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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取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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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海在杨天啸和张红林的陪同下,尽情地在桃园玩了几天。然后杨天啸便带着他去了医院,准备给他治疗关节炎。
可是连跑几家医院,结果几乎都是一致的,腿部肌肉萎缩,膝盖骨硬化,甚至有些组织已坏死,必须长期住院治疗。杨天啸问需要多长时间,医生说少则一二年,多则三四年,桃园暂时还没有专治风湿病的医院,要想根治必须去台北大医院。
孙玉海说什么也不愿去治疗。可杨天啸态度非常坚决,非治疗不可。他说咱们兄弟仨人,红林已失去了一条腿,你要再残废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将来如何向大陆亲人交代,如果是不治之症就算了,现在能治所以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治疗。
在他的坚持下,孙玉海无奈住进了台北风湿病医院。但高昂的医疗费使杨天啸犯了愁,一个月不到上万元没了,看好至少得二三十万,这对他来说无异是个天文数字。孙玉海知道后说什么也不愿再治疗。杨天啸坚决不同意,他偷偷地把林兰给阿琪留下的一套房子给卖了。这样做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妥,毕竟是林兰留给她女儿的,但为了给孙玉海治疗也只好先卖掉,等以后有条件再给阿琪买一套。孙玉海问他那里来的钱?他撒谎说是政府给他的补贴金。
就这样孙玉海在医院住了一年零三个月,动了两次手术,情况还不错,不过要想完全恢复,还需一段时间的治疗和锻炼。
出院后每天有杨天啸陪着他锻炼,两月不到竟然能站立了,但孙玉海心里依然默默不乐,杨天啸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他看病,让你花了这么多钱,他心里一直不是滋味。杨天啸开导他说钱是人赚的,只要有了人还怕没钱吗?其实孙玉海并不完全为钱事。而是他身上的字和国徽成了他精神上挥之不去的一大阴影,使他寝食难安。
又过了一段时间。孙玉海完全告别了轮椅,柱棍能独自行走了。张红林来电话让他去花莲玩两天。因为他原来的室友上个月病故了,他自己感到特别无聊,因此想让孙玉海去陪他住段时间,没想到此事正中孙玉海的下怀,他正想把身上的字和国徽去掉,因为在桃园会遭到杨天啸的反对,于是孙玉海就跟着张红林到了花莲。第二天他就嚷着去了医院,可是跑遍了花莲县所有的医院,连一家敢接收的也没有。有一个好心的医生告诉他说这个手术没有医院敢做,更没有医生敢做,谁做谁要吃官司的,要做最好到国外用激光治疗,不过费用相当昂贵。
他们回到住处。孙玉海对张红林说:“我看还是咱们自己做吧!”
张红林坚决反对:“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咱们没法做。”
“我在狱中就听别人说用刀把皮剐掉,等长出来皮就好了,用烟头也可以。”
张红林摆了摆手:“你说的这些法子都不行,我认识一个乡下医生,明天让他来看看再说吧。”
孙玉海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翌日张红林吃过早饭,就去乡下请医生。孙玉海趁他不在,准备自己试验一下。他到附近村上的药店买了一把手术刀和一些消毒用品,回来后就把上衣脱掉,用棉球沾些酒精在胸前擦了一遍。就这样简单地擦了擦,自己便拿把手术刀,嘴里咬着一个毛巾,狠狠地在胸前的国徽上刮了一刀,疼痛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他的心脏,使他几乎无法呼吸,那种窒息的感受令人窒息。他忍不住大叫一声,但他并没有因疼而停止,又连续剐了几刀,鲜血顺着肚皮往下流,惨不忍睹。额头上的汗珠如豆粒一般直往下滚。他不得不停下,用棉纱将血迹擦了擦,可刚擦过鲜血立马又涌了出来。他不敢再剐了。这时他想起别人对他说过,用点着的烟头不仅止血也可以把字烫掉。他马上点上一支烟,猛抽了几口,对准图案猛地按去,烟头一接触皮肤,巨烈的疼痛使他又大叫起来,虽然疼痛难忍,但比用刀刮强多了,一点血未出。于是他就忍着疼挨着烫起来,疼得他汗水像雨淋一般。他一边擦着汗,一边咬着毛巾坚持着。等红林带着医生来到时,胸前的碗口大的国徽已基本烫完,他正躺在床上“哎哟哎哟”的呻吟着。
张红林一看当时惊呆了,心疼地抓住他的手责怪道:“你不要命吗?”
医生更是惊叹不止:“这位老兄的精砷令人敬佩。可是,你这种做法也太荒唐了,简直是拿生命开玩笑。既没做全面检查,又无进行消毒,如果处理不好会感染的。”
孙玉海为了打消医生的顾虑故意说:“我的身体棒的很。皮肤从来没感染过。大夫,你既然来了,就请你把背上的字迹也给去掉吧!”
医生摇摇头:“不行,必须要等你前面的伤好了以后再做,最好是到国外用激光治疗,这样可以减少你的痛苦。”
孙玉海却坚持道:“大夫,你这让我疼这一次吧,我就是死也心甘情愿。你不知道,这些东西压在我心头十几年,晚上做梦回大陆,家人都不让我进门,大夫,我求求你,帮我了这个心愿吧。我绝不连累你。”
“不行,我并不担心政治上的牵连。我是一个医生,要对你生命负责,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这种违背常规的做法,我不赞成,更不会帮你做。”医生的态度非常坚决。
尽管孙玉海再三恳求,医生丝毫没有妥协,反而耐心地向孙玉海解释说:“医学上的事,可不能半点马虎,如果两面同时做,一、你在无消毒措施的条件下做这种手术,本身就是错误的。二,面积过大风险更高,万一感染后果不堪设想。三、你无法正常休息,既不能仰着,又不能趴着,你总不能光侧身睡吧。”
张红林也同意医生的看法:“大夫说的很有道理,等前面好了再做后面。”
既然这样孙玉海也不好再强求。医生立即给他注射了止痛和消炎的针剂。对伤口进行了简单地处理后,又开了一个处方,让张红林马上去附近的药店买些内服药。临走时,再三嘱咐张红林千万注意卫生,防止感染,如有异常情况迅速通知他。
张红林送走医生,回来就责怪孙玉海不该拿生命开玩笑。孙玉海对他笑了笑说:“红林兄,没事,□□上虽说疼了些,但精神上却轻松了许多。”
第一天还好,除疼痛以外表面没什么变化,谁知到了第二天晚上,突然感到伤口疼痛难尽,呼吸困难,全身如火烧一般。张红林急忙把医生找来,医生怀疑是伤口感染,把蒙在伤口上的纱布揭下来一看,果然前胸大面积感染,体温烧到39度2。医生感到病情严重,建议立即住院治疗,不然就会有生命危险。
在张红林的说服下,孙玉海总算同意住院,可是连续跑了几家医院都被拒之门外,没有一家敢收。
无奈之下医生只好在家给他注射了大量的抗菌素,对伤口进行了处理。但并没有控制住伤情的恶化。又过了一天,伤口开始化脓,不仅呼吸困难,同时伴有咳嗽。医生也措手无策,无可奈何地对张红林说:“对不起,我已无能为力,你们加紧去大医院或想别的办法,不然,这位老弟就没命了。”
此时的张红林急得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他忽然起了杨天啸,立即给他打了电话,说有急事让他马上过来。杨天啸问他什么事?他只说孙玉海出事了,并没告诉他实情。杨天啸再问,电话已挂断。杨天啸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之兆,也顾不得多想,立即给阿琪打了电话,说他有事晚上不一定回来,然后就驱车奔花莲急驶而去。
杨天啸马不停蹄赶到花莲,当见到孙玉海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 他当时也没了主意,后来想了想决定马上把孙玉海转移到桃园进行治疗。他连杯水也没顾得喝,便把孙玉海架上车和张红林一道向桃园急驶,到家时已晚上十一点了,为安全起见,怕医院不肯接收,他把孙玉海放在自己的宿舍里,因为这里比较隐蔽很少有人光顾。安置好以后,杨天啸便去请为自己做手术的那个王医生。自从上次住院和王医生认识后,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好。杨天啸向他说明来意,王医生当时有些胆怯:“这可不是小事,毁掉国徽要吃官司的。”
杨天啸哀求道:“他和我是同村兄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在台湾胜似亲兄弟。他为了去掉身上的图案,几乎命都不要了,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他。”
王医生颇受感动,他想了想说:“看在咱们都是大陆人的份上,我就试试吧,不过,为了安全,必须秘密治疗,不然,很可能带来麻烦。”
“所以不敢去医院,只好在家住着。”
王医生慎重地考虑后,拿了药箱便跟着杨天啸来到他家。一看孙玉海已开始抽风,征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为他的这种精神所感动,检查过他怀疑是有感染引起的复数菌败血症,并发胸肺心病,而且已导致肺心哀竭。他心情沉重的把杨天啸拉到一边说:“你兄弟的病情十分危急,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此时,杨天啸浑身的血管都要爆炸似的,他抓住医生的手:“请你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任何代价,把他的病治好。”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他的病我没有很大的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他立即吩咐杨天啸去买氧气包和抗菌针剂。等杨天啸买来后马上给孙玉海输上液,插上氧,为了确诊又抽了血连夜去医院作了化验,结果比王医生预诊的还要严重,由复数菌败血症引起肺部感染并发化脓性胸膜炎,导致肺心哀竭。他马上对伤口进行了处理,一直忙到凌晨才回家休息。
果然如王医生所料,两天过去,孙玉海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继续恶化,感染的面积迅速向腹部两则扩展。
中午时分孙玉海已经处在昏迷状态。他双眼紧闭,好像睡着似的,朦朦胧胧地感到自己做了一个梦,突然梦见父亲和哥哥来到他的身边,他急忙大声喊道:“爹,哥,你们咋来了?”
“听说你病了,想接你回家看病,二海,你不要紧吧?”父亲问他。
孙玉海一听说是接他回家,高兴地热泪盈眶,紧紧抓住父亲的手:“爹,你真的接我回家。”
“对,我和你哥专门来接你的。”
“爹,我不行了,回不去了。爹,儿子对不起您老人家,给您丢脸了,给乡亲们丢脸了,爹,我遵照你的吩咐。决定把身上的图案和字迹全部去掉。可只去了一半就感染了。现在已转为败血症。爹,看样子儿子回不去了。”
“不,二海,你已经做得很好,爹不怪你,你仍然是我的儿子,你一定要回家,”父亲认真地对他说。
李大海在一旁也说道:“兄弟,你不要胡说,我和爹专来接你回家的。”
“哥哥,现在已晚啦,我马上就不行了。谢谢你们能原谅我,请你替我在咱爹面前行点孝。还有如果遇见秋月嫂子,你要好好照顾她,我在这里全是杨天啸哥照顾,为了给我治腿,把别人留给他女儿的房子都卖了。你一定要把她当亲嫂子看待。”他还没说完,突然一阵狂风刮起,眼前的一切被吹得烟消云散,脑子一下子空当当。他忽得醒来,睁开眼喊道:“爹,哥,你们在那里?”
杨天啸一看他满脸冷汗,知道是在做梦,问他:“玉海,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他两眼向屋内巡视了一圈说:“大哥,这次不是恶梦……我梦见我爹和我哥……他们说是来接我回家的,他们原谅了我。”说罢微微勉强地笑了笑。
杨天啸看到他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倍感欣慰:“玉海,亲人是不会抛弃你的。”他说过赶忙打电话叫王医生抓紧来一趟。
孙玉海非常轻松的闭了眼,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过了一会对杨天啸说:“大哥……我没听你的话……你不会生我的气吧……”事情到了这一步。杨天啸还能说什么呢,他只好安慰他:“我不怪你。”
“大哥, 我快不行了……有朝一日……你回大陆……见了我爹还有哥嫂……替我向他们问好……还有……”
杨天啸流着泪打断了他的话:“玉海,你瞎说什么, 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病看好,把你带回大陆。”
“大哥……你别宽我的心了……我知道我马上就不行……我死后……请你把我的骨灰埋在离大陆最近的山坡上……面向大陆……”
“不许你胡说,我一定把你的病看好。”
这时王医生进来。他检查过悄悄地把杨天啸拉到门外,沉重地对他说:“天啸,玉海的情况不妙,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一开始我就对你讲过。”
杨天啸抓住王医生的手哀求道:“请你无论如何要救救他,我求求你。”王医生向他解释道:“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医学上的东西不是强求的,这也是自然规律,我现在也是无能为力。不过,听说有一种美国的进口针剂消炎效果特别好,可惜这药很少, 好多医院都没有。”
“那里可以买到?”杨天啸急忙问。
“台湾只有台北国立医院才有,可是这针剂费用太高,一针就要上万元台币。”
“钱不成问题,只要能买到。”
王医生告诉他:“有钱也一不定买到,这针非常缺,不是谁都能买到的。” 过了一会他又说:“我有个同学在台北医院工作。我写个信你去找他,也许能帮这个忙,不过,我未十分把握,也只是试试。”
“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能放弃。”
“那好,我写封信,你立即带钱去找他。”他说着就拿出了笔来,简单地写了几句话,交给了杨天啸并嘱咐他:“先买一盒,一定要快。”
杨天啸点点头连话也没说就奔了出去。他一边走,一边在考虑钱的问题,上那去弄钱呢?不仅卖房的钱早已用净尽了,而且又借了许多账。现在也只有他身上那块跟他多年的瑞士金壳怀表还值点钱,这表是结婚时花200大洋买的,也是现在唯一的一件结婚纪念品,为了救玉海他不得不把表拿到当铺,当了3万台币又借了2万,他拿到钱马上赶到国立医院,找到王医生的同学好不容易买了6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医院将正在上班的王医生叫来,给孙玉海注射了两支。王医生对杨天啸说:“你要勤观察他的情况,如有异常马上通知我,我得回医院去上班。”
杨天啸谢别了王医生,一步也不敢离开孙玉海,生怕出什么意外。夜暮即将来临,天空变得模糊起来。这时他忽然想起,只顾忙着照料孙玉海,竟忘了去接阿琪,也忘了打个电话。就在正准备去接阿琪时,电话铃突然响起,他拿起话筒一听当时脸就变了色。电话是王医生从医院打来的,他说阿琪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
真是祸不单行,原来阿琪放学后,等他干爸来接她,可一等二盼, 怎么也不见杨天啸的影子。她着急万分,准备到街上打个的回家,不料出了学校来到转弯处,一辆急驶的车子迎面而来,躲闪不及,一下子被撞出几米,当时就昏了过去。司机把她马上送到医院,给检查后发现脊骨错位,等阿琪醒来发现司机也不知去向?正巧王医生值班,他只来打电话告诉杨天啸。
杨天啸被这突如其来的噩信,惊得如同当头挨了一闷棍,大脑一片空白,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张红林见状忙问他咋回事?
他这才缓过神,说阿琪出车祸正在医院抢救,他吩咐张红林照顾好孙玉海,然后就朝医院跑去。
当杨天啸赶到医院。面无血色,两眼发呆的阿琪,看到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问:“阿爸你为什么没来接我?”
他一手抓住女儿的手,一手给女儿揩着泪,内心愧疚地说:“别哭阿琪,阿爸不好,阿爸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阿爸,我好怕。”
“别怕,孩子。有阿爸在身边呢?”
王医生把杨天啸叫到办公室对他说:阿琪脊骨错位需要立即手术,不过手术比较复杂,手术后,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杨天啸没意识到这么严重,他听了不由地紧张起来:“不会残废吧?”
“只要加强锻炼,残疾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此时,杨天啸的心“蹭”得悬了起来。王医生安慰他:“你不要太担心了。”光说不让他担心,他能不担心吗:“王大夫,我求求你千万不要让我女儿残疾,不然,我无法向她死去的母亲交代。”
“你放心,我会尽全力的。”
“这个我知道,王医生,有个事想请你帮忙,我暂时经济上不宽裕,你是否能帮我解决一下手术费用?”
王医生犹豫一下:“好吧。”
“谢谢你,王医生。”
“别客气,咱都是大陆人。就应该相互帮助。”
杨天啸终于松了一口气。
阿琪得知手术,满脸充满了恐惧。浑身发抖的抓住杨天啸的手说:“阿爸,我害怕,我害怕,我不想手术。”
杨天啸用手抚摸把的手:“不要怕,有阿爸在身边,一切都会好的。”
尽管杨天啸一遍遍安慰着女儿,可阿琪仍然紧张的不行,死死地抓住父亲不松手。为了让女儿消除恐惧,他决定陪着女儿一块做手术,于是便请求王医生:“王大夫,做手术时,我想陪在女儿身边。”
王医生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这个就不必要了,我们会尽力的。”
“不,不,王大夫,你误会了。”杨天啸忙解释道:“我是让女儿减轻一点思想压力,有我在身边会减少她的痛苦。”
王医生点点头赞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没这个必要,因为打上麻针,她就失去意识了。”
“我送她去手术室,看着她打上麻针。”
王医生犹豫一下后点点头:“好吧,就破个例吧。”说罢吩咐身边的护士,给杨天啸消毒换衣。
杨天啸穿着一件白大袿,头戴白帽,嘴上还罩着一个口罩,出现在阿琪面前时,阿琪以为是医生来推她作手术呢,当时就吓得面色蜡黄,连话也说不出了。
“阿琪,别怕,是阿爸。”杨天啸安慰她。
阿琪愣住,仔细一看果真是父亲,她用迟疑的目光看看他:“阿爸,你怎么这身打份?”
“我要陪着你一块去手术,有阿爸在你身边,你该放心了吧?”
阿琪当时就露出了笑容,她点点头说:“你是天下最好的阿爸。”
杨天啸同时也鼓励阿琪:“我女儿是世界最勇敢的女儿。”
护士来推阿琪,杨天啸拉着她的手,一同进了手术室,他一面用手抚摸着女儿的脸,一面安慰着她,有他在身边,果真阿琪的心情平和多了,一直等到她进入麻醉状态,完全失去知觉前,没有显示出丝毫恐惧。
三个多小时的手术顺利结束,阿琪被推出手术室送进病房,杨天啸寸步不离的守护她身边。凌晨三点当阿琪醒来时,发现父亲正抓住她的手,上衣全湿透了,顿时鼻子一酸。喊了一声:“阿爸……”话没有说完就泣不成声。
杨天啸一看女儿醒了,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醒来就好,阿爸也放心了,疼不疼。”
“有点,不是太疼。”
这一夜,他感到十分的漫长,好似度日如年一般,在照顾阿琪的同时,还在想着孙玉海,也不知那边的情况如何?第二天一早他就打电话询问,得知孙玉海的病情已趋于稳定并未恶化,心里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也许孙玉海命大福大,有老天庇护,经过几天的精心治疗,竟奇迹般从死神中逃过一劫,病情逐步好转,由于几天没见杨天啸,他感到纳闷问张红林咋回事?张红林不得不告诉他实情,他得知后,痛苦万分又后悔莫及。他立即让张红林搀着他去了医院,张红林阻拦不住只好叫了一辆出租车。当他看到杨天啸和阿琪时,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突然跪在杨天啸的面前,泪水夺眶而出:“大哥,是你救了我的命,可我害了阿琪,我对不起孩子……”
杨天啸急忙将他拉起:“你怎么来了,这刚有点好转?红林,你怎么让他来了?”
“我劝不住,他非来不可。”
“ 大哥,你为了我坐了这么年的大牢,为了我把房子卖掉,为了给我治病阿琪差点丧命。我给你找了这么多麻烦,我该死……”
“兄弟之间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在异地他乡,这也是我当大哥的应该做的。阿琪的事和你无关,是我忘了通知她。你这次大难不死全是王医生的功劳. 如果不是他,你这次非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不可。”
正说着王医生从门前经过,看见孙玉海连忙进来:“你能活过来,也算是个奇迹。”
孙玉海一下抓住他的手,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王大夫,谢谢你救了我.”
“我们刚才还说玉海这次大难不死全是王医生的功劳.”
“天啸,别这样说,你为他看病把房子都卖了,如果没有你,玉海即使有三条命也很难生还。难道我做这点事还不应该吗,再说救死扶伤乃是医生的职责。况且咱们都是大陆人。哎,不说了我得去做手术.” 王医生说罢刚走出到病房,又转过身嘱咐玉海,“你的病情刚有好转,可不能乱跑,抓紧回去吧。”
孙玉海点点头:“谢谢王大夫,我这回去。”
王医生走后,孙玉海抓住杨天啸的手:“大哥,这次全是小弟的错,当初如果听你的话,也不会有这样的后果,我真是个大混蛋,害了你又害了阿琪……”
杨天啸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你别这么说,能逃过这一劫比什么都好,咱们这些沦落人, 以后别人看不起咱们,咱们自己可不能看不起自己,更不能自暴自弃,政府不照顾我们, 咱们自己就应该相互体贴相互照顾,红林你以后可不能再破罐子破摔了,得活的有尊严才是。”
好长时间没有言语的张红林,这些天看到杨天啸对孙玉海所做的一切深受感动,他那麻木僵硬的大脑好像慢慢有了知觉,对自己以前的行为进行了反思,听了杨天啸这番话,不仅是对孙玉海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大哥说的对,别人看不起咱们,咱们自己可不能看不起自己,大哥,这些天我也想了,你为了玉海做了这么多,可我一点忙也没有帮,钱全让我挥霍了,现在想起来真后悔,我以前的做法的确欠妥,你放心好了,从今以后我永远再不喝酒,再不进妓院。”
“这也并不是你的错,我以前对这个问题也是想不明白,总认为这些老兵没有人性,和动物一样冷酷无情,他们除了知道钱,别的什么感情道德全没了。为了这些问题我专门去台北拜访一位心理学专家。他对我解释说,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更不能指怪这些老兵没有人性,其实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是战争造成的他们有家不能归,也是战争造成的他们将近半百而不能成家立业,他们这些人根本没有融入台湾社会,而是处在一个极其封闭的状况内,再加上他们回乡无望,在台湾无依无靠,因此使他们天生就失去一切奢望,变得麻木不忍,甚至丧失了人性。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这代人已成为历史的牺牲品,成为黑暗时代的殉葬品。”
“大哥,这位专家说的太对了。” 张红林赞扬道。
“从这里也看到国民党的政权逐步走向崩溃,反攻大陆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经过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和最近老兵们发生的一些事情,使杨天啸信念有了彻底转变,对国民党和反攻大陆完全丧失信心。
“大哥,你终于明白。”
“所以咱们不能这么活着,咱们应该为老兵们做点什么,说白了也是为咱们自己,但不知做什么?”
张红林想了想:“这些老兵现在就缺乏关心和照顾,如果能在一个大的荣民之家旁边,搞一个专为老兵服务的店铺什么的,老兵们一定会高兴。大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他们不仅生活上需要帮助,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安慰。”
“可精神上那是政府的事,咱帮不上忙。大哥,等孙玉海的病好了以后,我会炒菜,不如咱们开个饭店吧,专为老兵服务,这样不仅能挣点钱,把账还一还,连玉海住的地方也解决了。”
杨天啸考虑了一下笑道:“这还真是个法子,等玉海的病和阿琪的伤好了以后。” 他说着突然抬起头看了张红林一眼:“不过,你的身体能行吗?”
“保证没问题,我现在锻炼的可以参加残奥会了,七八层的楼梯保证比你上得快。”
“既然这样,等玉海的病和阿琪的伤好了咱们再定,反正我也不想在机关里呆了。机关里也不欢迎我这样的人。”
“大哥,你终于明白了,我真为你高兴,我和玉海就跟你干了,你说咋干咱就咋干好。”
“好了,你的任务抓紧送玉海回去休息。”
“是。”张红林十分幽默地向杨天啸行了一个军礼差点没摔倒,惹得一阵哄堂大笑。
又过了一段时间,孙玉海完全康复了。阿琪也出了院,但是由于她脊骨受损,依然不能站立只能依靠轮椅。孙玉海刚说掉丢的轮椅,没想到阿琪又接着用上了。
经过这些天认真的考虑。杨天啸终于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退出国民党。在台北县离荣民之家较近的一个街道上租了几间房子,和张红林、孙玉海仨人共同开办了一家专为老兵服务的餐馆。张红林负责烹饪,又找了下手配菜,杨天啸为方便张红林专门请人做了一个高圆凳,这样张红林就可以坐在圆凳上操作了。他们还给餐馆起了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名字叫“老兵之家”,凡是大陆来的老兵进餐一律优惠。这一举措,很快蠃到了老兵的赞誉和支持。饭馆虽说不大,但生意十分红火,每天就餐的老兵络绎不绝。这里不仅为他们提供了廉价的饭菜,优惠的服务,解决了他们的吃饭问题。而且还准备了扑克,象棋,麻将和一些书籍供他们娱乐和阅读,使他们精神状况也有很大改善。因此这里很快成为老兵们名副其实休闲取乐的场所,他们把“老兵之家”当成了自己的家,这些多年无家可归的老兵突然感到了一种家的味道,一个个伸出大拇指对杨天啸是赞不绝口,为他们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杨天啸经常对他们说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咱们风雨同舟一起从大陆来到这里,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政府不照顾咱们,咱们自己就应该相互关心和照顾,别人看不起咱们,可咱们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他们不想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偏要活下去,而且活的更好。
在杨天啸的照料和开导下,这些老兵的身心状况和精神面貌大有改善。尽管如此,可这些人的思亲观念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