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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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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凇…你看见他脖子上的东西了吗？”阿肆走到凇座位后面，拍了拍凇示意她往她指的方向看。
“看见了，围巾。”
“是…围巾…”阿肆露着玩味的笑容，看了看那条围巾，又低头看着我。
“怎么了吗？”凇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女朋友给他织的！！！”阿肆不服的表情毫不掩饰。
“啊…”
“嘿嘿…你给我也织一条！我也要！你一定会给我织的对不对？对嘛对嘛～”阿肆两只手搭在凇的肩上，身体前后一摇一晃带得凇也一摇一晃。
“可是我…我不会…”
“哎呀我也不会，我也给你织一条好吧！咱俩互相织！”
凇看着阿肆的眼睛。
“那寒假的时候就织给你。”凇移开眼神，扫过课桌上的书本。
“好啊，你可别忘了。”
那眼睛里溢满着期待，以及被我伤害过的信任。
凇没敢看。
最后这份不能退散的愧疚，被凇织进了围巾里。
「呜呜呜呜呜呜呜，凇！我寒假过年要去老家呜呜呜呜呜，不能跟你一起玩了…」
「那围巾怎么办？」
「这个倒是不用慌！我材料已经买好了，买的超粗的线，一天之内就能给你整完！等着吧！在我去乡下之前保证能送到你手上！」
我不是问这个。
是我买的线还没到，我的线不是很粗，织出来的话估计要一段时间。
…我在问你的围巾怎么办。
「我等着你。
「你什么时候从老家回来？距离开学还有几天？」
「还有个将近一周吧，问题不大，到时候再找你玩哈。」
还有时间。
我不想让你失望。
也是一个有风的晚上，凇不喜欢穿过厚的衣服，总觉得有种束缚感。相对于冬天其他人的穿搭，凇的白色风衣略显单薄。不过围巾很实用，差不多能抵一件衣服。所以凇喜欢穿的薄一些，然后配一条很宽大很长的围巾。
不过今天脖子上围着的是一条灰色的做工略显粗糙的围巾。因为长度不够，只能把上面粘着的白色毛线小花当作扣子从另一端的空隙穿过去。
凇坐在秋千上，她没有荡，只是坐着，盯着小区游乐园彩色的地面。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有几缕发丝斜着糊在脸上。
她觉得这天的风格外温柔。
回家后，这条围巾被单独挂在了一边。
凇不喜欢过年。这意味着她要和家人们老老实实呆一个晚上。
去年就因为和父母起了口角，凌晨两点被扔在路边，要她自己从奶奶家走回去。
她听话地自己走回去了。
又因为她自己走回去让父母担心了，所以她被骂了。
一群神经病。
谁想和你们过年。
求你们让我一个人呆着。
「除夕快乐！」
「你也是，除夕快乐！」
凇就这样回着手机上的消息。家里明明是一群人，安静的却像没有人。春晚在电视上放着，没有人看，大家都低着头看着手机。谁也不例外。谁也不想说话。
天亮了，昨晚是平安夜。
虽然可以手机联系，但是
我想你了。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的围巾我织好了。
也是一条灰色的。
刚开始学的时候，第一针都研究了好一会，后面几排也是拆了又拆。有好几个地方织错位了，就又拆了线重新织。到最后成品有一点歪歪扭扭的，很是能看出来作者的生疏。先前阿肆粘了朵花做装饰，于是凇就把一个小熊脑袋缝了上去，围巾叠好了放在床边，等着它的归属。
后来，在气温使人取下围巾前，凇都能看见阿肆戴着那条围巾。用着凇教她的戴法。
不知道阿肆有没有也向别人炫耀这条围巾。
凇很喜欢阿肆向其他人炫耀她。
“看看看”阿肆抖动着手腕，手腕上的手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可是凇给我买的！你们没有吧！”
“嗐！你又来这出！”
凇会在旁边看着。别人打趣她们两个的时候，她很开心。
好像，人们说的话不再那么难听了。
——————-
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有什么东西堵在食管里，好难受。闻到食物的味道，食道开始蠕动，胃里开始翻涌。可是饥饿感撕扯着肠道，又迫使着凇不得不进食。
强撑着恶心把食物送进嘴里，唾液大量分泌带来排斥感和呕吐感，凇只能急忙用手捂住嘴巴，把下半张脸封死，紧紧的压着。她开始咀嚼，和嚼纸片一样没有区别，咸涩的口感蔓延在嘴里，一点点通过食道的挤压向下滑，最终抵在进入胃的关口，引得胃部一阵抽搐，好不容易吞下的食物又被吐了出去，隐约有胃酸的刺激气味萦绕在周围。
吃进去啊……给我吃进去……
凇开始厌食了。
所有的食物在她眼里都变得恶心，偶尔的勉强进食也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吃不进去。
她想起高一时看过的一本书，里面似乎有这样的一个观点：
我们现在的生活是我们自己选择的
意思是说，我们的痛苦都是我们自己产生的。
听上去很荒谬。
但凇认同了。
她正是因为想要逃离那张餐桌，所以身体拒绝了进食。
她是这样猜想的。
她也正是因为想要逃离现实，所以眼前才出现了幻觉，所以才会不愿与人社交，所以才会整天昏昏欲睡。
她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她怪不了任何人。
我们的痛苦是我们自己选择的。
好像有什么死死拽住的东西松开了，那条被称作怪罪的绳索，连着里面包裹的钢筋一同断裂了。
又似乎有什么东西越缠越紧了，那些被称作自责的藤蔓，连着凇脆弱躯壳里的心脏一起绞碎了。
她不是没想过要振作起来。
可是她连抬起眼睛看向阿肆也做不到。她没有力气了。
她一直没有听话的好好活着，反而沉沦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着幻觉带给自己的爱意。
她亲切的给幻觉取了名字，记录了它的生日，还给它开了一个微信号。难过的时候，沉思的时候，高兴的时候，她就切号给自己互相发信息。假装有一个活生生的人一直陪着她。
她甚至觉得这段时间很幸福。
她最不敢面对的就是阿肆，但阿肆也是她最不想逃避的人。
她恨她自己把阿肆排开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她恨她自己居然把阿肆也列为了“现实”这一威胁。
可是每当有阿肆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的去关注，下意识的去秒回。到后来，她也经常开始给阿肆发消息了。
她认为，一周回来回一次信息的阿肆，不会过于干涉她的个人世界。
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我其实也想她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一起逃吧，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逃到世界的尽头，逃到森林深处，逃到梦里去。
想和你去看雪，看海。想在极光下看着你的眼睛。
只有我们两个人。
高二下学期，凇增加了来学校的时间。至少没有一个月一个月的请假了。
凇对阿肆的回答是“我不想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所以我来了。”听不出语气。
其实是我不想一个人。
放假商场。
“我想夹娃娃。”阿肆不经意地往旁边看。
“…有这个钱吗就夹？”凇看着手机里惨淡的余额。
“哎就夹一点不会亏多少的！”说着，阿肆拿出手机扫了二维码，机器吐出二十个硬币。硬币砸在机器的金属壳上发出嘈杂的声响。
“这种爪子都调过的，怎么可能抓得到…”凇一边操作着购买硬币一边拌嘴。
不是…还真让我抓到了？
凇只用了两个硬币，在同一个机器里夹了两次，她把手伸进洞口，拿出一个淡黄色的还没一只手大的泰迪熊。低头端详。
难以置信…这么好夹…？
那…再夹一个一样的吧，这个挺可爱的，等夹到送给她，她会不会喜欢呢。
…反正我挺喜欢。
又一个硬币被投进槽口。
又一个。
又一个。
“啧。”
又一个。
娃娃始终在落口的边缘，被爪子勾起来又落下去，像是在调戏。
“啊啊啊啊我没有币了！”阿肆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凇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阿肆的手中似乎已经夹到了什么。或许是得了甜枣后而不连胜的不甘，阿肆又思考起来要不要去买硬币。
笨蛋…
“我还有，你用我的夹吧。”凇伸手牵住阿肆，从口袋里摸出十几个硬币。
“不是你还这么多没用呢？你不夹了吗？”阿肆抬头睁大眼睛。
凇躲开眼神。“我夹不到，给我也是白搭…你玩就行。”
“嘿嘿，好！你对我真好！”
过了一会，阿肆从店里走出来，“凇，你想要神秘礼物还是五块钱？”
“…我要神秘礼物。”凇笑了笑，看向阿肆。
“来伸手！这个给你。”
一个塑料的，戴着蓝色棒球帽的、绿色独眼小怪物被稳稳的放在手心里。
凇摸索着这个小玩意，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机关“啊…我知道这个。这个好像可以出声…”
“你按它的帽子！”
“I love you…”
二人走出商场，天空仍然是一片苍白，这天没有很明媚的阳光。
路边是一个卖花的小摊，在灰色的街道上十分醒目。
“阿肆。”凇盯着花摊。
“嗯？怎么啦？”
“你想要神秘礼物还是五块钱？”
“那我当然是要神秘礼物！”
“好，等我一会。”
是一束雏菊。
花朵不大，数量很多。
那天晚上凇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I love you…”
“I love you…”
她一遍遍按着那顶蓝色的帽子，待上一遍的声音彻底落进虚空，再缓缓地按下第二遍。
“I love you…”
别按了，这种玩具很快就会没电的。
别再按了……
「3月15日
我们已经成为朋友36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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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六百名。读什么书，出去打工算了。”一句话飘过餐桌，掠过凇的耳边。
“您要是觉得好考，您也可以去考大学，四十岁正是拼的年纪。”凇面无表情的，眼睛抬都不抬，看着碗里的饭。
“你现在不学习你等着老子养你一辈子吗？你就啃老。”
这声音的振动频率就引得凇一阵作呕。
“我死在外面也不会啃你的老。”
闭嘴。
已经出现生理性的厌恶了。
心脏在抽痛，如同经历了一次长跑后的冲刺，不要命地汲取着氧气，舍命地跳动着。「凌晨4:20」一夜未眠。
于是在学校睡了一整天。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今天眼睛就没睁开过？”前桌转过身，碰了碰凇的校服。
“玩手机太入迷了…不用管我…”凇的声音糊在课桌里。
其实是我找不到它了。我的幻觉不要我了…
医生说我在好转。
我不想生病。
我也不想好。
别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
我找不到你了…
回我消息…给我写点字吧…和我说说话…
后来我不得不承认。它似乎是死了。
医生也让我接受它的死亡。它的出现或消失都是为了我好。
是吗…可是我好想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