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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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楼外的风呼呼灌进去，把破旧的窗户吹得啪啪作响。顾行舟被两人的对峙吓得不轻，左右看看，弱弱举手：“那啥……教练说他要生了我去看看，你们继续啊……”顾行舟脚步远了，破旧楼道又安静下来。
阮知遥抬起头，正想继续问什么，黎淮已经站直了。他依旧垂着头发，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下颌线紧绷着。他像是被什么情绪压得呼吸不顺，却硬生生把所有反应都藏了回去。
“出去吧。”黎淮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不容反驳。阮知遥被怔住：“……啊？”黎淮没有再解释，走到他身侧，手伸过去，抓住了他手腕。力道不重，却拉得很稳。
阮知遥愣在原地两秒，被半拖半带地往门口走。他发现黎淮的手心是热的，可指尖却在轻轻颤。像是刚才看到他被关在黑暗里，吓坏了。他们一路走到外面，风从操场那边吹来，吹乱了黎淮的头发，却吹不散那股压着的紧绷。出了废弃楼门口后，黎淮才松开他。
黎淮没再看他直接往宿舍方向走。深夜的风把他的校服外套扬起来，少年高而瘦的背影看上去冷冷的，却带着一种急切。阮知遥怔了半秒，只能抬脚追上去。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黎淮走得很快，却始终保持着一个阮知遥刚好能跟上的距离。
不像在逃。更像在……确认他还在身后。路灯下，黎淮的影子落得很长，安安静静。可肩膀，始终绷得紧紧的。阮知遥咬了咬唇，心里乱得不行。他原本的想说的话，想问的话全卡在喉咙里。
许久他才慢慢开口道：“……黎淮。”
前面的人没有回头，只轻轻应了一声：“嗯。”那一声“嗯”淡得不能再淡，却像是他怕听不到一样。
阮知遥犹豫了好一会儿，指尖在袖口里捏紧又松开。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吹得他心口痒痒的。“……我问你个问题。”
黎淮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阮知遥深吸了一口气：“你这几年……一直在打排球吗？”黎淮没立刻回答。路灯光落在他侧脸，把他的表情切成深浅两块，看不清情绪。半晌，他低声开口：“嗯。”
简简单单一个音节，却稳得像石头落进水里。阮知遥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又浮起来一点。“难怪……”他喉咙有点哑，“难怪你那么强。”这句话像是忍了很久，终于说出口。黎淮的肩膀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你很厉害。”阮知遥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声音轻得像怕惊到谁，“一直都很厉害。”
黎淮的呼吸明显乱了一瞬。他抬起手，想随意插进兜里，可指尖僵了一秒才动作自然。
“你也——”话说到一半，他自己突然收住了。阮知遥抬头：“我也什么？”黎淮沉默，把目光移回前方。接着，他低低地说了一句：
“你也很厉害。”那句话落得很轻，却扎扎实实地砸进阮知遥的心里。阮知遥怔在原地一瞬。
委屈，感动，有一点……开心。
“谢谢。”他声音小得像猫叫似的。阮知遥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两人继续往宿舍走。风吹过球场，吹起黎淮的后摆，也吹散了那股压着的绷紧。好像一切都开始慢慢回到正轨。可在他们快到宿舍楼前时，黎淮突然停住。他侧头看着阮知遥，眼神落在对方的膝盖那里擦破了一小块皮，还留着灰。声音压得很低：
“以后……想加练可以叫上我而且受伤了也别逞强。”
阮知遥心口猛地一跳：“我……我没有”
黎淮没让他说完。“你有。”风吹过，黎淮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一只眼。他声音却第一次，有点发抖。“我早就看出来了。”
他侧了侧头，却没继续说话。阮知遥站在原地，心口还在怦怦跳。他轻声：“你……你看出来什么？”黎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把他膝盖上的灰拍掉。动作干脆，却带着一点压不住的狠。
“你那点小动作。”他语气淡淡的，“一看就知道受伤了。”语气像在训人，可那一下拍灰的力道轻得不能再轻。阮知遥被拍得整个人都怔住：“我…我又没那么严重……”
“你每次都这么说。”黎淮的眉皱着，像在忍什么情绪，“但不代表你没事。”说完这句，他自己好像意识到语气太重，微微转开视线，像是怕被看出心里那点不自然。沉了两秒，他又补了一句，声音压低下来：“……别一声不吭就忍着。”
这次不是命令，也不是训斥。更像是憋了很久，不想承认的担心。阮知遥轻轻“哦”了一声，耳尖有点热。两人之间顿了一会儿，风吹过来，把黎淮额前的碎发吹起。他往宿舍那头看了一眼，像是在整理情绪。黎淮只用一贯冷冷的语气丢下一句：“以后想加练——你提前说。”
阮知遥抬眼：“你……你愿意跟我一起？”
黎淮没看他，只淡淡回：“不然呢。”像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可那一瞬，阮知遥忽然觉得胸口被撞了一下。黎淮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在前面停住，看都不看他，却用风里才能听到的音量补上最后一句：“……别一个人乱来就行。”说完，他继续往宿舍走，背影冷冷的，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得不行。而阮知遥站在原地，心里乱七八糟，只觉得今晚的风，吹得比平常暖很多。
宿舍楼的灯已经关了一半，两人的脚步声在窄窄的楼道里被放大，听上去格外清晰。宿舍门被轻轻推开。灯已经关掉，只剩窗外的走廊灯从门缝里挤进来一点淡淡的亮。
屋里空荡又安静。两张床，一张小桌，排排书架，空气里是淡淡的洗衣粉味。阮知遥先进去，把门留着，等黎淮。他们之间仍旧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不是生分，而是“还没到能自然靠近”的那种。
换衣服时，两个人默契地背对背。衣料的摩擦声在夜里显得更清晰。阮知遥换得小心翼翼，怕发出太大声音。可黎淮那边却干净利落，像做什么都不需要多余的动作。阮知遥偷偷看了他一眼。
被抓了个正着。黎淮抬眼，淡淡地：“看什么？”声音不冷，但绝对不温。
阮知遥心一紧：“没……没什么。”
空气里出现了第一丝尴尬。黎淮没继续追问，只淡淡关了灯。黑暗“啪”一下落下来。床板轻响，两人分别躺下。屋里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这一夜，两人谁都没多说一句话。
一种很轻，很浅的接近感在黑暗里慢慢落下。
天刚亮一点。窗外有鸟叫，也有球场那边的哨声和同学们的欢闹声。黎淮最先醒，他翻身下床，动作轻得几乎听不见。洗漱、换衣服，节奏一如既往。
直到拉开柜子，摁校服袖口的扣子时床上突然有了动静。阮知遥从被窝里探出头，头发炸开，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哑意：“……这么早？”
黎淮瞥他一眼：“七点了。”
阮知遥坐起来，揉揉眼，动作慢吞吞的：“我……今天要跟你去训练。”
这话说得很自然，可落下来却像把自己往对方的节奏里融了点进来。黎淮停了一下，只有半秒。然后淡淡道：“随便。”
但说完之后，他没有立刻出门。而是站在鞋柜前，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地面。
那一瞬，阮知遥才反应过来黎淮在等他。这在之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阮知遥一下子清醒了，抓起毛巾就往洗漱台跑：“等… 等我一下，我很快！”
黎淮没说话。只是把帽子扣好，靠在门边，看起来冷冷的。可脚尖轻轻碰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像在无声地倒数。阮知遥出来时，头发还湿着。
“好了！”黎淮抬眼：“走吧。”清晨的走廊里回响着他们的脚步声。黎淮的脚步声清晰每一下都踏得稳稳的。
阮知遥的脚步却轻，像不敢踩得太响。下楼途中，他试着小声叫了一句：“黎淮。”
昨天那声“嗯”还带一点回应像是在听他。可今天——黎淮连头都没回，也没有停。只是丢了一个极淡的、几乎冷得不算话的字：“说。”
那一下，让阮知遥心口缩了一下。昨天的黎淮至少会停半秒，至少会看他一眼。
今天像换了个人。“我……那个，昨天的那个……”阮知遥声音越来越小，像被自己的话噎住。
黎淮突然停住，转头。目光冷得像宿舍后操场的铁栏杆。“昨天的什么？”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却更可怕。阮知遥被盯得手心发紧：“我、我就是说谢谢你等我……还有……”
黎淮的眉轻轻皱了一下。不是疑惑，是不耐，或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别提了。”他抬脚继续往前走。
三个字，被切得干干净净。
像是在告诉他“那就是一件小事，不要误会，不要多想。”阮知遥怔在原地半秒，再赶紧跟上去。
风从楼梯口灌进来，吹得他们的校服摆动，却吹不散那股突如其来的冷硬。两人出宿舍楼时，站在晨光里。昨日那份若有似无的温度完全消失。
阮知遥看着黎淮，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发酸——昨天的黎淮，会不会只是短暂的……今天的这一个，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他咬了咬唇，轻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黎淮停下半秒。没有转头，没有表情，只淡淡说：“没有。”两个字，完全听不出真假。但下一秒，他补了一句，把距离推得更远“别想太多。”
语气平稳像隔着一整面墙。那一刻阮知遥才真正明白昨天的靠近，也许只是一个误会。
他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