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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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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两怎么一起来的?”
徐来昨晚精神亢奋,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何恩白刷洗完脸出来,他都还没醒。
何恩白轻声走过来想叫醒徐来,但徐来抱着相机,翻了个身,手无意识地松开,相机顺势就要滑落下来。
何恩白又一次稳稳接住,他本想将相机放在茶几上,但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相机屏幕亮了,上面是一张自己坐在更衣室系鞋带的照片,他被橘色的夕光包裹着,因为对着光,画面其实不是很清晰,并不是一张完美的照片。
他甚至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徐来一起待过更衣室。
不知道徐来是睡得好还是睡得不好,他的脸陷在枕头里,发出细微的鼾声。
何恩白又将目光移回到徐来的脸上,他的眼下有一小片淡青的阴影,还有下巴上呼之欲出的青涩胡茬,楼下“滴滴”响了两声喇叭,徐来睫毛颤了颤,何恩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他呼吸依旧平缓,才放下相机走开。
当徐来被何恩白叫醒的时候,何恩白已经吃过早饭。
“路上吃。”
何恩白递给徐来一个面包,两人一起出门,等他们到舞蹈室时,苏先乐已经过来了,对于这两人一前一后过来,苏先乐还挺吃惊。
想知道答案,在何恩白这自然是得不到的,何恩白也没有辜负,看了苏先乐一眼,就绕开了她。
苏先乐叉腰拦住徐来,徐来视线还黏在何恩白的背上。
“嘿,跟你说话呢。”苏先乐抬手在徐来眼前挥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昨天不是去过纪念日了吗?”徐来收回视线,对何恩白的反应心领神会,他冲苏先乐扬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哼,别说了,再和他去过纪念日我就是狗屎。”苏先乐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跟在徐来身后,一个劲地吐槽男朋友。
徐来掏出相机,苏先乐才想起来有个重要的事要告诉何恩白。
身后声音戛然而止,徐来疑惑回头,苏先乐拍了拍他的背:“我去找一下何恩白。”
苏先乐一溜烟窜到何恩白身侧,紧贴着何恩白的手臂。
徐来站直身体,他觉得苏先乐刚才的表情很奇怪,不知道她在跟何恩白说什么,何恩白的眉毛就皱到了一起。
还没等他们说完,一道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好久不见。”
徐来最先转身,门外站着的男人,五官深邃,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真丝衬衫,发尾几缕头发慵懒蜷曲,他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个男人的视线直白且具目标性,哪怕室内好几个人,也能知道他看的是谁。
徐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何恩白这时候也转过身,他们时间隔着大半个室内距离,但徐来依旧从他的眼底看出一丝不悦。
苏先乐的表情也有些怪异,她拉了拉何恩白的袖子,眼神透露着担心。
“你总是不接我的电话,我只好过来找你了。”那男人一直噙着笑。
“我记得我说得很清楚,我已经拒绝了。”
“但是没办法,宋寻跳不了了,我只能来找你。”
徐来不知道这个宋寻是谁,估计也是跳舞的,但这个男人说得话,怎么听怎么让人不适,什么叫“只能来找”?
“那就麻烦你去找其他人。”何恩白不想再和对方纠缠,说话不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不行,来不及了。”那男人摇摇头,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们在拍纪录片?”
徐来像被点名了一样,他挺直腰杆好让自己看着更自信,结果那男人也并没有看向他,对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何恩白的身上。
“你们随便找个拿相机的人,就真指望能拍出一部好的纪录片了?”
这话说得苏先乐都听不下去了,她往前站了一步,“江越,你说话别这么过分!”
“我只是实话实说。”江越将何恩白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他清晰地看到何恩白咬紧了后槽牙。
“你……”
苏先乐还想回怼,何恩白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江越,我们出去说。”
江越很满意地笑笑,跟着何恩白走开。
徐来不自觉地跟了两步,他想知道何恩白要和这人说什么,但他也知道,跟上去不合适、没立场,所以他脚尖一转,走向苏先乐。
“这人是谁?”直到看不见的何恩白的背影,徐来才开口问道。
苏先乐气得不轻,还在喘着粗气,平息了一会才回答这个问题,“他叫江越,是个摄影师,经常给时尚杂志拍照片。”
徐来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职业——摄影师,这人和何恩白曾经就认识,再加上之前何恩白对自己的误解,徐来很快就意识到他们之间应该有过什么。
“他们是什么关系?”徐来丝毫不打算隐藏自己的所思所想,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苏先乐这次却并没有告诉他。
苏先乐深深看了一眼徐来,努了下嘴,最后又叹了口气,“如果何恩白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那我也不能将他的私事告诉你。”
看着徐来眼神暗淡地点头,苏先乐有些内疚,她想安慰一下徐来,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安慰的话。
苏先乐就这样看着徐来回到自己的位置,架起相机,他的脸藏在相机后,看不出表情。
“你不是叫我出来说话吗?怎么一直不开口?”江越歪着头打量何恩白,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了,宋寻在这几年里完成了新星崛起与坠落的全过程,而何恩白依旧像一棵青松,任由时间流逝,他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何恩白目视前方,毫不在意江越的眼神,“无论你说多少遍,我都不会同意拍摄。”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你这样我会以为你不敢。”
江越得意地翘着嘴角,但下一秒何恩白就转过身直视着他。
“如果你觉得看着你说,会能让你更明白我的意思,那我当然可以。”
江越平视着这张熟悉的脸,眼神里不再有刚才的愤怒,反而静地像一坛水,何恩白情绪的变化让江越更加觉得有意思。
见他要走,江越漫不经心地问:“那你为什么同意拍摄纪录片?
“我记得你以前不太喜欢我拍你。”
以前……最开始的时候,何恩白并没有反感镜头,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何恩白的思绪被短暂地拉回到过去,他是从江越要他刻意摆出某个舞蹈姿势,随后又因为抱怨效果不好而让他一遍又一遍重复时、是从江越严厉斥责他的动作不够完美,而用激光笔在他的肢体上作出标记时。他在江越的镜头前,逐渐不再是何恩白,而是江越的人体模型,必须达成他想要的完美效果,无论这个效果的呈现是否合理,但他最厌恶的,是江越镜头后的凝视。
江越耸了下肩,走到何恩白面前,“接受我的提议,你知道的,《FLUX》是国内最高级的时尚杂志,年轻人都会以《FLUX》上的选题为主流,如果我先给你拍一组照片放上去,等后续纪录片上线了,有你做主角,肯定会吸引更多人点击,到时候团长想宣传摩登舞的心愿也更容易实现了。”
这次江越说话,没有再等何恩白反应,他笑得很自信,临走前又踩了徐来一脚:“当然,如果你们想换了那个三无人士,到时候也可以来找我,虽然我没拍过纪录片,但我想应该不难。”
“如果你看过他的纪录片,就不会这么自信了。”何恩白推开江越的手,转身朝舞蹈室走去。
江越还愣在原地,思索片刻后又笑出声。
刚才何恩白是在维护那个三无人士吗?
何恩白一进来,苏先乐就凑了过去,“没事吧?”
何恩白摇摇头。
“我本来是想让他走的,但他偏要赖在这说要等你过来,我又说不过他……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还敢回来找你……”不说则以,一说苏先乐还停不下来了,她恨不能将江越干的每件垃圾事都拖出鞭尸一遍。
徐来远远望着何恩白,试图从他的脸上体会他此刻的心情,但当何恩白扭头的时候,他又反射性地转开视线,可是他很快就后悔地看回去,只是何恩白不再看过来。
这天是徐来拍摄以来,最难捱的一天,他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何恩白就已经走了。
“嗯,他走了,你别太担心,明天他应该还是会过来的,不会影响你拍摄的。”苏先乐将散落在凳子上的东西一一收好,最后就只剩一个水杯,是何恩白的,
他走得急,杯子都落下了,苏先乐将何恩白的杯子装进包里,一回身,徐来也不见了。
徐来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何恩白家楼下了。
他想问何恩白那个叫“江越”的男人,他们很熟吗?可是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何恩白又凭什么告诉他。
徐来很急,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但又实在躁得很,一头的头发被他抓得像个鸡窝,在楼下来回踱了好几圈,下楼饭后散步的人看了他,都斜眼打量悄悄绕开。
“算了!”徐来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何恩白并不知道徐来出现在他家楼下,他站在书架前,一手握着那座刻着校名的奖杯,一手捏着一张合照,眼神毫无波澜。
徐来坐在电脑前,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拍得并没有多好,胜在很有氛围。
“咔哒”徐来按下鼠标,将那张照片下载下来,又切换页面,将视频拖到最后五分钟。
轻缓的音乐声里,何恩白悬起双臂,另一个男人从镜头里突然出现,迎上去扣住他的指缝,他们同时后仰,像两柄交错的刀,带着音乐走向激昂,又在推出与荡回中,将旋律收回。
这还是第一次,何恩白跳舞的时候,徐来的目光没有紧贴在他身上。
唐克的手机半夜响了,他不想接,就任它响,直到满了一分钟自动挂断,但紧接着第二个电话又打了过来,唐克一把抓住手机,摔在床上,但它还在坚持不懈的响,搅得心脏突突跳。
唐克突然弹坐起来,一脸怨气地拿回手机,冲着手机大喊:“大半夜打电话,你有没有公德心啊?你最好是有事,不然我立刻杀去你家,送你去西天。”
“你看一下消息。”
说完,徐来不给任何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唐克捏着手机,愣了几秒,随后骂骂咧咧地点开和徐来的消息框。
一个是视频截图、一个应该是照片,只不过后面那张照片处理过,更昏暗。
“这谁拍得?视频和照片都这么烂!”唐克揉了好几次眼睛才看清,这一看就不是徐来拍得。
“你觉得这两张像吗?”徐来秒回。
“这不是一样吗?”除了可能是截图的原因,导致两个画面上的角度有一点点区别外,完全可以说是一样。
唐克刚发过去,徐来的电话又打来了:“真的吗?你在仔细看看。”
“真的真的真的,我又没瞎。”唐克忍不住翻个白眼。
电话那头又没声了,唐克以为这人又不打招呼挂电话,但拿起手机一看,还在通话中,唐克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喂!你是不是有事?大半夜的给我发两张图片过来,这你从哪弄来的?”
徐来不说话。
“说话啊,哑巴啦?”唐克往后退了退,靠在床头。
“我……”
“嗯。”
“我感觉……”
“什么?”
“我有点……”
唐克的耐心即将告罄,空闲的右手慢慢握成拳头,“你说啊,我不在听吗?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我以前酒喝多了尿床上的事都跟你说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好难受!”唐克话音刚落,徐来就接着在电话里嚎了一声。
十分突然,让唐克一时语顿。
“你怎么不说话?”徐来的声音又恢复到平时,他卷着鼠标垫不想去看电脑屏幕。
“你不是在拍纪录片吗?”拍纪录片是徐来最喜欢的事,这怎么还难受上了?
“嗯……快拍完了。”
“快拍完了值得庆祝啊,你难受什么?”
徐来眼神闪烁,不小心撇到电脑上的字,刺眼地立刻偏过头。
“我不知道。”
唐克又语顿了,这下他还要兼顾徐来的心理咨询师了,联想到刚这人发来的图片,他试着问:“是因为这两张图片?”
徐来嗯了一声。
“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其中一个还是两个都认识?”
徐来又嗯了一声,接着补充道:“一个。”
“这有什么的?两个人一起跳舞还能让你难过上了?你又不会跳。”唐克懂了,是该死的占有欲作祟了,人有时候也会因为友情里有第三人插足而不爽,这没什么,能理解。
徐来仿佛被戳到痛处,又不作声了,“我挂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又不等唐克回复就挂电话,唐克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四十,这算哪门子的早点休息。
徐来自虐似的,用鼠标将那文案选中——至最爱的你。
徐来一夜未眠,但他丝毫感受不到困倦。
何恩白刚下楼,就看见徐来站在楼下,见他出来,徐来的眼神竟然流露出一点委屈。
“你怎么过来了?”何恩白脚下一顿,等徐来朝他走过来,才重新迈出脚步。
徐来走在何恩白的身侧,他很想问一个问题,但开口的时候又变成了其他话:“我的素材拍得也差不多了,估计很快就能结束了,那以后我还能来看你跳舞吗?”
“快结束了”,自从答应拍摄后,何恩白都快忘了,他们最终会结束这场合作。
“你觉得我跳得好吗?”
徐来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你跳得比其他人都更吸引我。”
何恩白浅浅一笑,但徐来情绪低落,没有注意到。
当清晨的微风从何恩白的脸上掠过时,还带着一丝凉意,但风彻底溜走的时候,也会生出一些留恋。
“我在网上搜过你的纪录片,播放量都不高。”
徐来毫不在意,踢开了路中间的一块小石头,“我不是为了播放量拍得,我就是单纯想记录。”
何恩白相信徐来可以不以播放量为目的,但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无论是出于生活或是追求,都应该会希望更多人看到自己的作品吧。
两人都不再说话,徐来是心不在焉,何恩白则是想起江越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