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初审（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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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C市公安局南岸分局审讯室
时间：2030年9月15日 16:20
审讯室是恒定21℃/45%RH（湿度），公认的最容易突破心理防线的温度和湿度设置，空调出风口嘶嘶吐着冷气。
王建军的笔录本静静躺在审讯桌上，还沾染着血迹。吴明霞已经将笔录内容翻来覆去地看过几遍了，主要是关于姜翎的基础信息核验和自首过程记录，根据姜翎自述，被害人程雪卿在2030年的9月15日上午8点左右被她注射致命药物致死。
姜翎的《精神状态初步评估书》显示：意识清醒，但存在解离性遗忘可能，符合创伤后应激障碍特征。
不锈钢栅门拉开时，姜翎腕间的背铐撞出刺耳鸣响声。
四道藏蓝身影将她围在中心——周正平在前按肩，冯悦扣左臂，陆蔓蔓锁右肘，另一名男警攥住脚镣铁链。
进入审讯室前，男警为了减少金属声带来的心理压力，解除了姜翎脚上的脚镣。
“脚步分开！低头过门框！”周正平声如铁砧。
冯悦的乳胶手套滑过姜翎耳后、舌底、发根，指节顶开内衣搭扣摸索夹层。陆蔓蔓持探测仪扫遍全身。
全面搜身检查结束后，姜翎在吴明霞面前坐下，对方将《权利义务告知书》推过审讯台，日光灯在钢化玻璃桌面折射出冷光。
陆蔓蔓同步启动执法记录仪，进行全程录音录像。单向玻璃隔绝了走廊的嘈杂，审讯室顶部的HD-SDI监控镜头红灯闪烁。
姜翎盯着告知书末尾“故意杀人”四个加粗宋体，钢笔在签字栏上悬停三秒，随后钢笔落纸划破纤维，“沙沙”声碾碎寂静。
周正平和李锐坐在单向玻璃后，旁听和观察整个审讯过程。
主审吴明霞，C市资深审讯专家，以冷静、洞察力强、擅长心理战著称。
陆蔓蔓：“根据《刑诉法》第120条，你应当如实供述。有权申请回避、委托律师…”
姜翎打断陆蔓蔓：“不需要律师，我认罪，程雪卿是我杀的。”
陆蔓蔓：“是否通知家属？”
姜翎：“不用。”
陆蔓蔓将血压袖带缠上姜翎左臂。汞柱在120/80mmHg处颤动，心率仪显示62次/分。
“比中午低了。”陆蔓蔓瞥向姜翎，“王警官车祸前给你做的笔录，心率是89次/分。”
血压正常偏低。普通人在压力下通常会出现血压升高、心率加快。
姜翎睫毛微颤。吴明霞捕捉到这0.3秒的破绽，指节轻叩物证袋。
吴明霞：“想来一根烟吗？不用太紧张。”
吴明霞的眼睛就像是盯住了猎物的猎豹一样牢牢地锁定姜翎，她自然地将面前的烟盒和打火机递给对面的女人，她需要审讯对象处于一个放松的状态中。
姜翎：“不用。”，她低下头去，拒绝了吴明霞的好意。
吴明霞：“没关系的，今天早上你在现场抽了那么多烟，杀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是吗？”
姜翎：“……”，她依旧没有接过吴明霞递来的烟，这说明她对吴明霞仍处在一种戒备的状态。
吴明霞：“你脖子上的瘀伤是怎么回事？是被害人掐的吗？”，她注意到了姜翎脖颈处呈半月形的指痕。
姜翎：“不是。我最近过敏，自己挠的。”
吴明霞：“姜翎，我是审讯员吴明霞。今天我们来聊聊9月15日早上，在落雪村画室发生的事情。你之前承认杀了程雪卿，我们需要了解具体过程。”，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姜翎展示基础物证照片：尸体现场照片、标签磨损的安瓿瓶、注射器。
姜翎目光死死地盯着照片，皱着眉头仿佛陷入了沉思。
姜翎：“今天早上六点半左右我收到了程雪卿的短信，她约我到画室解决我们俩之间的问题，我到了过后跟她发生了争执，在早上八点左右我对她实施了注射，她死得很快。她死后我的脑子里太乱了，无法思考怎么去处理后面的问题。”
姜翎：“我一个人在画室待到了大概十一点拨打报警电话自首。然后就是十一点半警察到达现场。”
吴明霞：“你给她注射的什么药物？在你给被害人注射药物的时候对方挣扎了吗？你注射的什么位置？”，吴明霞的问题连珠炮一样。
姜翎：“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药能杀人。我给她注射药物的时候她似乎在……”，姜翎说到这里抬起头看了一眼吴明霞，看见对方微微皱了皱眉。
姜翎：“她似乎在睡觉或者是陷入昏迷，反正都差不多。所以她没怎么挣扎。我在她的右臂上臂进行了注射。”
吴明霞也注意到对方在观察自己的动作和表情，于是她坐正身子，双手交叉摆在审讯桌上避免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吴明霞：“到底是睡觉还是昏迷？”
姜翎：“在我看来这两者没有区别。总之，程雪卿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吴明霞：“被害人为什么在昏迷？你给她用了什么药？”
姜翎：“一种能让人陷入昏迷的药，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吴明霞：“也就是说你先通过某种药物使被害人陷入昏迷状态，然后再通过注射致死药物杀死被害人？”
姜翎：“是。”
吴明霞：“你给被害人的是安眠药吗？”
姜翎：“我说过，我只知道药是用来干什么的，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药。”
吴明霞：“药是从哪里来的？”
姜翎：“黑市购买的，单线交易。我跟对方说我想要能够让人昏迷和致死的药，ta就给我了。”
吴明霞：“ta是男的还是女的？”
姜翎：“不知道，我是在金茂大厦三楼的公共卫生间蓝色花盆下面取到的药。”吴明霞深深地看了一眼姜翎，这个女人不是很好对付，她透露的信息都没办法进行求证，而自己似乎是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所以她打算给对方下一剂猛药。
吴明霞：“你的口供和我们目前搜集到的信息对不上。”
姜翎：“我之前从来没有杀过人，杀完人过后我头脑一片空白，到现在我头脑都是空白的…或许有些细节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吴明霞盯着姜翎的眼睛，似乎想看穿对方的破绽。
姜翎说的这个情况是存在的，一些犯人，尤其是杀人犯，在初次杀人过后会陷入记忆解离，完全忘记自己的犯案经过，或者会潜意识地改写自己记忆中的犯案细节。
吴明霞：“怎么了？你昨晚睡得不好吗？”
姜翎点了点头：“我只记得我恢复意识过后程雪卿就已经没了呼吸。我真的很害怕，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自首，所以杀完人后我一直在吸烟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吴明霞：“昨晚你在哪里？”
姜翎：“在家。”
吴明霞将李锐提供的行动轨迹图拍到了桌面上：“昨天晚上你明明就去了画室。不要耍小聪明，老老实实回答我。”
姜翎默了默，然后说：“对不起。我昨天晚上的确是出门了。”
吴明霞：“你是晚上11点出门的吗？”
姜翎：“大概吧，我出门没看时间，所以我也不清楚是几点。”
吴明霞：“你昨天晚上去画室都干了些什么。”
姜翎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半天她才缓缓开口：“我去画室跟程雪卿见面，我给她吃了安眠药。”
吴明霞看着手中的法医检验报告：从程雪卿胃里检测出安眠药唑吡坦，这点上姜翎没有说谎。也能解释为什么从9月14日晚12点开始程雪卿的手机定位就没有任何变化了。
吴明霞：“被害人吃药的水杯呢？”
姜翎：“扔进黑水河里面了。”
吴明霞：“具体扔在河段哪个位置？”
姜翎：“靠近“明明农家乐”的河段。”
吴明霞：“你走的时候被害人睡着了吗？她躺在什么地方？她的姿势是怎样的？”
姜翎：“睡着了。躺在…主画室的地板上…侧卧。”
吴明霞：“你为什么要给被害人吃安眠药？”
姜翎：“因为当时我就想杀了她。”
吴明霞：“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选择杀她？”
姜翎：“因为…我想再给她一次机会…”
吴明霞：“你晚上给她吃的安眠药和第二天早上让她昏迷的药是同一种药吗？是，或者不是？”
吴明霞审讯时有个小习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她的问题同时包含真和假两个选项时，她会不自觉地在为真的选项上语气加重，很轻微，音量的变化可能没有一片树叶掉到地上那么重。
姜翎：“不是。”
吴明霞：“你晚上给她吃的安眠药和第二天早上让她昏迷的药有什么区别？”
姜翎：“晚上的药…是白色的药片。早上的药…早上的药是…”，姜翎闭上眼睛，眼球飞速跳动，冷汗从苍白的脸上滑落。
她像是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鱼，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吴明霞：“告诉我，早上让她昏迷的药是什么样的？！”
姜翎：“是…我记不起来了…我头好痛！那些画面…断断续续…我好像…在做一些事…但又不是我…像在看别人…”她痛苦地抱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吴明霞在整个过程中一直在冷静观察、不为所动。
吴明霞步步紧逼：“药是固体还是液体？”
姜翎：“…液体。”
吴明霞：“被害人是主动服下的还是你强制让被害人服下的？”
姜翎：“别逼我了！我记不起来…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初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