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自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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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的训练气温更高了，场馆外阳光刺眼，热浪一波波灌进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主馆里空调全开，但汗味和消毒水味仍旧混杂在空气中，躁得人心浮气燥。
??“今天打对抗配合。”康教练拍了下手，“两人一组跑位练习，谁想多留点汗，就别偷懒。”
??阮知遥站在原地，刚拉紧护腕，还没喘过气，就听见自己被喊了名。
??“黎淮，阮知遥，一组。”
??他下意识看了黎淮一眼，对方站在另一边，仍旧低着头绑护膝，神色没什么起伏，只淡淡应了句：“知道了。”
??两人站定，开练。
??第一球，传偏了些。黎淮补了一步，跳起扣过去。
??第二球，稍好，但传得短了，黎淮空中调整落点，有些吃力地擦网过球。
??第三球——彻底带偏节奏。
??“停！”黎淮落地后没再忍，抬头盯着他，语气罕见地冷：“你到底有没有认真？”
??阮知遥一怔，刚才连着几球没打好他心里早就急了，这会儿被这么一句点着，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我当然认真了！”他压着嗓子回吼，“不然你以为我早上六点起床干嘛？传球偏就等于我在划水？”
??“不是我说你不练，是你练完没记住。”黎淮冷冷说。”
??“我不是你！”阮知遥声音猛地拔高，“不是每球都能精确到个位数，不是每一手都能举出完美角度！你要那么准你自己传去啊！”
两人声音不小，整场馆都安静下来。教练叹了口气，朝他们挥手：“停一下，去器材室拿水，冷静十分钟再上。”
?他们谁也没说话，擦着汗，一前一后走出训练区。走廊里，阳光打在灰砖地上，没人看对方一眼。空气安静得像要炸开。走廊外是片暴晒的院子，热浪像翻滚的气团，一波接一波涌进来。阮知遥拧开水瓶，仰头灌了两口，喉结一动不动。他没看黎淮，手背一抹，水珠在额角蹦开。
??黎淮站在他左前方不远，靠着墙，也在喝水。他动作还是那样安静冷静，背挺得笔直，像从没跟谁争过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都看我不顺眼。”阮知遥忽然开口，语气低着，像是终于压不住了，“从第一天开始。”
??黎淮没应声。
??“我知道我没你准，起跳不够高，手型不够稳。可这不是我不想练。”他盯着地面，声音越说越哑，“你有天赋，我没有，我只能早起多练一点。你看不上我也没关系，别一副我在拖你后腿的样子。”
??黎淮这才转头看他，神色微顿了下，像是有些意外。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阮知遥低笑了一声，声音冷得像冰块碰在水泥地，“你一直是那种人，说话从不留情，别人难不难受跟你没关系。”
??黎淮看着他片刻，忽然开口：“你觉得我是在针对你？”
??“难道不是？”
??黎淮没立刻说话，而是把水瓶拎在指尖晃了晃，像是斟酌着什么。
??“我不是不讲情面，”他说，“你可以讨厌我，但我希望你别低估自己。”
??这话让阮知遥一愣，睫毛颤了颤。
??黎淮偏过头，望向走廊尽头：“你传得不好，是因为节奏没跟上，不是你不行。”
??“我不是在怪你，只是你如果一直怀疑自己，下一球还会出错。”
??阮知遥抿了抿唇，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轻声问：“那你呢？”
??黎淮转回头。
??“你是不是，”阮知遥望着他，眼睛有点红，“觉得跟我一组很麻烦？”
??黎淮静了一会，慢慢道：“我觉得你挺拼的。”
??“只是有时候太着急，越急越乱。”
?? 空气像是终于松了一点，走廊那头传来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训练继续了。
??黎淮收回目光，转身朝场馆走去，声音淡淡的，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缓和：
??“下一球传好一点，我就不会说你了。”
??阮知遥抬起眼，盯着他背影，喉咙动了动。
??“哦…好。”
黎淮没回头，只抬了抬手，算是回应。剩下的对抗训练，他们一声没吵，却打得格外顺。
晚饭后，阮知遥回了宿舍，一头倒在床上，脸埋在凉凉的枕头里，闷闷地叹了口气。
??对抗训练结束得还算体面，但他知道，自己状态并没有回到最好。只是……黎淮那几句话，却在脑子里反复绕了好几圈。
??“你可以讨厌我，但我希望你别低估自己。”
?? 他以前从没想过黎淮会说这种话。总以为那人眼里只有数字、角度和节奏，没有情绪，更没有耐心。
??阮知遥正发呆，忽然听见?门“哒”地一声被推开。黎淮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两瓶自动贩卖机的汽水。他没说话，只是走进来，走到桌前，把其中一瓶放到阮知遥桌上，瓶盖朝外，冰汽水瓶身上还挂着水珠。
? ?“你不是说早上六点起就没喝水了么。”他说完这句，没等回应，转身就去了自己床铺，动作利落地翻上去，拉了条毛巾盖住眼睛。
??阮知遥怔了几秒，才慢慢走过去把那瓶汽水拿起来。冰凉的触感一贴上手心，他心里原本还没散尽的那点火气，也忽然就没了。
??他拧开瓶盖，汽水“呲”地一声冒出气泡。他低头喝了一口，凉气顺着喉咙滑下去，像是把脑子里那点烦躁也一并带走了。
??宿舍里只听见瓶盖放回桌面的声音，还有黎淮床上传来的微弱翻身声。
??阮知遥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谢谢啊。”
??床上那人没出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可他还是看到，那条盖在黎淮眼上的毛巾，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又很快沉静下去。
??阮知遥没再说什么，把汽水瓶放回桌上，轻轻一笑，钻进自己床铺里。
??灯没关，风还在吹，两个男孩都没有再开口。
??但这一晚，他们都睡得比前几天更沉。
第二天清早，空气闷得像堵了一层雾，阳光透过宿舍窗帘，亮得人睁不开眼。
??阮知遥睡眼惺忪地出了洗漱间，正打算回床上坐一会儿，余光却忽然扫到对面那张床。
??黎淮正坐在床边，对着小镜子抹头发。
??动作熟练利落，发胶挤在指腹上，一点点地往头顶抹过去，把原本垂下来的刘海全数往上推了起来。
??阮知遥：“……”
??他站在原地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开口：“你怎么又弄成那样了？”
??黎淮看了他一眼，淡定得像说天气：“教练让的。”
??“啊？”
??“昨天他又让我把头发弄上去。”黎淮语气不紧不慢，“说不弄上去就不让我打球。”
??“……真的假的？”
??“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
??阮知遥狐疑地看他两秒：“那你干嘛这么听话？”
??“打球重要。”黎淮起身，把发胶收进袋子里，“听教练的不是正常的吗？”
??“……你可真会找理由。”阮知遥小声嘟囔。
??“什么？”
??“没事。”他往嘴里塞了个面包角，嘴巴被堵得鼓鼓的，含糊地说，“就是突然有点期待你今天接我球会不会也更清爽。”
??黎淮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倒是转身走到桌前，顺手拿起一瓶备用的水丢给他：“接好了，别又传偏了。”阳光从窗帘缝里洒下来，打在那瓶水和发胶瓶上，安安静静地闪着光。
距离集训正式结束只剩下两天，馆里的气压明显不一样了。
??每个组都在抓紧时间磨合战术、修正细节，连平时爱偷懒的几个男生也不再打闹，全都一副憋着一口气的模样。
??黎淮和阮知遥被分在同一主力队，训练强度直接翻倍，场馆里每次分球声、落地声都像敲在人心上。没人喊累，没人叫停。
??“再来一次。”黎淮拍了拍球，声音短促干脆，“这一球你起跳太早了，配合会断。”
??“你刚才扣球那角度也太刁了！”阮知遥抱怨，“你想让我飞出去捡命啊？”
??“捡回来就能进决赛。”
??“行行行，你是战术大师。”
??“你是执行拉胯。”
??“闭嘴。”
??“传球。”
? ?两人嘴上互呛，但脚步却配得越来越稳。场边围观的几位替补队友看得直啧舌。
??“你们俩现在是连骂人节奏都一样了。”林开拓抱着球坐在场边，边擦汗边说，“从早上吵到现在，吵得我都有点感动。”
??“是啊。”另一个副攻笑着接话，“以前看他们打球像两个频道，现在是像双人舞——一跳一起跳，一错一起错。”
??“别这么说。”林开拓懒洋洋地靠在背后挡板上，“他们错起来也挺默契的——一个传歪一个冲早，像排好时间炸锅似的。”
??“那不还是赢球炸锅。”
??“合理。”
??场上，黎淮刚一个轻巧垫球，把球喂得恰到好处。阮知遥接上那一下顺得像装了滑轨，几乎没有多余动作，跳起就是一记快传回给副攻，稳稳送进了对面空档。
??球落地的那一刻，几人下意识看向场边的康教练。
??教练面无表情地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了点什么，头也没抬：“换边，继续。”
??训练没完，但气氛莫名振奋了一些。
??中场休息时，几人围在一起吃香蕉、喝水，胳膊上、小腿上贴满了创口贴。地板上散乱着毛巾、护膝、空水瓶。
??“阮知遥——”林开拓擦着脖子冲他喊，“你到底几岁开始打的啊？今天你那球，我都怀疑你是偷偷练过。”
??“啊？就这几天啊？你不是知道吗？”
??“黎淮呢？”
??“小时候就有点练习。”黎淮语气很轻，像在说别人的事。
??“欸，那你怎么那么拽啊？一来就当主攻？”
??黎淮喝水：“能拽的人多了，能干的人少。”
??“啧。”林开拓看向阮知遥，“你跟他搭档就不累？天天被压着训练，压着扣，压着互呛。”
??阮知遥正低头调护膝带子，闻言也没抬头，只是轻声回了一句：“……不太一样。”
??“哈？”
??“他是会回传的那种人。”阮知遥抬头，眼神有点亮，“你怎么传他都接得住。”
? ?这句话说完，一时间没人接话。林开拓看着他们俩，忽然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哦——那你也挺能接的啊。你不管怎么炸，他也没骂你走人。”
??“再说我就把你今晚枕头扔下楼。”
??“兄弟你这脾气，怎么没人收拾你啊？”
??“不是没人，是舍不得。”副攻笑嘻嘻地补刀。
??黎淮喝水的手一顿，轻轻“咳”了一声，像是呛着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把水瓶扔进垃圾“你们都太闲了。”
??“是是是，拽哥又要开始训练了。”林开拓笑着站起来，拍拍阮知遥肩膀，“走吧，去看看你对象还能不能再精准点。”
??“谁对象了？”
??“你不承认也行，但你俩那传接默契——就差在训练馆贴喜字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包水瓶饺子？”
??“来了来了，婚礼进行曲响起来了。”
??身后一阵哄笑。
??训练还没结束，汗还在流，夏天的空气灼人滚烫。
?? 但这群少年，脚底踩着的是球场地板，心里撑着的是一点点再靠近的信任。
??他们都知道，这几天过后，就是真正的比赛。
??不是“在练习”，是“要赢”。
??而赢，是所有人的共同目标，也是两个原本不太对盘的少年的——全力以赴。
??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