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何恩白依旧来的最早，他换好衣服后来到舞蹈室，一眼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的徐来，那人正专心从包里翻东西。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徐来将大包翻了个里朝天后，又去翻小包，把里面装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才找到他要的镜头，他低头将镜头仔细换上，抬起相机，准备先试一下。
只是一扫而过，徐来又立刻将镜头往右移了回去，镜头里，何恩白正小范围的活动，他将左脚向斜前方滑出去，身体微微起伏，头部轻微晃动的时候，刚好透过镜子与镜头后的徐来对视，他非常肯定，他们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何恩白没有停下，徐来也依旧举着相机，直到对方的舞步移到他的面前，但他不敢放下相机，甚至颇为心虚地强调：“我在试镜头，没拍你，真的。”
何恩白没有接话，安静之余徐来反而越发不安，他从镜头后露出眼睛想看看何恩白什么表情，结果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他呵呵干笑两声，想着要如何缓解这个尴尬的场面。
“我同意了。”
徐来听到何恩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时，反应却极为迅速，但还是不敢相信，他歪着脑袋，将刚才这句话在脑中循环播放了一遍，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我看了你的纪录片。”
何恩白不仅看了纪录片，他还同意了自己拍摄，徐来的笑脸越咧越大，最后甚至忘形过头，将相机递到何恩白面前。
“给你看我刚才拍的，我就是试镜头的时候无意间拍到的，但是效果非常好……就是这，你看，镜子中的你还有我，以及现实中的你和我，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和谁对视了。”
徐来手舞足蹈，一脸兴奋地指着相机里的画面，直到再次与镜头里的何恩白对视上时，他的理智才渐渐回来。
一时间气氛又沉默了下来，徐来甚至不敢转头去看何恩白，他尽量显得自然些，将相机收回来。
他这一系列反应被何恩白看在眼里，但何恩白没有阻止也没有责怪，很奇怪的是，当他看到镜头中的自己时，被那种未曾修饰过的平淡，唤起了昨晚看纪录片时的感受。
何恩白抬眼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人，看对方装模做样地检查镜头画面，但或许正如对方所说，他并不是只会记录毫无意义的美，真实才是他想表达的。
尽管在看过他的纪录片后，会发现有时真实荒诞可笑，但他是保持着对真实的敬重才举起了相机。
“那我之后可以随时拍你吗？”
何恩白回过神，见徐来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早啊。”苏先乐和几个同伴这时候一起进来，看何恩白和徐来在一起，还挺意外，但她不知道现在何恩白是什么想法，还不好贸然当着他的面和徐来说话。
其他人进来也都和何恩白打招呼，何恩白一一回应。
苏先乐不着痕迹地走到他两身边，趁何恩白回应其他人的时机，见缝插针朝徐来使了个眼色，徐来回她一个傻笑，苏先乐挑了下眉，有些意外，竟然结果不错，那她也不用担心了，她朝徐来竖了个大拇指，跑开去放音乐。
人多之后，舞蹈室也不再像刚才一样安静。
徐来还在等何恩白的回答。
“何恩白！你过来！”苏先乐有选择困难症，站了半天，不知道选哪支曲子好。
徐来眼见何恩白要被苏先乐叫走，不自觉地也站了起来。
何恩白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起来，转身终于给了徐来一个答复：“随你。”
之后，徐来每天都来得很早，有时候甚至比何恩白还先到，他时常在角落里安静记录，以至于经常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刚开始大家还很新奇，跳一会就跑到徐来身旁看他拍摄，没过几天，大家的兴致也淡了，实在是因为徐来一旦进入拍摄状态，人就显得很沉默。
何恩白有时会从镜子里扫几眼徐来，但几乎没有再和他对视过，他始终专注着他的画面，也并不像之前说得有多么想要去拍自己。
苏先乐的肩胛骨抵在何恩白的掌心，即便每个动作她都保持着平视，但她也会在转身的间隙看到徐来。
“他不会觉得无聊吗？”苏先乐在观察了几次后，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徐来一个从未接触过舞蹈的人，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这里，拍摄的时候安安静静，就这样在镜头后看他们反复得起步、旋转，她不敢想，如果是自己，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星期。
何恩白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徐来会不会感到无聊，但是徐来可以在远离尘嚣的村落里，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记录他们的文化与信仰，那他应该很擅长等待与观察。
一支音乐结束后，大家停下来休息。
“佳俊，我有个事想跟你说。”徐来很少会离开自己的位置，所以他这次走到张佳俊身后时，还不小心吓到了对方。
“怎么了，徐导？”
“我感觉你每次跳这个动作的时候收力都快了点，”徐来指着画面上的一小段视频，“反而显得你在犹豫。”
张佳俊凑过去，看到镜头里的画面，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徐导，你怎么发现的？”
张佳俊这个问题被何恩白指出过一次，他一直尝试克服，但想彻底改变这个问题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只是他没想到徐来这样一个门外汉竟然也看出来了。
其他人被张佳俊的惊呼吸引，都靠了过去。
徐来像没有察觉，仍然盯着视频画面，语气与张佳俊截然不同，平静极了，“因为你在我的镜头里。”
多酷炫又自信的一句话，大家默契的“哇呜”了一声。
“那徐导，你能从你的镜头里发现恩白老师的问题吗？”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会起哄，何恩白在他们眼里就是完美的象征，他们自然不会认为徐来能看出什么不足，纯粹就是找到机会想逗逗徐来。
但徐来的反应更有意思。
他突然就从沉浸的状态里抽出身，翘起嘴角，无措地抓了抓头发。
大家将徐来围在中间，非要让他说出个所以然。
徐来各种周旋，但架不住对方人太多。
“他仰头的时候，会不自觉皱眉。”徐来憋了半天，说出了这句话，不知道这算不算问题，但在他的镜头里，他挑不出何恩白的任何毛病。
徐来说完，大家都静了声，大概是有点无语了，徐来干笑说自己是瞎说的，但大家缓和过来后，又挤着徐来让他找出何恩白的视频给他们看。
“没有没有……我没拍，真的……”徐来将相机护在怀里，生怕他们不小心将自己的相机碰掉地上。
苏先乐奉旨结束这场挑刺小游戏，她拍拍手，让大家回到各自的位置做好准备。
得到解救的徐来向苏先乐投去感激的目光，后者用眼神向他示意一旁的何恩白。
徐来的视线滑到何恩白脸上，但对方并没有给他感谢的机会，转过身背对着他。
怎么这么冷漠，难道是因为刚才说的话，冒犯到他了？徐来盯着那道背影，有些失落地想。
见他又缩回角落，苏先乐略带同情地用胳膊肘捅了捅何恩白，“你怎么回事，让我救他的是你，怎么刚还不搭理人家？”
何恩白面不改色地迎上苏先乐的打量，眼神仿佛在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还记仇了，觉得别人不应该指出你皱眉的毛病？”苏先乐往后退了两步，盯着何恩白的眉毛，“我怎么从没发现你跳舞的时候爱皱眉？”
不说苏先乐从没发现过，就连何恩白自己也从没注意到过。
他侧身望向镜子，重新打量自己的表情，徐来这时刚好举起相机，又很快放下，冲何恩白笑了笑。
不久后新手赛正式开始，徐来是跟着团长过去的，原本他以为何恩白会留在舞蹈室，因为听说这之后，何恩白会去参加一场国际大赛，但没想到他们到赛场的时候，何恩白就已经在那等他们了。
徐来最先注意到他，换下练功服的何恩白显得更容易亲近，他穿着一件浅蓝的牛仔衬衫和一条白色长裤，站在一众缤纷的舞者中，倒像是夏天的一抹风。徐来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包，但何恩白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径直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虽说何恩白同意他拍摄，但没说能不能在私下场合拍，想到这，徐来颇有些遗憾地将拉链拉上。
进场后，团长将这次参加比赛的几个人叫过去，向他们叮嘱要点，留下徐来和何恩白站在一边。
候场室很大，参赛的人也很多，站在何恩白旁边，徐来总觉得自己有点拘谨，他试图找个话题和何恩白聊聊。
“苏先乐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何恩白听完，皱起眉头，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立刻松开，他问徐来，“她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来？”
徐来脱口而出：“你们不是情侣吗？”
何恩白瞥了徐来一眼，反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是情侣了？”
徐来“啊”了一声，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了。
无论是何恩白还是苏先乐从没说过他们是情侣，看来是自己刻板印象了。
这段尴尬而又短暂的对话结束后，徐来怕自己又说错话，干脆将相机掏出来，打算给团长他们拍些候场照片。
“徐来。”
“嗯？”
徐来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回头，镜头顺势怼在了何恩白脸上。
何恩白的五官被放大后呈现在徐来的眼前，他很少在自己的镜头里去过分渲染某个漂亮的事物，相比较细节他更喜欢整体，但这个被意外创造出的美丽瞬间，让徐来忘记了过去他一直秉持的原则，“咔嚓”——他按下了快门键。
何恩白眨了下眼睛，他当然听见了快门声。
徐来敏锐地捕捉到何恩白神情的微妙变化，又极为迅速地拍下几张照片。
快门“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擦过玻璃的声音，挠动着何恩白的内心，他有些不适地背过脸去。
徐来却像着了魔似的，举着相机追过去，何恩白又将脸转回来，徐来跟着贴来，最后没办法，何恩白抬手遮住镜头，“徐来！”
这时徐来才回过神，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他大叫了一声，附近舞者都看了过来，何恩白觉得不好意思，捂着半张脸往旁边走，试图拉开和徐来的距离。
但是徐来毫无察觉，一心只想道歉，跟着何恩白身后，“对不起对不起，我平时不这样的……
“你千万别生气啊，我这就把照片删了。”
话是这么说，但徐来手指放在按键上又按不下去。
何恩白看了他一眼，见他要抬头，又立刻将视线收了回去。
“其实拍得挺好的，删了有点可惜……要不你看一下？或者我发给你？”
徐来将相机递过去，但被何恩白推了回来，“别给我看，也别发给我。”
好像被嫌弃，但又不完全，徐来不敢直视何恩白，但始终留意着对方的反应，好像也没有很生气。
“那个，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徐来翻着照片，突然想起来能拍到照片的起因是何恩白叫了他一声。
何恩白顺势瞥了眼身侧的人，发现对方正在看自己后又将视线移向了正前方，事实上他最近才发现一个问题，每当徐来看向他时，眼神都特别热切，难以让人忽视的程度就如同七月正午的阳光。
或者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一只狗看见了一根骨头。
只是一瞬间，何恩白就被自己想得这个比喻惊到。
“你很热吗？从刚才起你的脸就很红的样子。”徐来将自己的手当做扇子给何恩白扇风。
带着一丝凉意的风掠过何恩白的脖子，无端地，让他联想到小狗湿漉漉的舌头。
他一把抓住徐来的手腕，又往旁边让了一步，“我不热。”
何恩白怕徐来还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在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后，他提议去团长那边。
他原本是想问徐来，拍那些纪录片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但现在他问不出口，还不是适合的时机，至少今天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