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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414】弄巧成拙 ...

  •   “趴炕沿儿”是两人之间最常用的路数,“恩赏”往往也不算好话。允禵闻言惊诧,心想你还有这闲心?抬头一看方才明白。

      批奏折使的这铺炕,比之里间卧室床对面的条炕,要宽出许多。胤禛平时都靠外坐,两腿或是盘着、或是落在地下,允禵贴胤禛大腿跪着同他说话,胤禛想摸就摸、想打就打,方便得很。

      但是现在胤禛整个人上去了,背靠里墙半躺,如果允禵还跪炕下,则两人相隔太远,触手不及。

      “是,谢皇上。”

      苏培盛伸手搀扶,允禵上了炕打横爬在边缘,脸搁在胤禛脚踝处,侧过头抬眼。他原本只想匆匆一瞥,大概心里有个估量就好。很长时间里允禵都是这么看胤禛的,这次不一样,目光粘住了挪不开。

      上回见面是三月十九日,今天是五月十六日,满打满算两月时光,允禵眼中的胤禛却仿佛过了好几年。两年?五年?或许不止吧……他老了,他忽然间就老了,青春消逝于一瞬,再见竟感陌生。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极言思念。允禵心中所想正是这话,他当然不会思念胤禛,他反而萌生希望。那希望飘飘渺渺、捉摸不定,恍如地狱之门打开一丝细缝,外头隐隐有光。

      胤禛开口问他:“你瞧什么?”允禵道:“主子……憔悴多了……”胤禛叹道:“是啊。倘或朕伤心过度一病而死,就称了你的心啦。”

      允禵吓得连连磕头,口称:“奴才不敢,绝没有这个心!不是这样意思!”

      胤禛道:“你说不敢,可谁能剖开你的心,看个究竟呢?朕若去问三哥,你是不是见老十三死了心生欢喜,盼着朕也早死?好出一口大位旁落的恶气,报你儿子被囚之仇嘛。那他当然也不承认,也说不敢。唉……你们这些人呐,要真心也没有,要胆色又没有,只会让人瞧不起。”

      允禵心道:“这与三哥有何关联?左不过是诛心之论,你自己不痛快,想要拉人垫背嘛。”他与胤禛相处久了渐渐悟出几分道理,一个是说话必须顺着说,再一个是少扯。胤禛喜欢东拉西扯,人家随便,他不行,说自己的事儿就完了。

      因答:“奴才今天路上才知道十三哥仙游,又见主子伤心憔悴,心里已是乱了,不知怎么好。只求主子保重龙体,十三哥英灵不远,必为欣慰。若不然……奴才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真到了主子百年之日,奴才没有别的想头,唯愿一死,相从于地下。”说着哭了。

      他人生之中早无乐趣,整个世界灰蒙蒙的,连看红花绿叶都觉晦暗,经常睡到半夜不知梦见什么,突然间起身痛哭,有时哭得狠了还会呕吐……眼泪不值钱,胡乱说两句哀戚言辞就有。他也不放高声,温言轻语、垂泪啜泣,处处按胤禛喜好动作。

      搁平时肯定过去了,可惜今天不行,胤禛非要找茬不可,开场第一句话就为找茬来的。

      “自尧舜以降,成汤立国以来,谁家拿宗室殉葬?况且本朝不用人殉……你说这话安什么心?”

      允禵道:“回主子,这是奴才私心,自己愿意的,不敢玷辱圣德。盖因叔侄之亲远逊于兄弟,奴才大罪当死之人,全凭主子宽容友爱,姑息至今。若是新君豋位,讲论国法,那我岂有活路,不如生死都跟主子去……”

      胤禛心道:“虚情假意的狗奴才!”没骂出口,说不准是冲允禵,还是憋着允祉身上的气,重重冷哼一声。

      允禵却想:“死字不好,这个话头起错了。做皇帝的人谁想死?他让我去撞八哥的棺材,现在老十三死了,他怎么不撞?难道老十三没棺材?”赶忙转口:“万乞主子保重,也不单是奴才,大清国兆亿臣民都离不开您。主子长命百岁,奴才托主子的福,好在您脚边儿长久伺候。”

      胤禛终于搭腔,口气不阴不阳的:“难得你有孝心,朕若不允,倒似薄情一般!这么着,等朕快死还没死的时候,赏你一壶好酒,让你永远跟着朕。朕不扔你,咱俩长相厮守,你说怎样?”

      这一下弄巧成拙,允禵刚刚萌生的那点子希望转眼破灭,架住了又没话说,只得叩头应承:“是,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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