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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43】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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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禵觑着眼往前迈了一步,焦进立刻拽住,旁边几个随轿护军也来阻拦。他在雍和宫后院见过允祥一次之后,高无庸为此挨了训斥,回来就将伺候的太监、看守随行的护军人数都翻倍,又齐集上下人等当众训示:十四爷是个圈禁囚徒,须得时刻严加看管,除非圣命,否则不许见一个人,说一句话。若有闪失,皇上怪罪下来谁也别想跑。
这么一来,稍有风吹草动,自然是人人警惕。
允禵见走不动路,只得故意向焦进大声询问:“那是诚亲王不是?”焦进认识允祉,生恐办砸了差事“沾包儿”,忙道:“是谁都跟您没关系,皇上怎么吩咐的,您难道忘了?再犯这错儿,奴才们固然担当不起,也没您的好处!”
其实焦进说话已经算得克制,倘若泼开性子来讲,难听何止十倍。允禵在御前的种种丑态,焦进都见过,真要动刑,还得焦进上手呢。
允禵果然不还口,但这么一说话,对面允祉的眼睛也就抬起来了。兄弟两个相距十余步,夏日晚间昏光之下,彼此尚能看得清楚。
四目相接,百种滋味上心头。
上次见面还是在寿皇殿,距今也快两年了。那时候允禵待罪被囚,允祉却好端端当差,见十四弟落入自己管辖,百般周全宽慰,言道:“有三哥在这一日,必不教你受委屈,忍一忍都能过来,有什么怕的?”
他以为自己还有羽翼,还能在皇上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庇护一下这个不幸的弟弟……多可笑啊……
允祉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饱含酸苦,比哭还要难看。
允禵回应以潸然泪下。
从前他不哭,皇十四子胤祯不需要哭。皇父眷爱,兵权在手,他不仅掌握自己的命运,也掌握很多人的命运,一呼百应。有事情就去办啊,哭有什么用,诸公日哭夜哭,能哭死董卓否?没出息嘛!
后来不一样了,什么都没有了。树倒猢狲散,破鼓万人捶。生死悬于人手,尊严碾落成泥。在无数寒冷痛苦的夜里,他甚至连一个可以倾诉和寻求安慰的对象都找不到,不哭还待怎样?
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允祉低头开始拿袖子抹脸,但抹来抹去也抹不完。他已经熬了很多天,在妻妾孩子面前撑着不能倒,他是家主,主心骨儿在,家才在。然而只需要一个契机,一点点氛围,这种装出来的镇定就会瞬间坍塌。
场面实在太过难看,高无庸忍不下去了。
等人报到皇上面前,挨训的不还是我?同样的事情办错两回,第二回只怕不止挨训呢!嘿,我惹不起怡亲王,难道还惹不起你诚郡王?
“皇上命您回府,不可在此逗留,赶紧走吧!您有什么言行,奴才可要如实奏报!”
高无庸说话已经一丝温和劲儿都没有了,声音冷冰冰的,一语甫毕,就给两个搀着允祉的太监使眼色。周围都是宫中人,当然听总管的话,一面个个儿发声催促,一面使力往外推搡。
允祉双臂给人抓着向前,腿却跪麻了,不禁踉跄一步。高无庸在后也推,允祉道:“我自个儿走,我这就走。”他毕竟还是王爷,高无庸不敢太过分,嘴上虽然催逼不止,手却不再动,连着另外两个太监也都退开。
诚郡王没有回头,一瘸一拐的走了。
允禵身有镣铐,走起路来比允祉快不了多少,好容易蹭到九洲清晏大门口,举步迈上一阶。允祉渐渐走远,允禵只好再迈一阶,张目瞭望。可那台阶一共只有九级,无可再高,三哥佝偻的背影越来越小,终于消逝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