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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山中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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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高二年级同学注意，明天野外考察集合时间为早上七点整，请务必准时到校，过时不候。"
广播里的通知在教室里回荡，楚喻安正低头整理着野外考察的注意事项清单。自从三天前在天台与沈墨庭那场谈话后，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在学校保持普通同学的距离，但每天午休时都会在天台见面，分享一个便当，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听说这次野外考察要去青峰山？"林晓凑过来，手指点了点楚喻安手中的清单，"咱们班和四班一组，你猜会不会和沈墨庭分到同一个小队？"
楚喻安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随机分组，谁知道呢。"
他的余光瞥见沈墨庭正靠在窗边看书，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似乎察觉到楚喻安的视线，沈墨庭微微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对了，"林晓压低声音，"你听说关于沈墨庭的传言了吗？"
楚喻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什么传言？"
"四班徐璐说他爸爸是省城的大人物，家里超级有钱。"林晓神秘兮兮地说，"据说他转学来第一天，校长亲自去校门口迎接的。"
楚喻安想起那天在校门口看到的黑色轿车和西装男子，胃部微微收紧。这三天来，沈墨庭对他讲述的童年往事只字未提，每天的天台谈话也总是他在说，沈墨庭在听，偶尔回应几句，却从不深入。
"都是瞎猜的吧。"楚喻安合上笔记本，"我去趟图书馆，明天考察要用的资料还没查完。"
走出教室时，他感觉一道目光追随着自己，但当他回头，沈墨庭已经重新埋首于书中，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对视只是他的错觉。
次日清晨，青城高中校门口停满了大巴车。楚喻安背着双肩包站在三班的队伍里，不停地调整着背包肩带。他昨晚又做了那个梦，但这一次，梦的结尾不再是黑暗和雨声，而是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拉出废墟，手腕上的月牙形胎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同学们安静！"班主任李老师拍了拍手，"现在开始分组，每组五人，名单已经贴在车门上了，找到自己的组别后有序上车。"
楚喻安挤到公告板前，在第三组的名单上看到了自己和林晓的名字，紧接着是四班的两个女生，最后一个名字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沈墨庭。
"哇哦，缘分啊！"林晓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促狭地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要不要我申请调组，给你们创造独处空间？"
"别胡说。"楚喻安耳根发热，快步走向三号车。上车时，他注意到沈墨庭已经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正低头检查相机。
楚喻安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与沈墨庭隔一条过道的座位。林晓冲他挤挤眼睛，故意坐到了前排，还拉上四班的两个女生热火朝天地聊起来，显然是要给他们留出空间。
大巴缓缓启动，驶向城郊的青峰山。楚喻安靠在窗边，看着城市景观逐渐被郁郁葱葱的山林取代。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昨晚没睡好？"
低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楚喻安转头，发现沈墨庭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过道边的座位上，正看着他。
"嗯，做了个梦。"楚喻安轻声回答，不确定是否该提起梦的内容。
沈墨庭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左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袖口微微上滑，露出那个小小的月牙形胎记："又是那个梦？"
楚喻安点点头，突然意识到周围的同学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注意他们的对话。这种在人群中窃窃私语的感觉既刺激又亲密，让他的心跳加速。
"结尾变了。"他鼓起勇气说道，"这次有人把我拉出来了。"
沈墨庭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是吗？那很好。"
"是你吗？"楚喻安忍不住问，"那天晚上，真的是你把我从车里拉出来的？"
沈墨庭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景色："不只是我。我父亲，还有路过的司机，很多人都参与了救援。但..."他顿了顿，"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楚喻安喉咙发紧，十一年来第一次，那个噩梦有了完整的轮廓。他想问更多，但大巴已经驶入青峰山停车场，李老师站起来宣布注意事项，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全体注意！现在是上午九点，我们计划下午三点返回停车场。各小组按既定路线上山，务必在两点前回到这里集合。记住，不要偏离指定路线，不要单独行动！"
青峰山海拔不高，但林木葱郁，山路蜿蜒。楚喻安的小组选择了东侧的小径，这条路线较为平缓，途中有几个观景台和一座小瀑布。
初秋的山林色彩斑斓，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楚喻安走在队伍中间，沈墨庭则落在最后，时不时举起相机拍摄沿途风景。林晓和四班的两个女生走在前面，欢声笑语不断。
"听说这座山里有种罕见的蓝色蝴蝶，"林晓回头对楚喻安说，"如果能拍到照片，生物课加分呢！"
楚喻安点点头，目光却被路边一簇野花吸引。那是种淡紫色的小花，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他蹲下身想看得更仔细些，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相机的快门声。
转头看去，沈墨庭正放下相机，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很适合你。"
"什么？"楚喻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勿忘我，"沈墨庭走近，指了指那簇小花，"花语是'真实的记忆'。"
楚喻安怔住了，某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伸手轻触花瓣，柔软的触感让他想起母亲曾经别在他衣襟上的小花，但那段记忆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
"我妈妈...是不是很喜欢花？"他轻声问道，不确定自己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沈墨庭的表情柔和下来："嗯。你家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卉，夏天时整个院子都是香的。你妈妈尤其喜欢勿忘我和满天星，说它们虽然小，但很坚韧。"
楚喻安胸口发紧，这段描述唤醒了他记忆深处某个沉睡的片段——阳光灿烂的午后，一个女人蹲在花丛中，回头对他微笑，手里拿着小小的剪刀...
"喂！你们两个快跟上！"林晓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楚喻安的回忆。
山路逐渐变得陡峭，树木也更加茂密。转过一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小型瀑布从山崖上倾泻而下，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
"好美！"四班的一个女生惊叹道，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小组在瀑布边休息了二十分钟。楚喻安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从背包里取出水壶。沈墨庭则站在不远处，专注地调整相机参数，拍摄瀑布的全景。
"你们看！那是不是传说中的蓝蝴蝶？"林晓突然指着瀑布上方喊道。
楚喻安眯起眼睛，隐约看到一抹蓝色的影子在瀑布边的灌木丛中闪烁。
"真的是！"四班的女生兴奋地跳起来，"生物老师说过，青峰蓝蝶只在这片区域活动！"
"我们靠近点看看。"林晓提议道，已经开始往瀑布上方的斜坡走去。
楚喻安犹豫了一下："李老师说不要偏离指定路线..."
"就一小会儿！"林晓已经爬上了斜坡，"从这里能看得更清楚。"
楚喻安看了看沈墨庭，后者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小心点。"
四人小心翼翼地爬上斜坡。蓝蝴蝶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时隐时现。楚喻安被这美丽的生物吸引，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却忘了脚下是湿滑的岩石。
"小心——！"
沈墨庭的警告来得太迟。楚喻安的右脚在湿滑的苔藓上打了个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右脚踝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喻安！"林晓惊呼着跑过来。
楚喻安咬着嘴唇，试图站起来，但右脚刚一受力就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别动。"沈墨庭已经蹲在他身边，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他的肩膀，"让我看看。"
他小心地卷起楚喻安的裤脚，露出已经有些红肿的脚踝。沈墨庭的手指轻轻触碰伤处，动作熟练得像是受过专业训练。
"扭伤了，不算太严重，但肯定走不了路了。"沈墨庭抬头对林晓说，"你们三个继续按原路线走，我背他下山。"
"这怎么行！"楚喻安下意识反对，"我自己能..."
"别逞强。"沈墨庭打断他，声音不容置疑，"这种程度的扭伤如果勉强行走，只会加重伤势。"
林晓担忧地看着楚喻安："要不我们一起下山吧？"
"不用，"沈墨庭已经脱下外套，熟练地拧成一条简易绑带，"你们按计划完成考察任务，我带他走最近的路下山。三点前停车场集合。"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连林晓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沈墨庭小心地将楚喻安的伤脚固定好，然后背对着他蹲下："上来。"
楚喻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红着脸趴上了沈墨庭的背。沈墨庭的手臂穿过他的膝弯，轻松地站了起来，仿佛他没什么重量。
"抓紧了。"沈墨庭低声说，然后对林晓点点头，"三点见。"
林晓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挥了挥手："小心点。"
沈墨庭背着楚喻安开始沿着一条较为平缓的小径下山。楚喻安能感觉到对方背部肌肉的起伏，以及透过衬衫传来的体温。这个距离近得让他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你...不累吗？"走出一段距离后，楚喻安小声问道。
沈墨庭轻笑一声，呼吸依然平稳："你太轻了。多吃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小径上，周围安静得只有鸟鸣和沈墨庭稳健的脚步声。楚喻安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下巴几乎要靠在沈墨庭的肩膀上。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松木香气萦绕在鼻尖，莫名地让他感到安心。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楚喻安注意到沈墨庭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每一条岔路。
"嗯，以前来过。"沈墨庭简短地回答。
"和我父母一起？"
沈墨庭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嗯。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楚喻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沈墨庭没有立即回答。他们来到一条小溪边，沈墨庭小心地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头过河。水流哗哗的声音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有些事情...我需要先确认。"过了河，沈墨庭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且，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想起过去。"
楚喻安收紧环在沈墨庭颈间的手臂："但我确实记得一些片段...只是很模糊。比如我妈妈在花园里，还有爸爸教我骑自行车..."
"你学骑车时摔断了手腕。"沈墨庭突然说，"哭得惊天动地，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楚喻安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件事！"
"因为我在场。"沈墨庭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那年你五岁，我六岁。你爸爸买了个小自行车作为生日礼物，你非要立刻学，结果在转弯时摔倒了。"
楚喻安的呼吸急促起来，这段记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是的，他摔倒后看到一个男孩跑过来，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
"是你..."楚喻安喃喃道，"你当时穿着蓝色T恤，上面印着一艘帆船。"
这次轮到沈墨庭惊讶了："你还记得？"
"只是突然想起来了。"楚喻安的声音有些发抖，"就像...打开了一扇很久没开的门。"
沈墨庭的手臂微微收紧："还有很多这样的门。不急，慢慢来。"
他们在一处平坦的岩石边稍作休息。沈墨庭小心地放下楚喻安，从背包里取出冰袋敷在他的脚踝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沈墨庭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卷起袖子时，那个月牙形的胎记再次露了出来。
楚喻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个印记："我梦里...每次都会看到这个。"
沈墨庭僵住了，琥珀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我知道。"
"你知道？"
"因为我也做梦。"沈墨庭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同样的梦，同样的雨夜。只是在我的梦里，我永远差一步，抓不住你的手。"
楚喻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腔中膨胀。他想说些什么，但沈墨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沈墨庭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我得接这个电话。"
他走到几步开外，背对着楚喻安低声交谈。即使刻意压低了声音，楚喻安还是捕捉到了几个零碎的词："确认了...不要打草惊蛇...继续监视..."
通话很快结束，沈墨庭转身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眼神明显冷了几分："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他重新背起楚喻安，这次步伐明显快了许多。楚喻安想问那个电话的事，但沈墨庭紧绷的下颌线让他把问题咽了回去。
下山的路程比预计的顺利，他们提前一小时到达了停车场。校医检查了楚喻安的脚踝，确认只是普通扭伤，做了简单包扎。
其他小组陆续返回时，林晓第一个冲过来："喻安！你没事吧？"
"没事，校医说休息几天就好。"楚喻安笑了笑，余光瞥见沈墨庭走到一旁接另一个电话，表情比之前更加凝重。
回程的大巴上，疲惫和止痛药的作用让楚喻安昏昏欲睡。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但车辆轻微的摇晃像是最好的催眠曲。不知不觉间，他的头慢慢歪向一侧，靠在了沈墨庭的肩膀上。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沈墨庭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然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碰他的发顶——或许只是一个错觉。
"咔嚓"一声细微的快门声从前方传来，楚喻安勉强睁开眼，看到前排一个四班的女生正偷偷举着手机，镜头对准了他们。
他想坐直身体，但沈墨庭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睡吧，还有一小时才到学校。"
沈墨庭的声音像是有魔力，楚喻安再次闭上眼睛，沉入无梦的睡眠。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几排座位上，李老师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们，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决定。
而更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悄然跟在大巴后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如同一个沉默的阴影，无声地潜入他们逐渐交织的命运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