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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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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巨响，如同敲响了命运的丧钟，将最后一点来自外界的微光和可能的安全感彻底斩断。绝对的黑暗与寂静包裹上来，只剩下前方门帘后那两点幽幽的红烛光芒，以及那重新响起的、哀婉到极致的哭声。
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血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刮擦着喉咙和肺叶。浓烈的陈旧血腥味混合着几乎腐朽的脂粉香，还有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腥甜腐败气息，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的嗅觉印记。
陈烬几乎是本能地，将沈铎完全拉到了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充当屏障。他能感觉到沈铎的呼吸微微急促，但肩膀并没有发抖。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基本的镇定，让陈烬对这个看起来斯文冷静的律师，评价又悄然提升了一分。
“跟紧我。”陈烬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流摩擦的声响。他微微弓起背，像一头准备在狭小巢穴中搏杀的野兽，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锁定着门帘后那个模糊的红色身影。他的拳头已经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急于冲上去。
他在等沈铎的“办法”。
沈铎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耳膜嗡嗡作响，既有恐惧，也有刚才精神冲击的残留痛楚。但他强行将所有杂念摒除，眼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点红烛和帘后的影子。他回想着镜片里闪过的破碎画面：嫁衣、钥匙、井、妹妹……以及那无声的口型。
帮？怎么帮？安抚一个惨死百年的怨灵？这听起来荒谬绝伦。
但系统任务指向“诅咒源头”，这对姐妹显然是核心。或许……这本身就是破局的关键，而不仅仅是拿走钥匙逃命那么简单。这是一个险招，一步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那令人窒息的气味，向前迈了半步，与陈烬几乎并肩，只是稍微落后一点。他用一种自己都惊讶的、带着法庭上陈述关键证据时的清晰与镇定，对着门帘后的方向开口道：
“我们知道你很痛苦。”
哭声，骤然一停。
不是之前那种被打断的停顿，而是一种……仿佛被说中心事的、猝不及防的凝滞。
门帘后的红色身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有效果！沈铎精神一振，继续用那种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抚慰（尽管他自己都觉得诡异）的语气说下去：“我们看到了你的妹妹……在画里。她似乎……也在找你。”
“妹……妹……” 一个飘忽的、沙哑的、仿佛由无数叹息和哭泣拼凑出来的女声，从帘后幽幽传来。这声音直接响起在两人脑海，而非通过空气震动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扭曲的深情。
“是，你的妹妹。”沈铎抓住这个关键词，小心翼翼地推进，“她留下了痕迹，指引我们来到这里。她好像……很害怕，也很想你。” 他避开了“血手印”、“滴血”和可能的“加害”猜测，只强调“寻找”与“思念”。
“想……我？” 女声重复着，带着一丝怪异的、扭曲的疑惑，随即又转为更深的悲恸，“她……怕我……她应该怕我……是我……是我……”
哭声再起，这一次更加凄厉，充满了自我谴责的痛苦。红烛的光芒也随之剧烈摇曳，映得门帘上的影子疯狂扭动，仿佛里面的人（或者说怨灵）正在承受巨大的煎熬。
陈烬全身肌肉绷得更紧，几乎要忍不住冲过去，却被沈铎一个极轻微、却异常坚决的摇头制止了。
沈铎听出了话语里的关键——“是我”。不是怨恨妹妹，而是在责怪自己？这与之前猜想的姐妹相残似乎有所不同。
“发生了什么？”沈铎趁着她情绪剧烈波动的时机，轻声追问，声音里带着一种引导性的温和，“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那把钥匙……是你想守护的东西吗？还是……”
“钥匙……”女声变得尖锐起来，带着强烈的执念和一丝恐慌，“不能给……不能给他们……那是……我的……唯一的……”
红烛的光芒猛地一涨！门帘无风自动，向上扬起一角！
瞬间，沈铎和陈烬看到了门帘后的景象——
那确实是一间旧式的闺房，家具寥寥，积满厚灰。最显眼的是靠墙的一张雕花拔步床，挂着残破的暗红色帐幔。而在房间中央，两根插在铜烛台上的粗大红色蜡烛正在熊熊燃烧，烛泪如血般堆积。
蜡烛之间，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跪坐在地上。
她穿着一身极其华丽、却早已褪色陈旧的大红嫁衣，金线刺绣的凤凰图案在烛光下反射着黯淡的光泽。她的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乌黑中夹杂着几缕干枯的暗红。她的肩膀单薄，微微颤抖，发出压抑的哭泣。
而在她面前的地上，似乎放着一个小小的、深色的木匣。她的双手，正以一种极其僵硬、却又无比执拗的姿态，紧紧按在那个木匣上。
画面只是一闪，门帘又落了下去。
但那一瞥已经足够震撼。
“她在守着那个盒子？”陈烬压低声音，用气声问。
“钥匙可能在盒子里，或者盒子本身是关键。”沈铎同样用极低的声音回答，大脑飞速转动，“她的执念是守护盒子，不让人拿走。但‘他们’是谁？当初要害她的人？还是……也包括我们？”
就在这时，那女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却也更加混乱，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无形的对象倾诉：
“花轿……没有来……爹娘说……必须嫁……为了家族……为了……井……好冷……好黑……钥匙……我的钥匙……打开……锁住……锁住谁？锁住我？还是……锁住妹妹？不……不能让她知道……不能让她像我一样……”
断断续续的词语，拼凑出一个更加黑暗、更加悲惨的轮廓：封建家庭的逼迫、失败的婚姻（或冥婚？）、冰冷的井水、死亡……以及，一把似乎关系到妹妹安危的钥匙。
“你想保护你的妹妹，对吗？”沈铎捕捉到了最核心的一点，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即使在你……遭遇了那些之后？你想用这把钥匙，保护她？”
哭声陡然拔高，变成了一种尖利的哀嚎：“保护？我怎么保护？！我连自己都……都……他们骗我！他们全都骗我！妹妹……妹妹也骗了我吗？她是不是……也盼着我死？！”
怨气随着她的质问再次飙升！红烛的光芒瞬间变成了惨绿色！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小的霜花！一股强大而混乱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小心！”陈烬低吼一声，猛地将沈铎向后一扯，自己则跨前一步，双臂交叉护在身前，仿佛要硬抗这无形的冲击！
沈铎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冰冷的恶意如同针扎般刺入皮肤，耳中充斥着疯狂的呓语和哭泣。他咬紧牙关，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稳住她，否则这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沟通桥梁将瞬间崩塌，而暴走的怨灵会做出什么，无法预料。
“她指了路！”沈铎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在阴冷的房间里显得突兀而坚定，“你妹妹！在画里！她指着这扇门！如果她也骗你、盼你死，为什么会指引我们来这里？也许……也许她也想帮你！或者……她也后悔了！”
最后一句，是他基于之前记忆碎片中那模糊的“嫉妒”和“恐惧”印象，大胆的猜测和引导。
疯狂的怨气冲击微微一滞。
“后……悔？”女声喃喃重复，带着巨大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漫长岁月和怨恨掩埋的希冀。
“对，后悔！”沈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动摇，语速加快，“她只是个孩子！她可能不懂，可能害怕，可能做了错事！但现在，她被困在画里，日复一日地看着你的画像，留下血泪，她也在受苦！她指引我们来找你，也许就是想弥补，想告诉你什么，或者……想得到你的原谅！”
寂静。
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红烛火苗偶尔爆出“噼啪”轻响，以及那跪坐的身影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烬保持着防御姿态，额角青筋跳动，死死盯着门帘。沈铎则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大脑因为高速思考和紧张而隐隐作痛。
终于，那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少了些疯狂，多了些深沉的、仿佛沉淀了百年的疲惫与哀伤：
“……原谅……我还有什么资格……谈原谅……”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耗尽了力气，“盒子……你们拿去吧……钥匙在里面……拿去吧……然后……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也不要……让妹妹再看到你们……”
门帘，缓缓地向两侧分开，如同舞台的帷幕被拉开。
嫁衣新娘依旧背对着他们跪坐，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不再紧按那个深色木匣。她的背影显得无比孤寂和凄凉。
那个木匣，就静静地躺在她面前的地上，在幽绿的烛光下，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钥匙，近在咫尺。
但沈铎和陈烬都清楚，走过去，拿起那个盒子，绝不会像看起来那么简单。这是怨灵的“馈赠”，还是另一个陷阱的开端？而关于这对姐妹，关于这座古宅的诅咒，他们真的了解足够多了吗？
“我去拿。”陈烬低声道，就要上前。
“等等，”沈铎拦住他，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孤寂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木匣，最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没有直接去拿盒子，而是对着那个背影，用一种郑重而清晰的语气说道：
“我们拿走钥匙，或许能解开一些东西。但你的痛苦，你妹妹的困境……如果有可能，我们离开后，会试着寻找真正让你们安息的方法。这不是承诺，因为我不知道能否做到。但……我们会记住。”
说完，他对陈烬点了点头。
陈烬不再犹豫，大步上前，弯腰，迅速捡起了那个沉甸甸的、触手冰凉的木匣。入手瞬间，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指尖窜上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嫁衣新娘的身影，在他们拿起木匣的瞬间，似乎变得更加透明、飘忽了一些。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压抑的、无尽的悲伤，仿佛化为了实质，弥漫在整个房间。
沈铎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悲剧的背影，低声道：“走。”
两人缓缓退向门口。这一次，房门没有再阻拦他们，陈烬一拉，门便无声地打开了。
门外，是秦薇和林辰焦急等待的脸。
他们没有立刻询问，只是看到沈铎和陈烬安然出来，以及陈烬手中那个显然不对劲的木匣时，都松了口气，又提起了心。
古宅的探索，取得了关键物品，也触及了核心悲剧的一角。但诅咒的源头似乎比预想的更加复杂幽深。而下一步，是寻找使用钥匙的地方，揭开最后的秘密？还是设法“安息”这对痛苦的姐妹怨灵？
黎明的到来，似乎还遥不可及。而这座吃人的古宅，还有更多的房间，更多的黑暗，在等待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