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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收容 ...

  •   这还其让她猜对了,杨阳果然乘坐的是东去的列车,不过一心要离开家的他并没有在徐州下车,而是直接去了南京。
      那天中午他在家里拿了15元钱,跑到乡里乘汽车到了县城,怕家人找他,下午就上了东去的列车。他像一只出笼的小鸟,终于自由了,他感到无比的欣慰和轻松。在家的生活让他体会到了失去自由的痛苦,而现在他迎接新的人生。高兴地从这个车厢跑到那个车厢,嘴里还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从离开家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就下午在饭店吃了一个烧饼喝了一碗开水,由于心里过于激动也不觉得饿。不大会就到了徐州,一开始他真想在此下车,可是又怕被家人找到,因为这里离家近。他听说这车是去上海的,路过南京干脆去南京吧,正想看一看长江和中山陵,所以也没下车。列车在徐州临时停靠一个多小时,到蚌埠时已到晚上11多钟了,车上的乘客大都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可他并没有一丝睡意,原因是他太兴奋了,饥饿和疲劳通通被抛在九霄云外,他心中就有一个念头,只要离开家,离开那个讨厌的母亲,就是不吃饭,不睡觉都感到无比的快乐。他现在终于脱离了苦海,离开了让他始终抬不起头的那个家。
      凌晨1点多,列车到了南京火车站,他下了车来到大街上,立即被这里美丽的夜景深深吸引住,街道上的路灯和建筑物上闪耀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一起汇集成灯的海洋,到处灯火通明好似白昼一般。虽说是夜晚,可街上仍然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两旁人行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杨阳兴奋地从街道这边跑到那边,好奇地观赏着这绚丽多彩的夜景。他走进一家商场,顾客进进出出,来往不断。货架上各式各样的货物,琳琅满目。他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感到既新鲜又好奇。他从商场出来后,来到一家电影院。门外贴着《南征北战》的电影海报。他连蹦加跳地跑到售票处去买票,却早已关门,他竟然忘记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多了。他坐在电影院门外的台级上埋怨自己来晚了,这时突然感到肚内咕咕乱叫,才想起自己从家里出来就吃了一个烧饼,到现在连一口水还没喝呢,于是他跑到一个馄饨摊前,买了一碗馄饨和一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下,觉得还不饱,又买了一个馒头一边吃一边转悠,从街东转到街西,又从街西溜到街东。这时钟楼上传来三点的钟声,他好奇地抬头寻视一圈,也没发现那钟声是那里传来的。街上的人和车明显地稀少了许多,他感到有一种朦胧的睡意渐渐地向他袭来,他从离家前的那个晚上光想出走的事,就没有睡好,快两夜未休息了。想找个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找了好久也没找个合适的地方,总不能睡在大街上吧?他发现街边有个大院子便走了进去,房屋的走廊内堆放着好多花花绿绿的纸张。原来这是一个政府机关,墙壁上贴满了各种颜色的大小字报,走廊里的破纸就是刚从墙上换下来的,还没来及清理,上面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墨汁味。
      他往上面一躺,不大会就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快乐的小鸟,飞向蓝天,飞过高山,飞过大海,来到一个美丽的海岛,只见岛上繁花似锦,花果飘香,还不时地传来一阵阵悦耳的歌声。
      他顿时被这海岛上景色迷住,不顾一切向歌声传来的地方跑去。只见在一大块草坪上,人们穿着崭新的衣服正载歌载舞,他们一边唱着歌跳着舞,一边喝着美酒吃着新鲜的水果。每个人的脸上无不洋溢着一种美好喜悦的表情。一老者看到杨阳,彬彬有礼地向他招呼道:“孩子,欢迎你来到这里。”
      杨阳感到特别亲切,他深深地向老者鞠了一躬问:“请问老爷爷,这是什么地方?”
      老者告诉他:“这是友谊岛。”
      杨阳不明白地又问:“什么是友谊岛?”
      “友谊就是友好的意思,这里没有战争,没有灾难,没有忧愁,没有贫贱,没有阶级,人人平等,遍山的瓜果随便吃,香槟美酒任你喝。”
      他听了高兴地差点没有跳起来,握住老者的手:“老爷爷,我可以长期住下吗?”
      “当然可以。”
      杨阳一听顿时高兴极了,看到身边一棵苹果树上挂满了红艳艳的果实,他摘了一个刚想咬一口,就听见:“喂,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睡在这里,快醒醒。”杨阳一惊,苹果也瞬间消失,他揉了揉眼睛,朦胧地看见面前站着一个拿扫帚的老太太忙问:“你不是老爷爷呢,怎么变成了老奶奶,我的苹果呢?”
      老太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快起来,我要打扫卫生了。”
      他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老太太:“不是说好,可以长期住下吗,怎么又赶我走呢?”
      “你这孩子再胡说八道,我就叫民警了。”
      杨阳一听民警猛地一愣,这才大梦方醒。发现天色已亮,原来老太太是打扫卫生的,忙哀求道:“别,别叫民警……”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住哪里?你父母肯定会着急的。”
      “我没有父母,从小就在外流浪。”
      “没有父母。”老太太感到有些惊讶。看他衣服干干净净,不像个流浪者,知道这孩子在撒谎,也不想多问了,拿起扫帚就要走。
      这时杨阳忽然看到老太太胳膊上带着一个黑袖章,心想可能有亲人去世了,不然不会戴孝的,便问了一句:“老奶奶,你给谁戴的孝?”
      想不到老太太听了脸色马上沉下来:“唉,你这孩子怎么说话,俺不是戴孝,是个干义务活的。”说罢头也不抬向里面扫她的地去了。
      杨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老太太和母亲一样,也是个受管制的:“对不起老奶奶,我说错了。”
      “没关系孩子,快回家吧,免得你母亲着急。”说罢就继续打扫她的卫生。
      杨阳望着老太太的背影,心中暗想,没有母亲我还不会到这里来呢,好不容易脱离了火海,让我再回去,休想,我要永远摆脱那个让我抬不起头的家,让我感到耻辱的母亲,我现在终于自由了,再也不用受那份窝囊气,我在南京好好玩一玩,要目赌一下那浩浩荡荡的长江。然后到中山陵看一看,过两天再到上海去观赏那浩渺无际的大海。
      他爬起来到街上简单地吃了早饭,一路问寻好不容易来到大江边,当他站在江堤上望着滚滚东去的长江时,只见江水烟波荡漾,他的心胸豁然开朗,心中顿时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像波涛的江水汹涌激荡,他感到自己已进入了另一个梦幻世界,他足足在江边站了半个多小时迟迟不肯离去。
      下午乘公交车来到中山陵游览了一番。这一天可以说是他一生中度过的最快乐的日子,完全陶醉在一种美好幸福之中。
      可是这一切似乎太短暂了,夜里他在候车室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发现自己从家带的钱巳所剩无几。也只好省着用,一天就吃一顿饭钱就没了,也许是精神作用并未感到饥饿。可到了晚上就明显不同了,饥饿一阵阵不停地向他袭来,躺在候车室条椅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爬起来到火车站广场上,在一个饭店门前,看到里面的人吃饭,本来肠胃内就咕咕乱叫的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就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他赶忙找了墙角坐下来,准备睡一觉,可饥饿时时刻刻在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入眠,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心想:不能再撑了,得去讨饭。他主意拿定又来到刚才的那家饭店门口,看见里面有两个人正在用餐,便悄悄地进去站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那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不看还好,一看肚子里更加难受,好不容易等到两个食客离开了饭桌,他慌忙过去抓起一个盘子,狼吞虎咽往嘴里扒那些残汤剩菜。这时,突然从外面进来三个叫化子。一个高个儿上前按住杨阳拿筷子的手,瞪着一双凶恶的眼睛问:“哪里来的?敢在老子地盘上抢饭吃。”
      杨阳愣住,看看面前这三个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脏兮兮的,一看就知道是叫化子。可他不明白这几个人的意思? 于是便申辨道:“既然都是要饭的,你们要你们的,我要我的,井水不犯河水,给你们有啥关系?”
      高个指着他叫道:“你懂不懂规矩,这地方是老子的地盘。”
      矮个子比手划脚地说:“想在这里混饭吃,就必须先拜访我们大哥才行。”
      杨阳有些纳闷心想在家受气,在学校受气,出来要饭还得受气,不行,我今天得给他们理论理论:“你们到底讲不讲理,你们要你们的饭,我要我的,毫不相干,难道要饭还要受人管吗?”
      “哟,这小子还挺横,那好,就叫他知道知道这要饭的规矩。”高个子说罢一挥手三个叫化子同时上前, 抓住杨阳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打得他趴在地上抱住着头。幸亏一个值勤民警路过,三个家伙撒腿就跑,杨阳爬起来也想跑,被民警一把拉起,见他鼻也青了,脸也肿了,嘴唇上还流着血:“想跑,老实点,为什么打架?”
      他颤惊惊地说:“是他们打的我。”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说我要饭抢了他们的地盘。”
      民警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便问:“你哪里人?”
      “芒砀人。”
      “芒砀在什么地方的?”看样子民警对芒砀不太了解。
      “在安徽。”
      “怎么跑到这里的?”
      “我是从家偷跑出来的,身上钱花光了,想要点吃的。”
      民警看了看杨阳的衣着打份:“看你也不像个叫化子,走吧,我给你找个吃饭的地方。”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杨阳当时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以为民警真得给他找个吃饭的地方,便跟着民警拐弯磨角来到一个挂着“南京收容站”牌子的地方,民警向门卫打了个招呼,对杨阳说:“去吧,在这里面有吃的。”杨阳不知道收容站是干什么的?就问:“叔叔,这里真有吃的吗?”
      “这里是专门收留你们这些盲流的,快去登记吧,明天就有饭了。”
      杨阳一听有饭吃,精神猛地一振。一个工作人员问他了一些情况,给他填了张表,然后把他送到一个大房子内,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大通铺上坐着几十个人,正在学习报纸,念报的老头看到杨阳,放下手中的报纸问:“喂,你是刚来的?”
      “是。”杨阳惊奇地看着他回答。
      “去,给我端盆水洗洗脚。”
      杨阳好像没听见似的,仍呆呆地看着老头。
      老头看他一动不动,便吩咐身边一个呆头呆脑的年轻人:“阿三,这个小子不懂规钜,你帮帮他吧。”
      这家伙噢了一声站起身走向前,朝着杨阳的脸上“啪,啪”就是两响亮的耳光,打得他眼前直冒金花。紧接着又是两拳,当时就被打倒在地。上去又踢了两脚:“看你听不听话。”
      这一下杨阳知道历害了,他原以为出来就能快乐,万万没想到一晚上竟挨了两次揍,这才意识到在外面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美好。他爬起来乖乖地端起盆,走到门外水池边的自来水前接了半盆水,端进屋放在老头面前。老头看了看他说:“这还差不多,你刚来可能不懂,我是这里的室长,这个屋的人都属我管,谁要不听话,就要挨打。”老头打量杨阳一番又问:“哪来的?”
      “安徽芒砀。”
      “是北边的,咱们还是一个省呢,我是南边霍山的。”老头的声音变得温和了许多,“怎么来的?”
      杨阳边给老头洗脚边回答:“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出来,那大人不急吗?是不是在家犯了什么错?”
      “没有,就觉得外面好玩。”
      老头笑了笑:“外面好玩,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过了一会他对杨阳说:“好了,马上要熄灯了,今晚就挨着我睡吧。”
      杨阳给他擦了脚,把洗脚水倒了,就照老头的吩咐挨着他睡下。
      这一夜杨阳在收容所虽然挤了一点,开始睡得还挺香,谁知到了后半夜肚内饥肠辘辘咕咕乱叫,饥饿不断地向他袭来,腹肉疼痛难忍,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终于到了开饭时间,炊事员送来一筐馒头,一桶稀饭,还有半小盆淹制的咸萝卜丝。老头问杨阳:“有家伙吗?”
      杨阳不懂家伙是什么意思一下愣住,顿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就是吃饭用的碗筷。”老头笑着解释道
      他这才明白:“没有。”
      老头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碗和一双筷子递给他:“拿着。”杨阳接了过来。老头又说:“本来你是最后一个打饭的,看在一个省的老乡份上先给你打。”
      杨阳把碗伸过去,老头给他舀了满满一碗稀饭,递给他一个馍,又夹了些咸菜放在馍上:“吃吧。”他接过头也未抬,狼吞虎咽一口气把馒头和稀饭以及咸菜吃得一光二净,他还想再来一碗,可饭桶早已底朝天。虽然这顿饭只有半饱,但是比在街上要饭强多了。
      吃过饭,杨阳对老头说:“老爷爷我想出去到街上转一圈。”
      老头哈哈大笑了几声:“傻孩子,你可不是旅店,这里不能随便出入,你没看到门外有人站岗的吗?”
      “这里又不是监狱?”杨阳不明白。
      “不是,不过也是限制自由的,比监狱强的多,可以送你回家。”
      “送回家,我不愿意回家。”
      “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妈妈、妹妹和弟弟。”
      “那你不想你妈妈。”
      “不想,我恨她。”
      “怎么你恨你妈妈,怎么回事?”
      “我妈出卖了我。而且因为她……”他可能怕人多,不愿说那些丟人的事,所以打住了。
      老头感到奇怪继续问道:“怎么出卖的?”
      杨阳本不想回答,可看到老头眼睛直瞪着像逼他似的,他只好说了:“我弟弟把人家的锅砸了,我妈却让我去认罪,她不让我承认,可她却承认了,害得我去给人家赔不是。”
      “原来是这么回事,孩子,你听老爷爷一句戏,世界上没有一个出卖自己孩子的母亲,这可能是你对母亲的一种误解。既使是你弟弟砸的,这事肯定和你有关。”
      “是我指使他干的。”
      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结了。你母亲平时对你怎样?”
      “还算可以吧。”
      “这话说得咋叫还算可以吧?你父亲呢?”
      “我从来没见过父亲,听说早就死了。”
      老头拉住杨阳的手:“孩子,既然你从小就没有父亲,你母亲拉扯你,□□没饿死,就说明你母亲非常疼你,决不会出卖你,要知道,你偷跑出来,你母亲一定会着急,你该为你母亲想一想。”
      正说着两民警进来把一个中年人铐上手铐带了出去,杨阳顿时一阵紧张,他小声问:“老爷爷,他怎么还带手铐?”
      老头告诉他:“这是送到监狱去的。”
      杨阳一听是送监狱的更加不安了,忙问:“老爷爷,他是不是犯啥错误了?”
      “不是犯啥错误了,而是犯罪了,犯法了,所以才带手铐?”
      杨阳当时没有吭声,过了好大会才说:“老爷爷,我什么时候能放出去?”
      “只要你没干什么违法的事,过几天就有车向郑州送人,你要愿意,我给你通融通融。”
      杨阳满口答应:“那好,那好。在家时我觉着在外边快乐,刚出来时感到一切都新鲜,可这两天觉得在外边也要受罪。”
      “唉,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当时难,你跟我不同,我家就我一个,什么亲人也没有,你家有这么多亲人多幸福,快回家去吧,可不要再向外跑了。”
      杨阳点点头,尽管心中憎恨母亲,讨厌那个家,原以为出了家门,就会得到幸福,现在才知道刚才老头说的那句在家千日好,出门当时难的真正含意,这才感到了家的温暖,开始想念家乡了。

      再说阚秋月在郑州没有找到儿子,她心急如焚地赶到徐州。身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饿了就买个馍垫一垫,连烧饼也不舍得买了。渴了就喝几口自来水。她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觉了,晚上困急了就靠在墙角打个盹,心中就有一信念,无论如何要把儿子找回来。
      她到徐州在下车上天桥时,由于疲劳过度,两腿疼得不听使唤,走路就像踩棉绒一样。别的旅客早已到了出站口,可她还在扶住栏杆一步步地向桥上爬去,累了就坐在楼梯上喘口气歇一歇,总算上了天桥,他趴在栏杆上朦朦胧胧地看到站台上拥挤不堪的人群中,突然闪出一个小孩,好像是杨阳,她不顾一切地向桥下奔去,不慎一脚踏空从楼梯的最高处一头裁了下来,咕咕噜噜一直滚到站台上,当时就昏了过去。几个服务员忙把她抬到侯车室的条椅上,喂她点开水后才慢慢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还没忘了喊:“阳子,阳子。”服务员莫名其妙:“你从天桥上掉了下来,哪有什么阳子。”
      “不行,我要找我的儿子,我看到他了,他就在站台上。”说着她就站起,刚一迈步又摔了一跤。服务员忙把她扶住,喊来医生,发现她两腿发亮皮肤像要炸开似的,尤其右腿膝盖更为突出。他们马上把她送到医务室,医生检查后告诉她:“右腿膝盖可能是骨裂,不能行走了,应立即住院手术。”
      “不,不,我不能住院,我要找我的儿子,你们不要管我,我能走。”她说着顽强地站了起来,可刚迈了一步又歪倒在服务员身上。服务员让她歇一歇,劝她不要硬走。她却让服务员给她找个木棍,忍着巨烈的疼痛,柱着棍一瘸一拐地又开始寻找起了儿子。就这样她又艰难的在徐州奔波了一天,依然没见阳子的踪影。她感到彻底绝望了,两眼呆滞,精神恍惚。嗓子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两眼不住的流泪,心里仍在呼唤着:“我的儿子,你在哪里? 你难道真得舍得妈吗?你要知道,妈为了你才不得不活着,要再见不到你,妈无法再活下去了。”
      她身上的钱已花光,右腿疼得实在受不了,不得不回家。
      到家后两腿肿得连裤子也脱不下来了,右腿开始发紫。几天不吃不喝,只是一个劲地在流泪,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两腿已才步难行。
      秀秀在一旁虽说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母亲内心的疼痛,她很想替母亲分担一些,可又无能为力,她也知道母亲想念儿子的那种悲切的心情,是任何人不能替她分享的。她端着饭碗流着泪劝道:“妈,你这样不吃不喝,身体会垮的。我求求你,就吃一点吧。”
      阚秋月看着她,有气无力地说:“秀秀,妈不要紧,你别担心,妈不会舍下你们的,来秀秀,让妈好好看看。”
      秀秀扑在母亲身上痛哭起来。
      “别哭孩子,你一哭妈心里更难受。”
      南南也趴在母亲的床边:“妈,你就吃点吧。”
      阚秋月拉住他的手:“南南,妈吃不下,你哥走时身上就带15块钱,早就花完了,他现在还不知死活呢?”
      “妈,哥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他不会有事的,你老是这样挂念他,也不吃饭,万一有个好歹,你叫我和弟弟怎么活呀?”秀秀哭得更加伤心了。
      阚秋月给她擦了擦泪劝道:“秀秀,别哭孩子。”
      这时赵大婶走进屋子,她看见秋月憔悴不堪的样子,不由地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一个圈,还是流了下来。尽管她巳来了几趟,每次看到秋月想念儿子那痛苦的样子,都会伤心流泪。可这次竟哭出声来:“秋月你不能这样,你要想开些?你不吃不喝,万一有好歹,你让两个孩子心里是啥滋味?他们咋活呀?”
      “大婶,不是我不吃,是吃不下去。”
      “唉,秋月,阳阳不就是跑出去了吗,说不定哪天就跑了回来,可我呢,儿子死了,我照样活下来,心要放宽点。阳子这孩子好心里做事,没想到他竟会离家出走。”
      阚秋月叹了口气:“唉,都是我不好,孩子受不了那窝囊气才走的。”
      南南插嘴:“哥哥说是妈妈出卖了他。”
      阚秋月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赵大婶责备南南:“瞎说,咋能是你妈出卖了他。”
      秀秀在一旁插言:“妈,你别听南南的。”
      “我没有瞎说,哥哥说砸了李大海家锅,妈妈不让外说,可妈妈自己承认了。”南南满脸认真的样子。
      阚秋月忙问他:“南南,你哥当真是怎么说的?”
      “对,哥哥就是这样对我说的。”
      赵大婶问秋月:“这咋回事?”
      阚秋月一时愣住。南南说:“哥哥说看到妈妈出卖他的供词了。”
      “供词,民警说阳子承认是受我的指使,我也只好说是我指使的,我把责任揽过来,阳子的罪就小一点。”
      “可哥哥说,他从来就没承认一个字。”
      阚秋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民警是骗她的:“坏了,坏了,我上他们的当了,他们说得全是假的……”稍一停顿,阚秋月突然喊了一声:“阳子回来了。”
      赵大婶以为秋月是想儿子想疯了,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发现眼珠在动:“秋月,我知道你是想儿子……”
      “不,不,大婶,是阳子的脚步声。”阚秋月兴奋地叫了起来。
      赵大婶忙对秀秀说:“不好,秀秀,你妈我看是想你哥想的神经出毛病了。”
      秀秀当时就哭了:“妈妈,你千万别这样……”
      就在这时,门“啪”一声被推开,杨阳和明军突然出现在门外。
      赵大婶愣住,一时不知是咋回事?正要问明军。秋月抢先道:“我的儿,你可回来了。”说着就要下床,可忘记了双腿不听使唤,一下子栽倒在地上。赵大婶连忙扶住她,明军过来帮忙把秋月抬上床。可阳子却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赵大婶说:“阳子回来啦。”
      秀秀一听高兴地叫道:“真是哥哥来了。”
      “大奶奶,我回来啦……” 杨阳答应道。
      明军说:“我去公社办点事,正好县民政局收容所来电话,让通知家人去接杨阳。说是从南京迁送站送来的,我骑车就去了县城把阳子接了回来。”
      大家才明白是咋回事。赵大婶对杨阳说:“阳子,回来就好,如果你再不来,你妈就要急疯了,为找你她从商丘到郑州,又从郑州赶到徐州,几夜没睡觉,从天桥上摔了下来,把腿都摔断了,你这孩子说走就走,咋不为你妈想一想……”
      “大婶,你别说孩子,只要回来我就放心了,阳子,快过来,让妈看看。”
      杨阳走到母亲床边终于叫了一声:“妈,我惹你生气啦。”
      几年没听到儿子叫妈了,这一声叫得阚秋月抱住儿子泪如泉涌,她大声哭道:“都是妈不好,是妈连累了你们……”哭了一会又问,“阳子,这几天你在外边没受罪吧?”
      “没受,我以后再也不离开家了。”
      赵大婶在一旁擦了擦泪眼劝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来了,就是好事,阳子,我听南南说你这次出走是因为你妈出卖了你,阳子,你可冤枉了你母亲,那都是民警诈你妈的,他们说你已经承认,问你妈是不是你指使的,你妈才把责任担了过来……”
      “大婶,你别说了,孩子刚来,阳子,还没吃饭吧,让南南给你热热饭。”
      赵大婶说:“我去热,正好你娘俩一块吃。”
      天觉和大妮听到阳子回来了也忙过来,天觉摸着阳子的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妮难过地流着泪:“阳子,你知道你妈这些天是咋过的,为找你跑到商丘、郑州……”
      “他婶子,别说孩子了,只要孩子能来比什么都好。”秋月打断了她的话。
      杨阳像似知道错了,低着头一吭不吭。
      “别说了,阳子,咱们一块吃。”说着母子俩一起端起碗,一家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
      阚秋月的腿本来该去手术,可她为了省钱没有去医院,在家硬是熬了三个半月,才慢慢地能下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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