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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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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海岛就已经苏醒，岛上的渔民们纷纷准备着祭祀用的东西，朝着海女庙走去。郁栀整个人晕乎乎的，被郁淼拉着，紧紧跟在妈妈和奶奶的后面，“姐姐，海女庙里面那位奶奶，真的那么厉害嘛？”郁栀见过海女庙里那位奶奶，看上去要比自己的奶奶年轻好多好多，和奶奶一样，有着细纹和灰白的头发，但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就像是艳阳天的太阳，晴夜里的月亮。
郁淼摸了摸郁栀的头，“海女奶奶是好人，是这个岛上为数不多的善人，栀栀，如果以后走投无路，姐姐也没有办法赶到你身边的话，可以来找一找海女奶奶，她会教你，会帮你。”
郁淼的话让郁栀有些伤心，“姐姐以后会离开？不是说好要陪我长大的么？除了我的身边，姐姐还要去哪里呀？不能陪我嘛……”海岛上的生活千篇一律，同样的日出与日落，一样的每日三餐，郁栀的生活，除去秘密基地里，草地上肆意成长爬动的小精灵，只有姐姐是不一样的色彩和存在。
郁淼紧紧握住郁栀小小的、肉肉的手，笑容满面地看着郁栀，“你会长大，姐姐也会变老，总有一天，我们会有自己的生活的，不是么？但是，不管在哪里，姐姐都会永远爱你的。”郁栀看着郁淼的笑容，姐姐微笑着，但为什么，眼睛里却饱含泪水呢？为什么，人长大了，就一定会面临着改变和分别呢？
郁栀用力握紧郁淼的大拇指，“我不会离开姐姐，也一定不会选择没有姐姐的生活。”郁栀暗下决心。
不过十多分钟，游轮就已经抵达了海岛上的小码头。这个码头还是以前郁栀还生活在小岛上时的那个码头，不过更加干净整洁了，原先坑坑洼洼的不平整的路面也在政府的支持下重新修缮。虽说小岛还是那个小岛，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以往的阴郁、破旧、迂腐，看上去倒是颇有新时代的感觉和气息了。
郁栀跟在妈妈的身后，好奇地四处张望着，渔民们探究打量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不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还是那些人，难道这个岛就能焕然一新了么。”那些眼神，郁栀知道，渔民们认出来了，当年让整个海岛天翻地覆的人，回来了。
“诶，你说为什么这些渔民都一直盯着我们看呢？我们很奇怪嘛？而且你们不是都搬走这么多年了，总不可能他们都还认识你们吧？”本就敏感的余鲤自然是没有错过那些或是好奇、或是畏惧、或是厌恶的眼神，如此露骨的恶意，余鲤不敢想象，如果李嘉佳没有带着郁栀离开，究竟会面对怎样可怕的地狱。
余鲤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郁栀，甚至连旅游观光的心思都没了，“你不是很兴奋很好奇么？现在还早着呢，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这群恶人的真面目。”现在才哪里到哪里呢，郁栀没有将话说完，而是恶作剧般地对余鲤眨了眨眼，一蹦一跳地朝着山丘上走去，明明是上坡路，但郁栀仿佛如履平地一般。
余鲤很少看见郁栀如此活泼开朗的样子，笑容大大的，一双眼睛弯弯的，就像是天边的月亮，如果真的是一切痛苦的根源，让你如此深恶痛绝的地方，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你，会如此的快乐，如此的放松？郁栀眨眼微笑的样子就像幻灯片似的，在余鲤的脑海里不断重复，余鲤怔怔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跟上啊，呆愣着干嘛呢？难道要我背你么？笨蛋。”郁栀已经走出了老远的距离，一回头，看见余鲤傻傻的，呆呆的，像是迷了路一般站在原地，无奈地叹着气，一面往回走，一面大声对余鲤喊着，心脏砰砰直跳，周围渔民不加掩饰的目光越发露骨，再往前走，就是海岛上唯一的一个小商店了。
郁栀记得，以前，村里的男人们总是游手好闲，喜欢在商店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用充满恶意和令人作呕的目光打量着往来经过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姐姐和自己。每周三和每周五，郁栀都需要和姐姐来小商店采买一些家里缺少的物资，每一次来小商店，郁栀都会悄悄躲在姐姐的身后，不愿意暴露在那些探究好奇的目光下。叔叔爷爷们总说，他们没有恶意，只是看着自己可爱，姐姐漂亮，他们很喜欢，所以才总是跟姐姐和自己搭话。但郁栀知道不是的，郁栀知道带着善意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是像海女奶奶和村长妻子那样的眼神，暖洋洋的，带着一点轻微的笑意，既不过于夸张刻意，也不过于冷淡，眼神不会那么直接，不加修饰地投射到自己身上，反而是在郁栀好奇地回望过去时，她们才会对视过来，微微勾起嘴角，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和郁栀问好一样。那样的眼神，就像是冬日早晨里的第一缕阳光，或者是在山上摸爬滚打玩累回家后的第一口水，温柔地、轻缓地，悦耳地。而不是像密密麻麻的细针，或是低俗狡猾的魔鬼，脸上的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和调侃，露出笑容时，牙齿上晃晃的烟垢让人毛骨悚然，比故事里会来抓走不听话的小孩儿的面目狰狞的海鬼还要可怕。
郁栀还记得，每一次来商店时，姐姐虽然会将自己紧紧护在身后，但那只握着自己的手，总是带着微微的颤抖，手心的汗渍几乎要将郁栀浸湿，哪怕是姐姐，也在害怕，害怕来到商店，害怕遇到这些“善意”的眼神和微笑。
余鲤快步跑到郁栀的身边，郁栀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灿烂，美丽得有些不真实，“她在紧张，似乎还有一点点害怕。”余鲤觉得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到了郁栀的左边，跟上了郁栀的步伐，“我们这几天，要住在哪里呀？”
“当然是住在老房子吧，你该不会以为岛上的旅店，会接受我们吧？”余鲤的个子长得很快，已经比郁栀高出一个头了，站在郁栀的身旁，虽然没有那么高大、那么可靠，但哪怕是一棵还在成长中的小树，在此时，也一样能够提供独一无二的掩护和支柱，那投下来的微小而珍贵的绿荫，就是郁栀此时此刻唯一的庇护。
左边投射过来的好奇夹杂着探究的眼神实在是直白得难以让人忽视，连余鲤都不能不转头过去，不过就是一群无事可做、坐在路边交头接耳的懒汉罢了，但那眼神，实在是让人拳头一紧。余鲤毫不畏惧地仰头看着这群躲在商店阴凉下的人，结果那群人反倒是莫名其妙地瞅了余鲤一眼，转头就不再理会余鲤更加直接、更加冒犯的眼神。
“该不会是那人的相好吧，诶哟，又是一个没命享受的倒霉人咯”
“看上去还挺年轻呢，不过也活不久咯，当年老头的儿子不也是嘛，一家子灾星，命不硬都扛不住哦”
“你看见没哦，那小子的眼神嚣张得哩，等着吧，他倒霉的时候还得来求咱们呢”
说是交头接耳，但声音倒是一点也不避讳着路过的余鲤和郁栀，余鲤很好奇，是不是年纪大了反应会迟钝，这很正常，但这群好管闲事的人，眼睛倒是精，怎么这时候反倒是耳朵背了起来，倒是像故意要说给所有人听到似的，贱得慌。
余鲤一把抓住郁栀往前快步走，不一会儿便离开了让人心烦意乱的小商店，“这岛上的人，是不是有点问题？”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所谓的“凶案”现场。记忆里，狂风骤雨的那一夜，奶奶的抽泣声，妈妈的尖叫声，爸爸的求救声，爷爷的痛苦的哀嚎，在这个十里艳阳的晴天，似乎又重新响起。
郁栀记得可清楚了，那天，这房子彻头彻尾被红色所包裹着，红色的门帘，红色的灯笼，红色的蜡烛，红色的鞭炮噼啪作响，那红色是如此刺眼，哪怕已经过了6年，郁栀只要一想起，眼睛都会酸涩刺痛，巴不得一把大火把一切都全部烧成灰烬。
余鲤跟着郁栀停了下来，看着被破旧的栅栏围起来的老旧房屋，不知为何，有些毛骨悚然。这栋房子一看就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但房子却仿佛还带着生气一般，在窥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监视着这整个小岛。屋子的窗户上的玻璃早就被手闲的小孩儿用石头打破，此刻正空洞阴郁地看着余鲤和郁栀，像是在控诉，像是在辱骂。
余鲤将视线移到了郁栀身上，郁栀现在的神情，余鲤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似乎很悲伤，但又看上去很开心，有些癫狂，但眼中莫名透露出可怕的恨意，“走吧，我们走吧，阿姨没看见我俩，该担心了”余鲤不喜欢看到这样的郁栀，用力拉着郁栀继续往前走。
“走错路了，再往上走，就是海女庙了，”郁栀死死地站在原地，余鲤不明所以地回头，“蠢货，不认识路就跟好我，往左边那条小路走。”郁栀嘲讽地对余鲤挑了挑眉，反客为主，一把抓住余鲤的手，用力一拽，余鲤一个踉跄，猝不及防撞到了郁栀的肩，“好好跟着姐姐，走吧。”
余鲤面露难色，但看着自己不松口郁栀就不放过自己的模样，只能松口，“好的，姐姐。”余鲤假笑着和郁栀并肩而行，微风吹拂，带着咸湿的海的味道，还夹杂了一点山上青草的芳香，余鲤悄悄偷看着郁栀，没有说话。
“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今天放你一马，姐姐。”余鲤悄悄地加大了力度，微微用力握住了郁栀牵着自己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