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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烟消云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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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医院。
云落秋睁开眼,白茫一片,反应了好一会,耳边各类仪器的滴答声提醒着他,这是在医院。
劫后余生的欣喜短短光顾了两秒,很快他想起昏迷前看见的人影。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疼痛感顿时牵一发而动全身,倒吸一口气。
边上守着的云爸惊醒,急切摁住他,“醒了!醒了别乱动啊,爸爸去找医生来!”
云落秋余光看着云爸匆忙跑开的背影,愣了一下,旋即环视房间里其他位置。
凌遇不在。
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也躺在病床上没醒,否则爬也会爬过来守在旁边。
很快,厉全希赶来了。
云落秋被推着去做了个全套检查,等所有的报告出来之后,厉全希才松下一直绷着的神经。
“万幸,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厉全希的眼眶里甚至有泪光。
云落秋眉头轻蹙,“你的手怎么回事?”
厉全希的手臂打着厚重的石膏,上面五颜六色的涂鸦覆盖掉大片白色。
“你说这个啊,”厉全希抬了抬手,“爆炸那天我也在,位置比较靠后,没受到多少冲击,就断了手。”
“爆炸?!”
厉全希突然意识到,云落秋那时已经晕了过去,自然不知道后面的都发生了什么。
在云老五摁下白色按钮后,炸弹当即引爆,大半个茶室陷入火海之中。
强大的冲击波扑面而来,正面袭击了几人。
凌遇和凌遂几乎同时跑向云落秋,死死把人护在身下。
凌遇顺手抄起旁边放着的防燃木板,左手那块横挡在凌遂和云落秋面前,右手的护住厉全希。
而他自己,背部几乎完全暴露外边,受到的伤害最大。
厉全希绘声绘色描述当时的场景,“你要是看到了得心疼死,凌遇内脏受损,大出血,现在脱离了危险期。”
“不过幸好宋惜川安排的人提前拆除了大部分的炸弹,我们在的那个房间没有发生剧烈爆炸,不然……”
他说完,看了眼云落秋,后半句话直接哑声,“啊不是,你别哭呀,哭对身体恢复不好。”
云落秋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指腹擦过脸颊,湿濡一片,接过厉全希递过来的纸巾。
他嗓子沙哑,“凌遇现在在哪?”
厉全希知道他想干嘛,直接说:“现在你先别考虑他了,先把自己的身体恢复好,是第一要务。”
“简单跟你说,你的信息素渴求症基本可以认定为康复了,需要在你身体完全恢复好以后,再测一遍。”
“好……了?”云落秋怔怔地反问。
厉全希好脾气地重复,“对,基本好了,等你身体康复,再做一次检测,我们就可以下最终的判定了。”
云落秋麻木点点头。
应该是要开心的事,但好像自己完全高兴不起来。
“我……”云落秋嘴唇嗫嚅。
厉全希抱着打了石膏的手臂,目光希冀看着他。
只要不是问凌遇,或者想去看凌遇,都能满足。
大胆说出来!
“我想去看一下凌遇。”云落秋说。
厉全希:“……”
他垮着脸,叹了口长气,“真要去啊?”
云落秋没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手撑着床沿边想自己站起来。
“我前边说了哭对身体恢复不好,”厉全希语重心长,愁容满面,“你看到他绝对会哭,这可怎么办哦……”
这时恰好门开了,云爸探身进来,问:“好了吗?”
随后歪头对云落秋说:“喏喏,你父亲和小至过来了,带了你说想喝的青菜粥。”
厉全希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两眼放光,冲过去,“好了,我那边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有事随时叫我。”
一溜烟跑了。
云爸觉得奇怪,没多问,往旁边招招手,“来吧。”
哭花了脸的云至夏捏着一整包的棉柔巾,狂奔扑向他哥,趴在被子上扯着嗓子哭嚎:“哥哥!!!”
“小至,你哥身上还有伤,别这么压着他,起来。”云父说着,提溜着云至夏的后脖颈把人拎走了。
云落秋的注意力暂时转移,“我没事。”
“不过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小至不回学校吗?离考试没多久了。”
云爸拆开粥,盛出一小碗,递给云落秋后搭话,“不担心,一会他就回去了,不耽误。”
“他不亲眼见到你是不会放下心的。”
云至夏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哥哥。”
“嗯,人没事就好。”云父言简意赅,眼底的担忧宛若实质。
云落秋小口小口喝着粥,从胃暖到了心里,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
等云落秋喝得差不多,精神状态看着也好些,云爸犹豫着开口说:“喏喏,云老五死了。”
云落秋愣住,瞥了一眼云父,硬生生将那句死有余辜憋了回去。
不料下一秒云至夏清脆的声音响起,“死变态,活该。”
“他这样的人坏事做尽,这么简单死了还算是便宜他了,要把他做过的事全部还到他自己身上,从头到尾经历一遍才算是公平。”
按照云家平时的家训风格,云至夏骂粗口是一定会被教育一番的,但云父好像并没有意见。
反而……赞成地点了点头。
云落秋以为他们毕竟是同一血缘下的亲人,再怎么样也有血脉的旋钮连接,自己只是外人,没那么重要的。
云爸似乎看出云落秋的心中所想,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好休息,别想那些,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家人。”
晚上负责守夜的还是云爸。
病房有专门设置陪护床,在距离病床三四米的位置,方便有突发情况时及时查看。
昏黄的夜灯照亮床头,呼啸风声被挡在厚重的玻璃外,里面还是暖烘烘的。
云落秋心里有块石头高悬不下,无论怎么调整姿势都睡不着。
“担心阿遇?”云爸轻声问,温润如玉的声线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云落秋嗯了声,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爸。
云爸下了床,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陪着云落秋。
“我听厉医生说,阿遇没什么大问题,是受到的冲击太强了,导致现在一直昏迷不醒,一直在监护病房。”
“他一个人护住了你们三个,彻底晕倒之前交代厉医生一定要保护好你,所以厉医生拦着你,不让你去看他。”
云落秋沉默片刻,染上些哭腔,指着自己的心脏,“爸,这里疼。”
“我、我只要一想到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就喘不上气,好难受。”
云爸心疼地拧眉,握住云落秋的手,被冰得一激灵,一看中控空调温度二十七。
他于心不忍,没有哪一个家长是能忍受小孩在自己面前哭得直抽抽的。
“答应我,就看着,看完不准再哭,影响身体恢复。”云爸说。
云落秋抽噎着点头,“好。”
凌遇的病房在云落秋的对面,门口两个彪形大汉站岗,旁边还蹲着一个大汉。
大汉飞飞不耐烦抬眼,刚想质问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眼神刚触及云落秋,眼神立马恢复清澈。
他捂着腰间的纱布,唰一下站起身,双手恭迎,“您请进。”
说完,他又轻踹了一脚门口的保镖,“让开啊,挡什么路,怎么没点眼力见呢。”
门开了。
凌遇安静地躺在床上,带着呼吸面罩,双眸紧闭。
云落秋抬手拦了一下,“爸,让我和他单独待会吧。”
云爸叹了口气,拗不过他,后退半步,“好,记得答应过我的。”
云落秋慢慢拖着步子挪到病床边,想要触碰凌遇。
忽然想起什么,又收回了手。
云落秋掀开自己的衣服下摆,把手掌放在腰腹的位置取暖。
等手心完全热起来,他才敢抚上凌遇的脸颊。
瘦了,沧桑了。
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有些扎手。
隐蔽的拐角,凌遂藏身于黑暗中,自嘲一笑,心头的那一抹执念蓦地就散了。
他闪身出来,手里拿着一匹冒着热气的毛巾,“我哥人没事,alpha身体好,在自我修复了,过不了多久能醒。”
“倒是你,你自己伤都没好,还过来看我哥?”
凌遂抓起凌遇的一只手,用毛巾细细擦拭起来。
云落秋本不想搭理凌遂,看见他的动作,怔愣一下,“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凌遇吗?”
凌遂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不然呢?他是我哥,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也躺在病床上的你吗?”
久违的怼人语气,好像面前站着的是年少时期张狂肆意的凌遂。
云落秋恍惚一瞬,照着以前的相处模式,下意识回怼,“说话这么冲,吃大蒜没刷牙啊?”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愣。
过往的种种,冲突、矛盾、不愉快化作一阵烟,一吹就散开了。
云落秋视线落回凌遇身上,“你看过他的背了吗?”
凌遂啧了一声,“我只帮他擦脸和手脚,身体其他部位不碰,我还是有原则的。”
“……”
如果不是手上缠了绷带行动不便,云落秋真想一巴掌糊上他的脑壳。
“我的意思是,你知不知道他背上有伤……”
“那个,知道啊,”凌遂放下毛巾,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我和厉全希聊过了,这疤年限太久了,去不掉。”
“厉全希还说有疤的男人更帅,不费心思去掉也没事。”
黑线从云落秋额角滑落。
倒真是厉全希能说出来的话。
云落秋:“那你是怎么想的?凌家父母对他做的这一切名义上都是为了你。”
凌遂扯出一个不屑的笑,“为了我?为了他们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