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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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使团来北燕的日子越来越近，达达利亚整天忙得不可开交，这是他除了军务之外，第一次真正主理朝中之事，他想尽可能地多学一些东西，也想尽可能地做到完美。
互市之事由户部牵头，但使臣在北燕期间的一应起居等事务则是由礼部负责，所以荧便时常看到神里绫人在下朝后和达达利亚一同来王府，两人在书房一谈就是一下午。荧大概是知道接待使臣是个什么章程的，她可不觉得以达达利亚和神里绫人的能力，需要谈这么多天，想来只怕是借着接待来使的由头，神里绫人就能光明正大地来秦王府，免得被人说结党营私。
如今青狼军虽奉达达利亚为主，但依旧是看不惯燕京城里的这帮富贵权势，若是被他们知道达达利亚和三大显族之一的神里家往来过密，只怕会有人心生不满。而神里绫人虽然与神里家前几代家主不同，但也不愿神里家的名声受累，更不愿因此被人打上“结党”、“夺嫡”的名头，所以神里绫人和达达利亚两人在外人面前，仍旧是一副客气却疏离的模样。
“这莲糕口味清甜，入口即化，北燕确实少有。”绫华在尝了莲糕之后，不由得赞叹，随后又道：“只是北地莲子难得，你是从何处弄来这么多莲子的？”
“我的陪嫁东西太多，这几日得空了慢慢清点，才发现南朝给我带了不少易于储存的干货，正好这段时间你们兄妹俩时常到秦王府来，我就请宋妈妈做了莲糕，你喜欢吃就好。”荧说着，又拿了一块莲糕给绫华，“喜欢就再吃一块，达达利亚也爱吃这个，只怕再过几天，我带来的莲子就要被他吃光了，到时你再想吃，可就难了。”
绫华闻言轻笑，“这有什么，等到互市一开，南朝的东西自然比之前容易得了，加上秦王殿下主理互市，你是南朝公主，到时自有人会来孝敬你的，还怕吃不到几个莲子吗？”
荧听到这话只是淡淡笑笑。达达利亚怕她多心，所以有关互市的事情一概不告诉她，她不知道互市主要商议的货物往来是什么，也不知道南朝派哪位使臣来，更不知道商议完之后，互市要何年何月才真正实施。
达达利亚想让荧抛下南朝的一切，只安安心心地做他的秦王妃。
可是……荧不得不承认，哪怕达达利亚的话说得再有道理，哪怕她已然为南朝献上一生，但故国并不是那么容易抛下的，荧甚至不知道，假如南朝使臣真的上门来，请她向达达利亚说情，她会不会真的就去做这样让达达利亚为难的事情。
所以达达利亚有意将互市的事情避开她，她也不去问，这是他们两个的默契。
神里兄妹最近总是在秦王府用过晚饭后才离开，今天也不例外。
席间，几人正有说有笑地用饭，忽然，神里绫人冷不丁地开口：“请问王妃，南朝的周庭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音刚落，荧还未回答，达达利亚却“啪”地一声将筷子放下，蓝色的眼眸冷冰冰地看向绫人，“你不该问这件事。”
绫人并不因达达利亚的话而有任何动摇，仍旧是那副微笑的模样看向荧，“王妃，可愿意回答？”
荧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大概明白了，周庭就是这次南朝的正使，达达利亚体谅自己不愿多说，但神里绫人并不会，相反，自己南朝公主地身份在他眼中，或许扎眼得紧，所以他才要用这种方式来试探自己。
想到这里，荧便看向神里绫人，目光灼灼，“神里大人既然称呼我一声王妃，那么就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过于僭越了吗？”
荧的声音依旧温柔，但语气中却流露出不容置疑的气势来，神里绫人不由得一愣。
“我在南朝时便听说北燕嫡庶尊卑分明，神里家掌管礼仪祭祀，更是恪守规矩，如今来看，神里大人似乎并不算懂礼啊。”荧微笑着看向神里绫人，后者闻言，略一思忖，便起身拱手，向荧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是臣食言，还请王妃降罪。”
“降罪就不必了，只是有一点希望神里大人清楚，不论我是南朝公主还是北燕的秦王妃，都不是大人你能随意质问的——坐下吃饭吧，菜该凉了。”荧说着，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神里绫人见状也重新坐下吃饭，之后便和绫华一起离开了秦王府。
回神里府的路上，兄妹二人坐在轿子里，绫华率先开口，“我和哥哥说过的，秦王妃虽然看着温温柔柔，但到底是南朝最尊贵的女子，是看着前朝后宫争斗长大的，心中自有丘壑，并非是哥哥出其不意就能占上风的女子。”
绫人却摇摇头，“她现在是秦王妃，如果心中还装着南朝的事情，即便她和秦王眼下感情再好，终有一日也会出现裂痕，我既然有意扶达达利亚上位，那么他身边，就必须有我神里家的女子。”绫人说着，看向自己的妹妹，“早些年我有意撮合你们两个，但你不愿意，哥哥也不会逼迫你，只是我近来发现，秦王殿下的确是对王妃上了心，连互市都不肯向她打听消息，反而舍近求远派人去调查……如此下去，只怕有朝一日等他上位，我们神里家的日子也不会比现在好过多少。”
绫华听到这话，却是有些动气了，“我视王妃为友，兄长却一心想着坏她姻缘，如此一来，兄长置我于何地？我又该以何面目面对王妃？神里一门，身家清白，绝不同流合污，兄长此举，又把神里家百年清誉置于何地？难道我神里满门荣华，皆系于一个女子身上？”荧孤身北上和亲，本就不易，如今命好有了爱她敬她的夫君，日子过得和美，绫华又怎么忍心为私利去坏她姻缘？
绫人看着妹妹，只见她眼眸之中满是愤怒，当下轻叹一口气，“罢了，此事以后再议，眼下，还是先扳倒景氏，才是正事。”
达达利亚送走神里兄妹，回过头看向荧，眼神有些慌乱，“绫人问的话，不是我——”
“我知道。”荧微笑着打断达达利亚的话，语气和缓地安抚着达达利亚，“他有意试我，自然不会与你事先说明，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
达达利亚见荧琥珀似的眼眸中一片温柔赤诚，当下松了一口气，牵起荧的手道：“我何德何能，能娶到如此善解人意的王妃。”
“周庭是三朝老臣，脾气倔犟，动不动就爱以死明志威胁我皇兄，皇兄肯松口让我来和亲，这位老大人可是功不可没。”荧开口，向达达利亚说了南朝正使的脾气，“皇兄大约也是烦透了他，所以才让他出使北燕，这样他在南都，耳根子好歹能清净两天。”
荧虽然说得轻松，但达达利亚听到这话却皱起了眉头，“你说，是他逼迫你和亲的？”
“嗯，他毕竟是三朝老臣，若是真的‘死谏’，他是得了贤名，皇兄只怕要被后世浓墨重彩地记上一笔，连带着我也要遗臭万年。”荧想起当初的光景，不由得冷哼一声。
当初空并不赞成荧来和亲，只是周庭跪在宫门外三天，引得南都百姓侧目，后来更是干脆以死相挟，说空若是不答应，他就一头撞在宫墙上，空怕他真的一头撞死，加上朝中不少大臣都上奏要求荧去和亲换取和平，空这才不得不答应。
荧原本也是不愿意的，但周庭故技重施，在她的寝宫外跪着，不吃不喝，还以家国大义逼她，荧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和亲。
达达利亚听到这里，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随后握紧了荧的手，“这样无才无德、尸位素餐的人，不过凭着资历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既然你那皇帝哥哥碍于情面不好发落他，我这个妹夫，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吧。”
荧疑惑地看着达达利亚，“人情？”达达利亚远在燕京，能给皇兄做什么人情？
达达利亚轻笑着看着荧，“他若是出使北燕谈判不利，我的大舅哥不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发落他了？”
荧恍然大悟，随后却又想到，这是以整个南朝的福祉换来的发落，心中难免失落。
可她即便在南都之时也不能参与政事，如今来了北燕，做了达达利亚的王妃，更是对此无能为力。
达达利亚见荧一脸愁思，知道她在想什么，便扬起一张笑脸道：“明天我休沐，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出去？”荧愣愣地看向达达利亚，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还能出王府。
她是深宫里长大的孩子，虽然偶尔会跟随皇家出游，但去的地方不是皇家猎场就是别处的行宫，人间繁华她是半点没有见过，如今听到达达利亚说带她出去，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安起来。
达达利亚见荧这副模样，也愣了，随后便想到，虽然同样出身皇家，但荧是女眷，不像他这个皇子有出宫历练的机会，于是轻笑两声，“别怕，明天我全程都拉着你，绝对不松开你的手，这样如何？”
对外面世界的好奇终究战胜了不安，荧点点头，随后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哪怕到了睡觉的时候，也还是半点睡意都没有，拉着达达利亚问东问西。
“我之前看话本，说街上有好多小摊贩，卖好多好吃的是真的吗？”荧睡不着，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地看向达达利亚，后者无奈，只得点点头，“不光有吃的，还有玩的，还有杂耍，很热闹的。”
“那人是不是很多，是不是还有那种偷钱袋的？然后就会有武功盖世的大侠出面，见义勇为？”
达达利亚听到这里不由得失笑，“小偷哪里都有，但也不至于你出一次门就碰到了，至于武功盖世的大侠嘛……倒确实是你话本看多了。”
荧听到这里，有些失望地轻叹一声，“果然是假的。”
达达利亚揉了揉荧的脑袋，“睡吧，明天早起，带你去外面吃，你要是起不来，可别怪我。”
荧闻言便乖乖闭上眼睛，然而没一会儿又睁开了，“睡不着。”
达达利亚长叹一口气，“既然睡不着，不如来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和达达利亚相处了这么久，荧自然知道他口中“快乐的事情”指的是什么，当下也不兴奋了，连忙闭上眼睛，“我睡着了。”说完没过多久，当真就沉沉睡去。
达达利亚看着荧熟睡的面庞，有些无奈地咂咂嘴，心中暗暗向老天爷祈祷，希望能够早日和荧圆房，之后便也进入梦乡。
商贸一事，北燕并不比南朝繁盛，但荧是第一次真正上街，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左看看右看看，这也好奇那也想要，达达利亚自然是任由荧拉着在各个摊贩之间流连，然后掏钱把荧看中的东西都买下，叶卡则老老实实跟在荧身后尽心服侍，只是苦了弗拉德，手里抱着一堆东西，还得跟着自家主子在街上逛来逛去——他挨了板子屁股才好，如今不仅休息不了，还得负重逛街。
没过多久，荧觉得有些累了，达达利亚这才大发慈悲准弗拉德先回府放东西，晚些再去和裕茶馆找他们就行，弗拉德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驾着马车回府，达达利亚则带着荧去吃东西。
“万民堂……”荧看着饭馆的招牌，闻着里面传来的香气，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能起这个名字，想来老板手艺不错，我们快进去吧。”
达达利亚和卯师傅算是相熟，卯师傅见达达利亚进门，又看到他牵着荧，当下就明白了荧的身份，于是上前去一拱手道：“二位贵人请随我来。”
卯师傅带两人去到一个僻静的位置，有屏风挡着，外面并不能轻易窥见，随后卯师傅便询问道：“两位贵人吃点什么？”
达达利亚闻言看向荧，荧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一时间不知道该点什么，只得把菜单推到达达利亚面前：“你点吧，我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什么好吃。”
达达利亚没看菜单，熟练地说了几个菜名，随后看向荧身后的叶卡道：“你下去休息吧，想吃什么自己点，走的时候回喊你的。”
叶卡不用服侍，自然喜笑颜开地行礼告退，卯师傅确认菜单之后，也退了出去，只留达达利亚和荧两个人。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荧见刚刚达达利亚熟练点菜的模样，就知道他一定常来。
“很熟悉算不上，只是每次回燕都，总要来这里吃个两三次，万民堂虽不比其他酒楼富丽堂皇，但这里是燕都百姓最喜欢来的餐馆，我想着，既然说好了带你看人间繁华，就不必去那些华丽的酒楼了，左右你是宫里长大的，那些酒楼的菜做的再精致，只怕也比不上南朝宫廷半分。”达达利亚说着，拉着荧来到窗边，带她看燕都人来人往。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河边柳树抽出新芽，早开的花朵鲜艳可爱，街上游人如织，不时传来小摊贩的叫卖声。
荧看到这副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才叫做“国泰民安”。
如果她嫁来北燕，也能让南朝的百姓有这样安稳的生活，那么也是值得的。
菜很快就上了，荧闻到饭菜的香气，不由得眼前一亮，“这味道似乎比宫里的菜肴更浓郁些。”
“你们南都宫里的饮食都是精心搭配过的，又要味道好又要让你们好消化，还要种类丰富，对健康有益，御厨门自然不会下重料，可是这外面的饭馆，若是香气不浓郁味道不到位，又如何吸引食客呢？”
这话有理，荧也不拘束，拿起碗筷就开始吃菜，她的口味偏清淡，刚入口还好，吃到后面却是有些咸了，达达利亚像是早有准备似的，递了茶给她，荧一杯下肚，这才觉得好些。
“百姓吃饭，顶饱是最主要的，口味重一些好下饭。”达达利亚解释道。
荧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吃过饭后，达达利亚原本是要带她去和裕茶馆的：“云堇云老板可是名角儿，她的戏票可不好抢，更难得的是我今日休沐，往后再想来听戏，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可是等两人到了和裕茶馆才得知，云堇因偶感风寒，临时取消了今天的戏。
“抱歉啊两位，云先生也是今天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嗓子不对劲的，她也想给看官们最好的表演，所以今天只能取消了，实在抱歉。”
达达利亚和荧对视一眼，只得失望地离开，原本安排紧凑的一天，突然空出了这么长时间，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了。
“不然……我带你去骑马？”达达利亚忽然想起之前说带荧骑马的事情，当时顾及着荧膝盖的伤，如今她已经好了，倒确实可以带她骑马了。
荧的眼睛一亮，“可以吗？”
“当然了，在这燕京城里，只怕你找不到比我马术更好的人了，保证不会让你摔下来。”达达利亚说着，带荧去了最近的马市，挑了一匹马，和老板说了些什么，随后掏了钱，就牵着马走到荧的面前。
达达利亚双手一伸，掐着荧的腰肢，轻易地把人举上了马，然后自己也熟练地翻身上马，把荧圈在怀里，牵起缰绳道：“坐稳了，驾！。”
达达利亚话音刚落，马儿便朝城门方向奔驰起来，荧吓得紧紧靠在达达利亚身上，身体绷得僵硬，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摔下马去。
达达利亚驾马出了城门，却见荧牙齿咬得下唇发白，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身体也是紧绷着，不由得失笑，随后便扯了扯缰绳，放缓了速度，“你害怕怎么不说呢？由着我跑这么快，把你吓坏了可怎么好？”
荧呆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强装镇定地开口，却连话都说不好，“我……没、没事。”
“真的吓坏了？”达达利亚见荧连三个字都说不利索，当下也严肃起来，“我们回去看大夫——”
“我没事。”荧深吸一口气，终于能正常地说话了，“我从来没有出来过，你带我在外面走走，不要那么早回去，好不好？”
达达利亚一愣，随即心疼起来，语气也比往常更加温柔了，“好～今天本就是带你出来散心的，自然是听你的。”
达达利亚驾着马，和荧慢悠悠地在郊外草地上闲逛，初春的草还未长高，嫩绿新芽刚刚没过马蹄，河岸杨柳依依，河面上游过几只野鸭，不时发出几声“嘎嘎”的叫声，正是风景迷人，心旷神怡。
“好漂亮。”荧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由得发出感慨，“宫里的亭台楼阁虽然华美精致，但这里更多了些自然清新……我从前竟不知道，这天地原是如此广阔。”若非嫁来北燕，若非嫁的人是达达利亚，只怕终她一生，也不能看见这样的光景。
“我平日里实在太忙，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休沐就带你出来。”
荧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当真？”
“自然当真，春夏秋冬风景不同，你既然喜欢，往后余生，我与你同看四时风光就是。”
达达利亚这话说得直白，并没有什么掩饰，荧听得一愣，随后微微红了脸，不再说话。
两人至晚方归，弗拉德见两人完好无损地回来，才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去和裕茶馆找不到人的时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恨不得把整个燕京城都翻过来了。
三月二十，在荧到北燕一个月后，南朝使团终于进燕京，达达利亚主理互市，每天早出晚归，幸好绫华时常过来与荧做伴，这样荧的日子还不算太无聊。
这日，荧正和绫华在庭院中赏花，忽闻下人来报，“王妃，外面来了两个人，想要见您。”
荧还未开口，绫华就道：“府外之事一向由王爷打理，你们怎的如此不懂规矩，随便来了个人要见王妃，就进来通报？”
“神里小姐息怒，外面来的人，一个自称南朝侍卫总长，一个则自称凝光，说是王妃在南都的旧时好友，所以小人才进来通报的。”
荧听到这话一愣，她没有想到戴因和凝光会来，但是眼下达达利亚不在，凝光是女眷倒还好说，戴因是外男，只怕请进来会被人嚼舌根，思来想去，荧对着下人道：“请凝光进来即可。”
下人领命，不一会儿就带着凝光进来，凝光对着荧行礼，“见过王妃。”
荧做了一个起身的手势，看向身边的绫华，“这位是南朝商会总会长凝光，”随后又看向凝光，“这位是北燕神里一门的大小姐，神里绫华。”
凝光便对着绫华行礼道：“原来是绫华小姐，久仰大名。”
“凝光小姐客气了，绫华才是久仰凝光小姐大名，凝光小姐的群玉阁富丽堂皇，集天下至宝，绫华即便远在燕京，也是听说了的。”
客套之后，几人便进了会客厅，说正事。
荧开门见山道：“你此刻不在谈判桌前与他们商量互市一事，怎么跑到我这里来躲清闲了？”
凝光闻言轻笑，“旧友来看看你，你就这么说我？”
荧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吹了吹茶水：“互市一事尚未出结果，你不去算计他们的金银财帛，跑到我这儿来说这些有的没的，实在不是你的作风——说吧，是周庭大人让你来找我的吗？”
凝光听到这里无奈叹了一口气，“你那好夫君半点情面不肯给，怎么也不肯松口，如此下去南朝财富都要被他抢到北燕来了，周老大人怎么肯呢？”
荧听到这话冷笑，“我这个好夫君，是他当初以死相逼让我嫁的，如今他又不满意了？话可要说清楚了，他是真的忧心国事，还是怕拿了这个结果回南朝去被万人唾骂，丢了他的乌纱帽？”
凝光摊了摊手，“怎么说他也是这次的正使，整个使团的人都要听他的，我也不例外，我知道你不想管这些闲事，我也就是来传个话，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原话回他就是。”
荧想了想，随后点点头，“原话回他也无妨，他尸位素餐倚老卖老，从前他能拿家国大义去逼迫十七岁的南朝公主，如今他难道还能用同样的话逼迫北燕的秦王妃吗？”
凝光闻言看了荧半晌，随后微微一笑，“你既然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来那秦王待你不差，这几日在谈判桌上他提了好些东西，要加入到互市的商品范围内，我一看都是你喜欢的，原本我还以为他是做做表面功夫，如今看来，他倒是真心待你。”南朝物件繁复精致，好些个东西北燕并不常用，有些更是听都没听说的，达达利亚能记住这些荧喜欢的，足见他的用心。
荧一愣，达达利亚在王府里从来不提朝政上的事情，荧自然也不会去问，却没想到达达利亚为了她竟然做了这些事情。
凝光随后看向绫华，“此次前来，还有一事想要与神里家商议。”
“凝光小姐请讲，只是神里一门的事务都是家兄做主，绫华能做的有限，有些事情只怕还要回去告知哥哥才行。”
凝光点点头，“无妨，使团在燕京还会留一段时间，想来有足够的时间商议。”随后就和绫华商谈，不过是一些商品往来，有些稀罕物件是产自神里家的地界，所以需要直接和神里家谈。
确定了商品名目之后，绫华与凝光一一确认，天色不早，绫华正要告辞，凝光却忽然道：“神里小姐留步，还有一样东西，是南都宫中委托我的。”
绫华一愣，“南都宫中？”
凝光无奈一笑：“南朝与北燕虽然都临海，但海产还是北燕的味道更好，我朝陛下嘱咐我，想要产自荒海的……大虾。”
绫华虽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这个我也记下了，凝光小姐放心。”
荧却听得明白，她那个皇帝哥哥特意嘱咐这个，不外乎就是因为皇嫂刻晴喜欢吃金丝虾球罢了。
达达利亚今日回来的稍早，刚下马，就在自家王府门口看到了戴因，随即上前去：“戴因大人来本王府上，是有什么事吗？”
戴因朝达达利亚一拱手，算是行礼，“我朝陛下思念公主，命我前来探望。”
达达利亚听到这话，轻笑一声，“戴因大人，你如今该称呼她为秦王妃——荧在本王府上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回去吧。”
戴因却不为所动，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见到公主殿下，我就无法确认她安好，我就不会走。”
达达利亚见状也不再多言，便要自己进府，恰好荧送绫华与凝光出府，五人在门口打了照面。
荧没有想到戴因还没离开，愣了一下，随后便回过神来，送别凝光与绫华。
绫华见戴因守在门口，料想他们有事，自己不便参与，便先行离开，凝光走到戴因面前，给了个台阶，“原是我与戴因大人约好，待会儿一同去燕京城里逛逛，没想到在王府叨扰多时，倒难为戴因大人等我了，这便告辞。”说着便要带戴因离开，后者却一动不动，而是停在原地，两眼直直看着荧，好像是要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似的。
凝光见状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道：“她如今已是北燕秦王妃，在北燕孤身一人，你如今这般直白地看她，教她以后如何自处？你在宫里多年，当知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戴因闻言，收回自己炙热的目光，对着荧一拱手道：“臣今日前来，是代我朝陛下问秦王妃安。”
荧依旧是那副温柔浅笑的模样，轻轻道，“有劳皇兄牵挂，臣妹一切安好。”
戴因听到这里，微微皱眉，“王妃此言，可是真心？”
达达利亚伸手揽住荧的肩膀，将她带进自己怀里，冰蓝的眼眸望向戴因，目光不容置疑，“王妃是本王心尖上的人，戴因大人此话何意，是在说本王待王妃不好吗？”
戴因冷哼一声，话里话外阴阳怪气：“外臣不敢，只是听闻王妃前段时间忧思惊惧以致重病卧床，手指膝盖都有损伤，外臣竟不知，原来秦王殿下就是如此对待心尖上的人么？”
达达利亚被戴因说得哑然，只得有些心虚地抹了抹鼻子，荧却开口道：“不过是水土不服罢了，多些戴因大人关心。”
戴因还想说什么，荧却再次强调道：“我说了，我一切都好，希望戴因大人回南都时，也是这么回皇兄的。”
戴因见荧坚决，只得作罢，行了礼，便和凝光离开。
荧见戴因离开，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达达利亚，微笑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达达利亚看向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只是笑了笑，“谈判陷入僵局，坐在那里也没什么用，倒不如早些回来陪你。”
荧看着达达利亚，琥珀似的眸子眨了又眨，随后冷不丁地说道：“我与戴因没有私情。”
达达利亚一愣，随后像是认输似的，无奈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不然当初在和亲路上你就和他私奔了。”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你在在意什么？”
达达利亚犹豫半晌，才道：“我是在想他问的问题……你来北燕之后，日子过得肯定不如在南朝时顺心如意，你说你一切安好，是真的吗？”
荧没想到达达利亚在意的竟然是这个，表情瞬间变得奇怪起来，“当然是真心的，你觉得我哪里过得不如意了？”
达达利亚见荧眼中一派坦然，于是便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去吃饭，我都饿了。”
凝光与戴因回到驿馆内，关上门窗，随后气愤地看着戴因，“你答应过不乱来，我才带你去秦王府的，你怎么能做出那样不合礼数的事情来？你想过没有，你在秦王府门口站那么久，过往行人如何看待？若是有心人传出些什么，她以后在北燕又如何立足？”
戴因嘴硬道：“那秦王若因为这件事就苛待于她，那也不是良配。”
凝光气极反笑，“好，就算如你所想，不是良配又如何，难道你能把她从秦王府里抢出来吗？你若真有那本事，去战场上逞能，在人家府前添堵算什么本事？你最好希望秦王是真心待她，若是她有事，秦王还能伸手救她。若是她在秦王心里半点地位也没有，过段时间你倒是拍屁股走人了，她一个人在北燕，倘若有人拿这事做文章，你叫她怎么办？”
戴因听到这里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事已至此，该如何补救？”
“你不是很有主意么？这个时候知道问我了，刚才在秦王府前怎么不知道与我商议？”凝光气得又刺了戴因一句，在房内来回踱步，忽地灵光一闪，“一不做二不休，你明日就去秦王府提亲，说看上他府里一个丫鬟。”
戴因却是急了，“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凝光白了他一眼，“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左右这事也要人家姑娘情愿，你最好祈祷，秦王府的婢女看不上你这个南朝侍卫总长——记着了，只能是外间洒扫的婢女，内屋的侍奉的婢女你是见不到的，懂吗？”
神里府。
绫华回到家，闲聊时与绫人说到了下午在秦王府的见闻，“我见那南朝的侍卫总长在秦王府前等了许久，想是有话与王妃说，我不方便在场，就先离开了，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绫华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绫人，“这是凝光小姐想与神里家做生意的商品名录，哥哥先看看。”
绫人扫了一眼名录，收了起来，“我知道了，等会儿就看。”
晚饭后，绫人唤来托马，“那南朝的侍卫总长在秦王府前站了那么久，想必一定有不少人看见，你在燕京城里门路多，知道该怎么办吧？”
托马点点头，“家主大人放心，只是小姐那边……”
绫人轻叹一口气，“先瞒着她吧，能瞒多久算多久，以她的脾气，知道了必定要坏事……去吧。”
“是。”托马行了礼，便离开。
绫人看向秦王府的方向，心中道：莫怪我用的计策脏，我既然扶你上位，你身边自然要有我神里一门的女人，你未来立的太子，也必须留着神里家的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