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从那颗球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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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令营已经过半。天气越来越热，训练强度也在一点点加码。主馆里每天都回荡着教练的吼声、球撞地的声响，还有少年们此起彼伏的喘息和喊叫。地板每天都被汗水擦得发亮，空气里飘着挥发不尽的消毒水味和球鞋胶底摩擦的尖锐声音。训练内容从最基础的垫球、接发球，逐步过渡到了更细化的专项练习。
??“阮知遥，”康教练站在场边，眉头一皱，“你别总把自己当个垫球位选手用。你还是挺有天赋的！来，今天开始练传球。”
??“哈？”阮知遥刚擦完汗，手还搭着膝盖，一听这话差点没站稳，“教练，我手型还没定型呢，就直接上了吗？”
??“现在不上，等哪天比赛把队友球送偏了你才想起练？”康教练不容商量地指了指二传位置，“站那儿，先来十组空手练手型。手肘抬高、掌心朝前、别像托碗。”
??“……是。”他苦着脸走过去，嘴上虽然没再说，但心里已经在哀嚎自己今天八成跑不掉加练的命。
??黎淮站在另一边，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换球时，球顺手丢得比平时重了点。
??阮知遥愣了愣，接住球，瞪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练强传。”黎淡淡地说，“既然要传，就别只会软的。”
??“……合着你还知道我传得软啊？”
??“你自己说的。”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不够强，就得再练一百遍。”
??阮知遥一时间说不出话，只好憋着气把球捧好，一下一下地练起传球手型。
??“重心前压、眼看前方！”教练的声音又在耳边炸响，“传球不是抛花球，你给我打出个节奏来——谁要是再用小猫爪给我拨球，今天晚上都别想吃饭！”
??场馆里气温高得过分，球从阮知遥指尖弹出去，打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虽然还有些偏，但起码比一开始的时候稳多了。
??康教练看了他两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转身去训别的学员了。
??“喂，”阮知遥一边接球一边小声说，“你是不是故意刚才扔得那么重？”
??黎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你该进步了。”
??“……啧。”他低头继续练，汗水顺着脖子滑下来，落在地板上。
??但那一球一球传出去的重量，也开始逐渐稳定了起来。
??他不是很确定这算不算被鼓励了——反正他是练得挺起劲的。
练了将近一小时，教练忽然吹了声哨。
??“黎淮，阮知遥，出来。”他指了指场地中央，“你俩来试一下配合。”
??阮知遥愣了下，下意识地看向黎淮。对方已经走上场，没表情地等着他过去。
??“怎么，还怕他啊？”教练没好气地吼，“你以为他是吃人的？”
??“……不怕。”阮知遥赶紧冲过去。
? ?他们站定后，教练抬手一抛球：“预备，开始。”
??阮知遥看这一传接起，伸出手把球传向网前。
??可第一球就传偏了。
??黎淮没吭声，只是脚下一动，调整步伐跳起，还是把球勉强打了过去。
??落地那瞬间，他皱了下眉，回头看了阮一眼。
??“传偏了。”他说，“手硬一点，加点力。”
??“……我知道。”阮知遥低着头，搓了下手指，有点懊恼，“刚才那球我感觉还行来着，结果就……唉。”
??“不是没救。”
??他一愣。
??“你动作没错，就是急。”黎淮声音低，却清晰，“慢一点。手型和你刚才练的那一组，第三球，那个感觉，记住。”
??阮知遥抬头，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低声“哦”了一句。
? ?第二球开始后，他重新集中起注意力。这次果然好多了，球从他指尖推出去时甚至带了一点弧线，在空中划出一个标准的传球轨迹，刚好落在黎淮惯用的攻击点前方。
??黎淮顺势扣下去，“啪”的一声，球干脆利落地打在地板上。
??教练点了下头：“不错，记住这个感觉，再来一组！”
??阮知遥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耳尖红红的，但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黎刚才那句“不是没救”，已经是对他来说最大的好话了。
??也许他真的能打得更好一点。
球再次被抛起，灯光从天花板洒下，地板反着微光。阮知遥沉下心，眼睛紧紧盯着飞来的球。
??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等着那个点——就在球下落到最合适的高度时，他向上一托。
??球从他指尖飞出，仿佛被画笔勾勒出的轨迹般，弧度优雅，速度刚好，落点精准——像是他和那颗球，在那一秒短暂地达成了某种默契。
??黎淮像是早就预判到了这传球，几乎在球刚出手的瞬间便蹬地起跳，右臂扬起，如一道干脆利落的闪电，“啪——”地一声，把球狠狠扣进对面场地。
??那球干脆、果决，仿佛所有节拍都对在了一起。
??场边一时间安静了。
??紧接着是教练毫不掩饰的惊叹：“漂亮！很棒啊！”
??阮知遥还站在原地，微微张着嘴，手还维持着刚才传球后的动作。他的心脏跳得飞快，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可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 不是完成任务的解脱，不是被表扬的满足，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一种“我想再来一次”的冲动。
??他终于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会一打球就上头、为什么愿意为一个动作练上几十次。
??因为当那一球打出来时，真的太爽了。
??“怎么？”身侧传来黎淮的声音，“傻站着干嘛。”
??阮知遥猛地回神，看着他，咧嘴一笑：“……你看到了吗！刚刚就“啪啪啪”的几下你就扣下去了！好爽啊！“
??黎挑了挑眉，没说话，转身又走回场地。但走过去的同时，他嘴角勾了一下。——其实他早就知道，这小子迟早会被这项运动“骗”进去的。
后面的训练强度没有降，反而越练越快。教练像是一下子打开了开关，开始不停地下达新指令，喊着：“传球走位——重来！配合再精一点，动作别乱！”
??阮知遥刚喘匀气，又连忙蹬步跑位。汗顺着额角滴下来，衣服早就湿了，黏在背上。但他这次没有叫苦，也没抱怨。
??每一次球落在手上，他都在心里默默数节奏，盯着落点，调整手型。黎淮那边始终稳稳地接住他传出的球，有时候不等教练喊，俩人就自发配合了第二轮。
??训练结束的时候，馆里空调的风都吹不散空气里积攒的热意。队员一个个瘫坐在地上，阮知遥躺倒在木地板上，大口呼吸着，连发丝都贴在额头。
??“今天不错。”教练走过来，“尤其是你，阮知遥。”
??他一愣，撑着手臂坐起来：“……我？”
??“动作开始成型了，”教练点点头，“接下来二传要细练，但这节奏和配合感，你找到了。”
??林开托走过来笑着调侃：“知遥今天开窍啦！”
??阮知遥摸了把脸，扯了扯嘴角：“早晚的事。”
?? 有人从他背后伸手递来一瓶水，他一抬头，看见黎淮那张汗湿的脸。
??“拿着。”黎淡淡说。
??“哦……谢了。”
??阮知遥接过水，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诶，你刚才那球……是不是提前看出来我要传给你了？”
??“废话。”
??阮知遥笑出声，“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又传歪？”
??黎淮低头拆毛巾擦汗，声音闷闷的：“你不会。”
??阮知遥怔了一下。
??他看着对方头发湿透、衣领松垮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觉得今天这一身汗出的真值。——原来，有人信你时，你也会逼自己做得更好。哪怕之前只是瞎蒙着练，这一刻，他真的开始在意那颗球、在意传出的弧线、在意那一下扣杀的节奏。
他好像真的，开始喜欢上了排球。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从那颗球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