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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相逢 ...

  •   这场史无前例的□□,一开始就把整个中国从底到上搞得全乱了套。可是有些人还嫌乱得不够彻底,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上海的“一月风暴”把运动又推向一个新的高潮。大规模的夺权运动如暴风骤雨度卷中国各个角落,政府瘫痪了,机关单位瘫痪了。地方政权几乎全被造反派所控制。他们为了夺权,相互攻击,互相残杀,亲人变成仇敌,冤家变成战友。工人脱离了工厂、学生离开了学校 、农民抛下了土地,通通加入到这场声势浩大的无产阶段内部战争之中。
      芒砀县当然也不例外。李抗战领导的“革命联合兵团”和“农民联合兵团”各占半壁江山,城北属于李抗战的天下,县南成了农联的地盘。双方为了扩大权力,县长赵玉童成了双方争夺的主要对象,几个月前县政府的大权被“农民联合兵团”夺去,赵玉章当了他们的人质。“革命联合兵团”在李抗战的领导下经过一个多月的拼杀,终于将赵玉章抢了过来,又成了他们的俘虏。李抗战为了巩固夺来的政权,必须让赵玉章承认“革联”是革命组织,并要他支持他们的工作,这样才有号占力才能把县政府的大权真正掌握在他的手中。不料赵玉章根本不买他的账。李抗战为了使他就范,防止“农联” 偷袭将人抢走,便偷偷地将他和其它几位县领导,秘密押送到他的根据地老家杨镇,关押在杨家大院对他们进行软禁,这里虽说没有监狱那么森严坚固,但高墙耸立,只有一个大门能出入,加上日夜有人把守,也称得上固若金汤。
      为安全起见,李抗战事先特地吩咐他继父李大海严守秘密,不准任何陌生人进入大院,让他派一个老实可靠的人做饭,李大海寻来想去,想到了阚秋月,这样一来就可以和她经常在一起。二来可以抵消她这几个月所欠大队的十几个义务工。
      他派人把阚秋月叫到办公室,悄悄地对她说:“给你安排了一个好差事,这后院要办一个□□学习班,看在咱俩的情意上,特地让你来做饭,一天两顿饭,这样既能抵消你摔断腿时欠下的十几个义务工,中午还能在这里白吃一顿,不过必须记住,这里面的事不准问,更不准外传。”
      阚秋月虽然腿还没完全恢复,知道李大海又在打自己的注意,还怕拒绝后李大海找她麻烦,不得不勉强答应。让李大海的□□在套间又如愿以偿。
      赵玉章押来后被关在后院堂楼底层的西箱房中。57年就因为和阚秋月的关系差点被打成□□,在他老团长的照顾下,被调到地区文化局任职才免遭一劫,63年升为局长,去年再次申请回淮北家乡工作,66年初终于获得组织的批准。他至今仍孑身一人,也知道和阚秋月不可能走到一起,但他心中依然还惦记着她。自那次和阚秋月见面后,中间又给她来了两封信,可始终没有收到阚秋月的回信。知道阚秋月是为了不让他受牵连,才没有回信的。这次为了照顾多病的父母,他原申请调回淮北,可那里没有空位,正好芒砀的县长离任,芒砀离淮北只一县之隔,并不远,所以就到了芒砀任职。李抗战是他的秘书,他到任以后计划等工作安排就绪,抽时间来去杨镇看看阚秋月。谁知还没摸清全县的基本情况,□□便开始了,几个月前被“农联”抢了去,现在又被李抗战夺了过来,让他加入革联,承认革联是革命组织,并听从李抗战的指挥。可赵玉章却说自己是全芒砀县人民的县长,不是那一派或那一组织的私人财产,断然拒绝了他。
      夜晚的寂静如同柔软的黑暗织物,轻轻覆盖着大地。万籁俱寂,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静谧的房间内,映出微弱的银色光泽。赵玉章躺在床上目不交睫,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始终想不通这中央到底是在干什么?全国各地已乱成这个样子,那还算一个国家吗?他也不知道这两派斗得你死我活,到底谁对谁错?如果这样长期下去,中国不就完了吗?他来芒砀的目的,一是想为芒砀人民做点事情,二是离家近可以抽空照顾一下年迈的父母。不料两件事一件也没办成,就当了造反派的俘虏。愈想愈窝襄,几个月了也不知父母的情况,让他忧心忡忡,寝食难安。今晚又糊里糊涂地送到这里,也不晓得这是什么鬼地方?
      第二天一早,李抗战从家来到杨家大院,在关押赵玉章的门外故意严厉地高声喊道:“谁叫你们把赵县长门锁的。” 手下人赶忙把门上的锁去掉将门打开。他进屋握住赵玉章的手显得特别热情:“赵县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李秘书,这是什么地方?不知你们要关我多长时间?”赵玉章不安地问道。
      “赵县长,我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不要问这么多了,在这里放心好了,绝对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农联”也绝对想不到这地方?”
      “不管你们是哪一派,总该给我点自由吧?”
      李抗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毛主席语录递给他:“赵县长,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认真学习毛主席语录。”
      赵玉章本不想接的,可又怕他说对毛主席不忠,只好接过来:“李秘书,语录我已经有几本了,上面的语录我全会背了。”
      “光会背不行,必须深刻体会其中的含义,进行深层次的探索,这样才会起到效果,你别的也不要想。”
      “老说别的不要想,可政府的工作怎么办?”
      李抗战笑了笑对他说:“我说赵县长你是不是精神上出了问题,现在还谈什么工作,从中央到地方的头头通通被揪了出来,全国的政府机关都被夺了权,现在不是工作问题而是立场问题,为了你我损兵折将,牺牲了十几个弟兄,才把你抢过来,希望你尽早和我合作,站在无产阶级这一边,用实际行动来支持我们革联兵团,你只要发表一个支持我的声明,一切都好办。”
      “李秘书,农联让我写声明,你又让我写,这个东西我不能写,我要对全县人民负责。”
      “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李抗战说罢气哼哼地走开。
      中午开饭时,除赵玉章需要单独送饭以外,其它人都可以在一块就餐。李大海吩咐阚秋月:“你去给那个□□送饭去,不过,尽量不要给他说话。”
      阚秋月点点头端着饭菜走进了赵玉章的屋子,当她看到屋内的人时,突然愣住,乍一看那人咋像赵科长?不可能,决对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她走近仔细辨认果然是他。我的天哪?他怎么会在这里呢?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赵玉章也觉得这个妇女有点不对劲,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又感到此人好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那儿见过面。
      阚秋月惊奇地低声问道:“你是赵大哥吧?”
      赵玉章一听声音更是耳熟,但仍然不知是那一位,他迟疑了一下:“你是……”
      “我是阚秋月,就是原来的阚翠英,赵大哥,难道你连我也认不出来。”
      “什么,翠英。”赵玉章瞪大了眼睛左右打量着她:“真的是你?” 到现在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对。是我,现在叫阚秋月。”
      “啊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快,快坐下。”
      阚秋月悄悄地告诉他:“我是送饭的,他们不让和你说话。”她接着又问:“赵大哥你咋成了□□?啥时到这里来的?”
      赵玉章向门外看了看扭过身:“为照顾多病的父母,前年我要求调回家乡工作,在老上级的支持照顾下,年初调到芒砀任县长……”
      “你现在是县长?”阚秋月惊奇地没等赵玉章说完就接了过来。
      赵玉章点点头:“可工作刚开展,□□就开始了,我就成了□□被他们抓了起来,昨晚又被送到这里。本来计划着把工作安顿一下就来看你们,想不到会是这样。秋月,你变得老多了,如果不是你喊我,我咋能想到是你呀?”
      门外传来脚步声,阚秋月故意高声说:“这是你的饭。”
      脚步声渐渐离去。赵玉章忙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阚秋月压低子噪音:“这里就是杨家大院,以前是俺家的房子,大队让我干义务工,专门给你们做饭。”
      “原来这是杨家大院,上次来光看了看外面,没想到里面的建筑这么好,昨晚他们偷偷把我送到这里,想不到原来这是你家的房子。”
      “现在全部充公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由不得自己。秋月,阳阳和秀秀怎么样?还好吧?”
      “孩子们都挺好。唉,赵科长,你现在仍是一个人?”
      赵玉章点点头没有言语。阚秋月也不好再问下去,忙换了个话题:“小兵呢?”
      “去年初中没毕业,就停课了,现在可能去北京串联去了。”
      “大伯、大娘呢?”
      “几个月不知音信,还不知是死是活……”他说着眼睛内已充满浑浊的泪花。
      “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快吃饭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阚秋月警惕地向外看了看。
      赵玉章会意地点点头:“你快离开吧,我有事会告诉你的。”
      阚秋月回到厨房,坐在板凳上反复思考刚才的事情,想不到命运会如此安排,偏偏在这里遇到了赵科长,自己遭受不公正的待遇,那是杨家上辈子和天啸作的孽,可赵玉章怎么又变成了□□呢?他可是个大好人,为什么好人也挨整呢?她苦思冥想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咋回事?
      第二天中午送饭时,赵玉章悄悄有她说:“秋月,我有件事想托你给办一下,不知合适不合适?”
      “赵大哥,你给我还客气啥,有话就讲。”
      “是这样外面传言说好多人被整死,我已经有几个月没回家,我父亲的病也不知怎么样?秋月,我昨晚写了一封信,想让你找个可靠人送到我家,你看……”
      阚秋月稍微犹豫一下。赵玉章忙说:“我知道你很为难,不行就算了吧。”
      “你放心,我想法送出去。快把信给我。”说着赶忙把信接过来装进口袋里
      “秋月,这事不要勉强。” 赵玉章既感激又担心地将信从枕头下拿了出来。
      “你不要担心,我一定把信送到。”说着赶忙把信接过来装进口袋里。
      这时门外传来响声,阚秋月急忙退了出去,回到厨房寻思良久,开始准备让明军去送,她怕赵大婶嘴快万一说出去就坏了,最后决定还是让天觉去,一来是自家兄弟,二来住的近也方便。
      晚上她回到家把天觉叫来对他说:“天觉,嫂子求你办件事?”
      “嫂子,你听你说的,咱自己人还求啥,有事就说吧。”
      阚秋月掏出一封信小声道:“我想让你把这封信送到淮北去,这上面有地址。”
      “大嫂,这是啥信,送这么远。”
      “我也不知,我过会去借明军的自行车,你骑车去。”
      天觉又问:“这信到底是谁的?”
      阚秋月告诉他:“这信是以前来咱家的那个赵科长,现在是咱县的县长,被李抗战关在咱杨家大院,他父亲有病,几个月没有家里的消息,所以写了这信,让我找个人给他送去。”他说着掏出10块钱,“这是他给的路费。”
      天觉一看还有10块钱,当时就答应:“好吧,大嫂,交给我吧。”
      “不过,这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阚秋月嘱咐他。
      “我知道,大嫂。我去借车子。” 天觉拿着钱高兴地手舞足蹈。
      阚秋月怕他说漏了嘴:“还是我去吧,你早休息。”说过便去赵大婶家将自行车推来。
      翌日四点,天还不亮。阚秋月就把天觉叫了起来,临走时又一次嘱咐他这事千万别对外人说。天觉点头答应。等天觉骑车走了以后, 她心里这块石头才算放了下来。
      中午送饭时,阚秋月来到赵玉章的房间,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可发现他躺在床上,脸和身上多处是伤,她大吃一惊,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忙问道:“赵大哥,咋回事?”
      赵玉章艰难坐起来向外瞧了瞧:“昨晚让他们打的。”
      “什么,他们敢打县长,这还了得。”阚秋月差点没大叫起来。
      赵玉章执意不要他大声说话,然后低声告诉她:“他们让我写个声明承认他们是革命组织,要我和他们一起造反,我不答应,所以他们就动了手。”说着话脸上显露出一种疼痛的表情。
      阚秋月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不由地心疼起来:“他们怎能这样对你?”
      赵玉章勉强地对她笑了笑:“你不要为我担心,从中央到省、地区现在都是这样,我就是死,也不能向他们屈服,我来芒砀时李抗战跟我当秘书,整天拉拢一帮人,不务正业,拉帮结派,我在会上批评了他,让他下乡锻炼锻炼,所以就怀恨在心。这小子人不大,野心不小,想不到□□给这帮人提供了机遇。”
      “这样下去不就乱套了吗?”
      满脸无奈的赵玉章担心道:“谁说不是,时间长了中国就完了。哎,秋月,那封信……”
      阚秋月看看门外低声说:“我正想告诉你,今天一早,我就让我弟弟送走了。”
      “太好了,谢谢你秋月。”赵玉章听过,当时激动地不知所措,脸上的乌云顿时消失。
      这时突然听到南南在院门外喊道:“妈,猫蛋病啦,我婶直哭,让你去一趟。”
      阚秋月急忙从屋内走了出来,他问:“咋不好?”
      “说是发热,不想吃饭。”
      “我知道了,你去对你婶说我这就回去。”她回到厨房提了一瓶热水,故意装作去送水,又来到赵玉章的房间。她刚一进门,赵玉章就问:“秋月,刚才是不是阳阳?这孩子长成大人了吧?”
      阚秋月回答:“不是阳阳,是南南,我的小儿子。”
      赵玉章顿时一惊:“你又结婚了?”
      她也不知该怎样回答,一时没了腔,停了一会才说:“没有。”
      满脸疑问的赵玉章接着又问:“那孩子是咋回事?”
      这个问题让她更难回答,她想了一会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突然灵机一动说:“是我逃荒捡来的。”
      “秋月呀秋月,知道就喜爱孩子,可阳阳和秀秀就够你受累的了,你怎么又检一个?”
      “没法子,可是条性命总不能看着把他饿死吧。”说着发现赵玉章衬衣上有几块血痕,她急忙掀开上衣一看,背上有几处被打烂,冒着鲜红的血迹,惨不目睹。她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狠狠地骂道:“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
      赵玉章有些担心:“你快去吧,时间已不短了。”
      阚秋月心疼地望着他点点头,恋恋不舍地走出房门。李大海在院内喊道:“阚秋月,送个饭这么长时间?”
      她当时有些慌张,但马上又镇静下来:“这个人睡着不起,我催了他几次。”
      “不要问他,不知好歹的东西。”
      阚秋月从房内走出:“李支书,刚才南南说猫蛋病了,让我去看看。”
      “快去快回,不要晚了下午的饭。”
      得到李大海的许可。阚秋月慌忙离开了大院,她边走边想,何不趁这个机会给赵玉章买点药来,也能减轻点痛苦。她先到天觉家看了看猫蛋问:“猫蛋咋拉?”
      “像似感冒,天觉还不知啥时候来呢,所以我让南南去叫你。”
      “你不要着急,我去请医生。看样子,可能是受凉了。”阚秋月说罢就去了前庄,到了赤脚医生家,她先拿了些止痛和消炎药,说是给南南吃的,然后陪着医生来家里给猫蛋看了病,打过针送走医生,又煮了几个鸡蛋准备给赵玉章送去。
      下午送饭时,阚秋月把药和鸡蛋偷偷地交给了他。赵玉章感激地不知说啥好?
      傍晚阚秋月回到,一问天觉还没回来,不由地紧张起来。到晚上9点,仍不见天觉的影子。阚秋月是心急火燎,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赶忙去了村外路口,一直等到快10点了,才见天觉姗姗来迟,开口埋怨道:“你咋到现在才来?”
      天觉一听当时委屈地说:“大嫂,这可是件苦差。”说着故意翘起左脚:“你看鞋底被脚踏磨透了。找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
      秋月警惕地四周望了望:“好了,回家去说。你先骑车走。”
      回到家,阚秋月把天觉他叫到她屋内小声问:“他父亲的病怎么样?”
      “病得不轻,在床上躺着。”
      “他母亲呢?”
      “他母亲身体也不好,听说是儿子送来的信,接过信就哭了。她已让孙子来了三次,一点消息也没打听到儿子的消息。她以为儿子死了呢?不知哭多少回了,今个才知儿子还活着,高兴的两位老人不知咋好?为感谢我,还专跑到街上买了肉。”
      “捎什么话没有?”
      “捎来一封信,是让别人写的。”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信递给阚秋月,“大嫂,这下可好了,他是县长,咱们以后有啥事就找他帮忙。”
      阚秋月接过信对他说:“别瞎想,快回去看看猫蛋,如果再发热,叫大夫再打一针。”
      “什么,猫蛋病了。”
      “已叫大夫看过,是感冒。”她又嘱咐天觉:“今天的事千万不要向外说。”
      “我知道大嫂,你放心吧。”天觉说罢就慌着去看猫蛋了。
      第二天送饭时,阚秋月把信悄悄地交给了赵玉章,低声对他说:“大娘让你注意身体,不要挂心家,大伯情况还可以。”
      赵玉章激动地泪水直流,接过信边拆边对秋月说:“秋月,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然我父母亲会担心死的,接到我的信,就放心了。”
      “听我弟弟说,大伯叫小兵来芒砀三次都没有你的消息,还以为你不在了呢。当知道你还活着,高兴的两位老人不知咋好?为感谢我弟弟专门到街上买了肉。”
      “这下可好了。也不知咋感谢你?”
      “赵大哥,以前你不是也常帮俺的忙吗?别说了,放心养伤吧,别忘了吃药。”阚秋月说着退了出去。
      赵玉章含着泪把信一连看了几遍,然后便放在枕头下,今天终于知道父母的消息了。虽然身上的伤疼痛难忍,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面部肌肉仿佛在微笑,那种兴奋之情从心底涌出,几乎无法控制,仿佛疼痛一下子全消失了。
      心情的愉悦,并没阻止伤口的恶化,两天过去。想不到赵玉章身上的伤不仅没好转,反而有几处感染化脓,同时引起高烧,情况十分危急。阚秋月又给他买了些消炎药,可是毫无效果。赵玉章让李大海他们去找医生,被李大海拒绝,并威胁他说如果不支持“革联”休想看病。尽管这样赵玉章依然没有屈服,宁死也不写这个声明。
      这下可把阚秋月给急坏了,晚上她偷偷地去找医生,想让他给出个主意,她撒谎道:“大夫,俺南南身上的伤化了脓,吃消炎药,不顶用,你看该咋治?”
      医生告诉她:“这很简单,抓紧打消炎针。”
      “可她怕针,不让打,是否还有别的法子?”
      大夫摇摇头:“没有别的好法子,吃中药更慢。” 稍一停顿又说:“也可以把红霉素碾成粉状直接撒在伤口上,不过必须先把伤口内的脓水挤出来清洗干净。”
      “怎么挤法?”阚秋月又问。
      “把伤口划破,用棉球沾着酒精把脓水挤压出来,擦洗干净然后撒上红霉素药面。”
      阚秋月听后便让医生给她准备了必用的药品和材料,又买了几十片红霉素。医生说最好是让病人来这里做。可她说:“这孩子不愿意上医院,如果真不行再来。”
      她拿了药品和材料告辞医生,匆匆忙忙赶回家,用杠面杖把红霉素片赶成粉面,小心翼翼地用纸包了起来。
      次日,阚秋月利用送饭,把药面和材料带给赵玉章,并对他说了使用的方法。前身的他自己可以处理,可是后背上的伤他就无能为力了。阚秋月想了想说:“快躺下,背上我来处理。”
      赵玉章有些担心,恐怕被人发现连累了她:“不行,万一被别人看见,就不好说了。”
      阚秋月瞧了瞧外边无人,看他仍犹豫不定的,一把将他按倒在床上,掀开衣服一看背上的有两处感染并不是太严重。赵玉章只好依了她咬着牙忍着疼痛,背上很快处理完毕,散上红霉素药粉。现在就剩臀部了。赵玉章说什么也不让她再处理,可阚秋月坚决要帮他做完,她不顾赵玉章的反对,硬是把他的内裤扒到屁股下,一股难嗅的气味扑面而来。这一处比背上的两处还要大,而且感染的程度更加严重。阚秋月闭着气,先用棉球在伤口上擦了擦,正要把里面的浓液挤出来,想不到这时李大海突然出现在门口。原来他看到阚秋月送饭好大会不出来,不知咋回事特来瞧瞧。不料他没进门就看到阚秋月竟在赵玉章的屁股上摸来擦去的,便大喊一声:“好你个阚秋月,叫你做两天饭,想不到你竟然勾引起了□□。”
      这一喊把阚秋月吓得脸色煞白,他呆在那里,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了身体。浑身不住地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玉章看事情暴露,急忙把裤子提上,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李支书,是我让她给我消消毒的。”
      可李大海看到床上的药棉,药粉等物品,根本不信赵玉章的话,心想这些东西很可能是阚秋月带进来的,愤怒至极吼叫道: “好你个阚秋月,你大概是没男人急得,几天功夫就勾搭上了。”
      阚秋月知道说什么也没用,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来人。”李大海喊了一声,马上从外边跑过来两个人。他指着赵玉章,对他们说:“把他关到隔壁去。把这屋内仔细搜一搜,看看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来人应声把赵玉章架了出去,关进另一个房间。回来对原来的房间进行了仔细的搜查,这一搜不要紧,整个事情全暴露了,不仅搜到一些药物,连那封从淮北带来的信也被搜了出来。本来这信看过就该烧掉,可赵玉章舍不得,每天不知要看多少遍,这封信成了他的精神支柱。他也没想到竟然被发现了,马上意识到自己受罪无所谓,很有可能牵涉到阚秋月,自己过去已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了,这次又要连累她了,懊悔莫及,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大海先审问阚秋月是谁送的东西?阚秋月说:“我只帮她消消毒,东西不知是谁送的。”她知道后果的严重性,所以不敢承认。
      于是又审问赵玉章:“没想到一个堂堂的县长, 竟满肚子男盗女娼,几天功夫就和一个坏份子女人勾达上. 老实交代你们还干了些什么?药品和信是谁带进来的。”
      “这事和阚秋月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让她帮我擦擦背上的伤口。至于药品和信我不会告诉你们的。”赵玉章为了不连累阚秋月,也是宁死不说。
      “难道这些药物和这封信是它自己跑进来的?除了她还有谁能带进来?”李大海气急败坏地吼道。
      无论李大海怎么叫,赵玉章却一言不发。
      李大海立即给李抗战打了电话,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情。抗战听后如获至宝,他想不到这位县太爷在生活作风上如此不检点,勾引女人的手段竟比自己还要高明,短短几天时间就和一个坏份子勾搭成奸,简直不可思议。他要利用这一事件把赵玉章彻底搞臭。于是便告诉他继父说他要亲自处理这件事,让他继父先把阚秋月控制起来。李大海按照儿子的指示,当时就把阚秋月关了起来。
      天还没黑,李抗战便兴致勃勃地带着几个人来到杨家大院,首先对阚秋月进行了审讯,可阚秋月宁死不开口。
      李抗战拿着信对他继父说:“这封信的落款日期是最近的,去淮北最快也得两头摸黑,阚秋月没有时间去送信,这说明还有其它人参于其中,好好查一查,这院里还有谁能出去送信。”
      “没有人出去,就阚秋月自己。”李大海非常肯定地说。
      李抗战想了想后,给他继父指了个路子:“你查一查村上有谁那天误工?”这点子的确不错,那时上工实行工分制,每人的出勤全记在记工薄上。
      李大海马上把生产队的记工簿拿来,经过查对,发现那天就天觉自己缺了一天工。他立即叫人把天觉叫来,他本人没有直接出面,而是让李抗战带来的人去审问,他们首先给天觉一个下马威,说如果不老实交代就送他进大牢。
      天觉一听要进大牢,当时就吓得尿了一裤子:“我说,我说,你们千万不要把我关进大牢。”
      “只要你说,我们就宽大处理,我们的原则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好,信是我从淮北带来的。是我嫂子让我去淮北的……”这家伙一股脑把去淮北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唯一没说他俩以前就认识。
      “天觉,你这样做很对,一定要和阚秋月划清界线,不然连你一块批斗,以后再发现她有什么违法的事,要立即报告。” 李抗战从里面走出来对他说。
      “是,是,李司令我一定听你的,给她划清界线。”天觉连连点点头。
      事情终于查清,李抗战极其兴奋地告诉他继父:“太好了,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可以说是一次重大突破,一个县长和一个女特务狼狈为奸,由此可见赵玉章不但是个死不悔改的□□,而且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流氓。他能在这么短的几天内勾搭成奸,就说明他以前在作风上肯定不检点,一定是情场上的老手。为了把他的罪行彻底揭露出来,明天就派人去平顶山调查,看看他以前是否还有类次的事情,等摸清后再正式给他们算账。”
      第二天,李抗战便派人去了平顶山,并没发现赵玉章有作风问题,不过得知赵玉章是在他老团长的照顾下从栾川县到平顶山的,老团长现已被打倒。他们马上又去了栾川,通过调查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赵玉章和阚秋月在栾川就是老相好,很多年前就有不正当关系,而且差一点没结婚,调查人员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立即把这一重大战果汇报给了李抗战。他得知后欣喜若狂,高兴得无法形容。他认为赵玉章可能还有其它问题,因此决定对他进行彻底调查,果如他料又一个重大问题暴露出来,查出赵玉章的妻弟跟□□去了台湾。李抗战得知后如获至宝,连夜在县政府会议室召开了“革联”领导人会议,而且在会上作了关于对赵玉章和阚秋月处理的重要讲话,他说:“经过这几天的内查外调,查到赵玉章有个内弟在台湾,阚秋月的丈夫也在台湾,由此可见他们的勾结不是一般的巧合,而是有一定政治目地,就是向台湾提供情报,为□□反攻大陆创造条件。解放后阚秋月为了能长期隐藏下来,隐名埋姓在栾川与赵玉章共同搞间谍工作,并且两个人勾搭成奸。幸亏肃反时阚秋月被我公安机关查处,回乡劳动改造,因为这事反右时赵玉章被审查了两个多月,是他以前的老团长救了他。后升为地区文化局副局长、局长,全是那个老团长一手策划的。现在那个老团长已经被罢了职。58年赵玉章曾寄给阚秋月一次活动经费。59年春季亲自来杨镇与阚秋月接头,并留下了一个活证南南。赵玉章现在已有人民内部转变成敌我矛盾,成了人们的公敌。因此,我代表县政府提议对赵玉章进行无产阶级专政。为了扩大影响,首先在县城召开一个万人批斗大会,为了开好这次批斗会,为确保我们红色政权的战斗成果,要防止“农联”趁机捣乱,我们必须加强武装,严加警戒,准备以保护县政府的名义向县武装部借30支步枪,两挺机关枪。我们伟大领袖伟大导师毛主席教导我们枪杠子里面出政权。我们□□的伟大旗手敬爱的江青同志,公开号召我们要进行文攻武卫。无产阶级革命的同志们!战友们!希望大家紧急行动起来!把枪支搞到手,用实际行动向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献礼,把赵玉章和阚秋月批倒批臭,让他们一臭万年、永不翻身!”
      李抗战这番振奋人心的演讲的确不同凡响。当天晚上,他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县武装部弹药库,强行砸开库门抢走了50支步枪,3挺机关枪,一百多枚手榴弹和六百发子弹,临走时把一个盖着县政府大印的借条放在仓库里,明目张胆地离开了现场。
      不料借枪的事,第二天就被“农联” 组织知道了,他们也不肯示弱,竟然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将仓库剩的武器全部借走了。幸亏里面的枪支不多。
      李抗战得知后,不得不加强防范。经过两天的慎密筹备批斗大会一切就绪,会场设在县城中心的人民广场内,舞台上方拉着一条白纸黑字的巨型横幅,上写“批斗死不悔改□□特务大流氓赵玉章和特务破鞋坏分子阚秋月大会” 格外引人注目,广场四周以及县城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打倒赵玉章和阚秋月的标语。
      开会这天,一大早太阳就躲进了云层,天色阴沉昏喑。
      为了防止反对派“农联” 前来抢人,身穿仿制军服,胳膊上配戴红色袖章的“革联”造反兵团队员们,一个个持枪荷弹地站立在广场周围和街道两边。几挺机关枪分别架在路口的平搂和舞台的房顶上,给会议增添了几分庄重和威严,一队队有组织有秩序的造反派和贫下中农代表,他们举着红旗,高喊着:“打倒赵玉章,打倒阚秋月”的口号,雄赳赳气昂昂地步入会场。唯一不足的就是天不做美,会议还没有开始,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那雨下得尽管不是太大,但直接影响到了会场的秩序,顿时一阵混乱。李抗战看到马上走到麦克风前吹了吹,发出一阵刺耳的哨声后,他严肃地大声讲道:“无产阶段革命的战友们!同志们!贫下中农代表们!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时,上有飞机轰炸,下有敌兵堵截。严寒和饥饿随时都可能吞噬他们的生命,可他们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奋勇向前,坚定不移地到达革命圣地延安。今天这点雨,难道就不能克服了吗?为了无产阶级红色政权,我们要学习革命先烈那种大无畏的革命精神,誓死捍卫□□!誓死保卫毛主席和党中央!”
      李抗战不愧为一个演说家,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不得不使人心振奋,热血沸腾。台下立即响起了震天动地誓死捍卫□□,保卫毛主席的口号声。那声音在茫茫细雨中回荡着。在那个激情的年代里,这种场面不得不使人感到雄壮而又可笑。
      一辆警车鸣着刺耳的警笛驶进了会场,顿时口号停止,所有的目光盯向警车。随着李抗战一声令下:“把□□特务大流氓赵玉章和特务坏分子阚秋月押上来。”几个彪形大汉分别把赵玉章和阚秋月押上了舞台。台下愤怒的人群大声喊道:“让他们跪下,向人民低头认罪。”几个人立即强行将他们按在台上,每人头上戴了一顶用白纸糊的大约一米长,上尖下宽的高帽子,脖子上分别挂了一个打了红岔的木牌子。阚秋月脖子上还另加几双烂了鞋帮的解放牌破胶鞋,压得她头也抬不起来。
      主持人当即宣布:“芒砀县批判□□、特务、大流氓赵玉章和特务、坏分子、破鞋阚秋月大会现在开始。下面请我们县革命造反兵团司令、兼芒砀县人民政府临时负责人李抗战同志带领大家学习毛主席语录并发表重要讲话。” 尽管下面掌声一片,可能是因下雨的缘故,那声音显得极其沉闷。
      李抗战向台下挥了挥手,掌声立即停止。他拿起麦克风大声说道:“无产阶级革命的战友们,贫下中农同志们你们好!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芒砀县最大的死不悔改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特务、流氓赵玉章和没有改造好的地主特务坏分子破鞋阚秋月,就是我县最为典型的一对,他们相互勾结狼狈为奸,为国民党反攻大陆提供情报,大搞特务活动,疯狂地反对□□,以人民为敌……”
      他的演讲一次次被淹没在雷鸣般的掌声之中,结束后造反派头头和贫下中农代表分别冒雨上台,对赵玉章和阚秋月进行了疯狂的批判。雨越下越大,舞台上的横幅已脱落,街道上的标语也被雨淋迷糊不清,会场上的人们都淋得像落汤鸡一样,但丝毫没有削弱他们的革命斗志,仍以高昂的姿态和顽强的战斗精神在雨中接受着这激情岁月的洗礼。
      会议一直进行了三个多小时,雨一直没停。赵玉章跪在台上,由于身上的伤还未全愈,歪倒几次。阚秋月挂在她脖子上的几双鞋破经雨一淋,足有十余斤重,压得他气也喘不过来,她只好把头低到鞋和舞台接触处,避免被鞋压跨。尽管这样,最后还是昏倒在台上。
      紧接着第二天他们又被拉到革联控制的几个公社进行了巡回批斗,整整折腾了一个星期。批斗结束,他们就被关进了大牢。
      中央为了控制下面混乱的局势,不得不动用部队,名义是支左,其实就是军管。对双方的枪支弹药进行了收缴,武斗才真正制止。但对赵玉章来说灾难这才刚刚开始,从此便失去自由,在监狱呆了一年后,又被送到五七农场进行劳动改造,直至78年才平反昭雪。他内心一直在自责,因为他牵连到阚秋月,很想当面对她说声对不起,可始终没有机会。
      相比之下阚秋月还算幸运,一月后被放了出来,原因并不是李抗战发慈悲,而是阚秋月的两腿关节发炎不能行走,才不得不把她释放。
      地方举行军管后,便成立了县革委会,主要负责人均有部队领导担任。由于李抗战纠出赵玉章,成绩突出,被提升为县革委会副主任,分管政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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