宋推官，你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欠我一条命！想要线索？”她伸出手指，沾着地上冰冷的泥水，在两人之间湿漉漉的石地上，缓缓地画出一个歪斜的、残缺的半圆轮廓。
“先告诉我，”苏沉舟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猛兽的低吼，眼神同样锐利如刀，直刺宋未雪，“十一年前金陵那把带钩的弯刀，和这块破玉，到底是什么来头！杀我妹妹的，是不是就是当年灭你满门的人？！”
火光在两人之间跳跃，将她们对峙的身影投在湿冷的石壁上，如同两只在绝境中互相撕咬、却又不得不依靠彼此体温来取暖的困兽。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水汽、药味，以及无声炸裂的、关于血仇的尖锐质问。洞外的暴雨，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角力擂鼓助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