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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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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一点钟,这个点爸妈早已睡下,姜绾柔轻轻转动家门把手。客厅里的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往常这个时候,如果她没有回来,姐姐总会在沙发上留一盏小夜灯。可此刻,整栋房子陷入一片漆黑中,唯有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她蹑手蹑脚地上了楼。二楼的走廊尽头,自己房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丝月光。
推开门的瞬间,姜绾柔下意识摸向墙壁上的开关,白炽灯骤然亮起,刺得她眯起眼睛。房间里一切如常,小鹦鹉在笼中安静地沉睡,可姐姐的床铺却平整得像是从未有人触碰过。难道姐姐还没有回来?
她走到梳妆台前,镜中映出自己疲惫的面容。桌上的电子钟显示十一点十七分,姜绾柔咬着嘴唇,掏出手机点开姐姐的微信头像。
“这么晚了,能去哪儿呢?”她喃喃自语,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记忆突然闪回今早,姐姐魂不守舍的模样,还有吃饭时躲避的眼神。一种不安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她匆匆走进卫生间,冷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洗漱完毕,姜绾柔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她数着床头挂钟的秒针,一次又一次拿起手机,却始终没有勇气拨通那个号码。不知过了多久,困意终于袭来,她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听见楼下传来开门的声响。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脸上时,姜绾柔猛地惊醒。身旁的床铺依旧空着,姐姐彻夜未归。
她慌忙套上外套冲下楼,在楼梯拐角处撞见正低头换鞋的姜绾宁。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姐姐苍白的脸。姜绾宁的黑色大衣领口歪斜,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脖颈处隐约露出几片可疑的红痕。
“昨晚去哪儿了?”妈妈举着锅铲从厨房走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怎么一早上才回来?”
姜绾宁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姜绾柔已经快步上前,挽住姐姐的胳膊:“妈,昨晚我和姐姐去看夜场电影了,散场太晚,手机又没电了。”她的手心沁出薄汗,强装镇定地笑着,“是新上映的文艺片,特别好看。”
妈妈狐疑地打量着姐妹俩:“下次不许这样了,说一声也好让家里人放心。”她摇摇头,转身回厨房,“快来吃早饭,你爸煮了酒酿圆子。”
等妈妈的身影消失在厨房,姜绾柔拉着姐姐往楼上跑。关上房门的瞬间,她再也忍不住,目光直直地落在姐姐脖颈处的红痕上:“姐,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她的脸涨得通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姜绾宁避开妹妹的视线,径直走向卫生间:“没什么,别问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水流声响起,姜绾柔听见姐姐在里面压抑的咳嗽声,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喉咙里咳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姐姐每天都出门,不过再也没有彻夜不归过。
几天后,姜绾宁的假期结束。姜绾柔站在门口,看着姐姐将一件件叠好的衣服放进箱子,动作机械而熟练。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侧脸上,在睫毛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姐,我送你去车站吧。”姜绾柔轻声说。
姜绾宁的手顿了顿,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合上行李箱,拉上拉链,“你好好复习,争取拿奖学金。”
“可是......”
“小柔,”姜绾宁突然转身,目光平静而坚定,“有些事,不用非得弄清楚。”她走到妹妹面前,伸手抚平她额前的碎发,“就像冬天的雪,落在地上,看着干净就好。”
谢氏老宅的餐厅里,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将胡桃木餐桌照得发亮。谢瑾瑜将煎好的牛排推到谢瑾初面前,刀刃切开肉排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身体好些了吗?脸色还是这么差。”
谢瑾初握着刀叉的手顿了顿:“好多了,这几天多亏了绾宁照顾我。”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失言,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谢瑾瑜挑眉,切牛排的动作未停:“怎么?还得感谢未来弟妹?”他语调轻松,余光却瞥见弟弟握着叉子的指节发白。
谢瑾初盯着盘中的牛排,突然没了胃口:“她每天陪我去医院挂水,熬粥,给我洗衣服……”回忆如潮水涌来,“要不是她,我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谢瑾瑜放下刀叉,端起红酒杯轻抿一口:“那就好,以后多注意身体。”他望着弟弟眼下的青黑,想起徐娜大闹三亚时的狼狈,突然觉得这世上的情事都如镜花水月,“对了,我前几天见到绾宁的妹妹了,小丫头看着比去年成熟了不少。”
谢瑾初的睫毛颤了颤:“是啊,都知道交男朋友了。小伙子看着挺精神,对她也上心。”
谢瑾瑜注意到弟弟落寞的情绪,将红酒瓶推过去:“你和绾宁怎么样了?别告诉我,你打算一直耗下去?”
“哥,你不懂。”谢瑾初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红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比不上心里的疼,“她交了新的男朋友,我现在是彻底没有机会了。”
谢瑾瑜沉默良久,说道:“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也别太执着了,身体要紧。”
“哥,你不懂。”谢瑾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真的很爱她,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了。”
谢瑾初离开老宅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开着车来到了姜家糕团铺门口。就在这时,姜绾柔推门而出,米白色针织连衣裙外搭着姜黄色牛角扣大衣,新烫的卷发上别着红色蝴蝶结,在阳光下格外亮眼。
“谢大哥?”姜绾柔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你怎么来了?找我姐?”
谢瑾初强撑着微笑:“她不在家?”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失落。
“我姐今天回沪市了。”
谢瑾初沉默许久,喉结动了动:“你要出门?去哪?我送你。”
姜绾柔有些犹豫,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何非发来的消息:“我到奶茶店了,给你点了奶茶。”她想起出门前精心打扮耽误了时间,现在已经迟到十分钟,咬了咬牙:“那就麻烦谢大哥了,我去和朋友见面。”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两人不算太熟,所以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到了。”谢瑾初将车停在奶茶店门口,看着何非在玻璃门后张望的身影,“虽然我和你姐分开了,但如果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他拿出手机,加了姜绾柔的微信。
姜绾柔看着添加成功的好友:“谢谢谢大哥。”她看着谢瑾初疲惫的侧脸,那些到嘴边的安慰突然都成了苍白的废话,“你也多保重身体。”
谢瑾初点了点头:“快去吧,别让你的朋友等急了。”
待姜绾柔走后,谢瑾初看着微信聊天界面,犹豫之后还是点开了姜绾宁的微信,忍不住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与此同时,沪市某公寓内,姜绾宁盯着手机里谢瑾初发来的消息:“到沪市了吗?”她咬着嘴唇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瞬间波涛汹涌起来。
这时付宇威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搂着她的腰问道:“绾宁,在看什么?”
姜绾宁慌忙将手机锁屏:“没什么,垃圾短信。”她起身时,睡衣领口滑落,露出锁骨处未消退的红痕。
付宇威眯起眼睛,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怎么弄的?嗯?”他的指尖划过红痕,语气里带着审视的意味。
姜绾宁强装镇定地推开他:“不小心撞到了。”
付宇威的眼神暗了下,随后又把她重新抱在怀里,说道:“绾宁,我不想你有事瞒着我。”
姜绾宁低着头,小声说道:“怎么会呢?你别瞎想了。”说完闭上双眼,可脑子里全是在谢瑾初的公寓里和他纠缠的画面,哪些热吻、拥抱、缠绵,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春节假期过后,上班族开始陆陆续续的回到工作岗位上,而谢瑾瑜也马不停蹄的回到公司处理工作。
清晨七点半,谢瑾瑜的黑色迈巴赫准时停在地下车库,电梯上行时,他看着镜面内壁映出的自己,深灰色西装熨帖笔挺,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唯有眼角淡淡的青影泄露了昨夜的熬夜。
“谢总,早。”总裁办秘书齐敏抱着文件夹等候在电梯口,“跨海大桥二期项目组已在第一会议室待命,周副总、王总监他们都到了。”她递过平板电脑,“这是今早收到的周氏集团最新动向,他们在东南亚的港口基建项目突然提速。”
谢瑾瑜接过后随意扫了一眼,电梯门“叮”地打开。走廊尽头的玻璃幕墙外,远处钱塘江上的施工塔吊已开始缓缓转动,那是跨海大桥二期工程的3号主塔,此刻正进行承台混凝土浇筑的关键阶段。
会议室里,圆形会议桌旁坐满了西装革履的身影。项目主管王从生起身汇报,激光笔在投影幕布上划出红色光点:“截至今日,二期工程已完成主塔桩基施工85%,预计四月中旬进入塔柱施工阶段。但KMW供应的德国进口钢绞线检测出屈服强度不达标,上周已经紧急叫停了2号锚碇的钢筋绑扎作业。”
技术总监李华推了推眼镜:“更麻烦的是,周氏集团和宏远建设最近在建材市场动作频频,他们低价抛售同规格钢绞线,已经有几家分包商来询问是否更换供应商。”
话音刚落,会议室门被推开。谢正国挺着微胖的身躯走进来,身后跟着女婿程杰。他将文件重重摔在桌上:“谢瑾瑜,你昨天单方面宣布终止与宏远建设的合作,知不知道这会让我们损失多少?宏远手里握着江浙沪60%的砂石料配额。”
谢瑾瑜抬眸,目光冷静如冰:“宏远建设上周向周氏集团旗下公司注资五千万,这笔钱的来源,是他们承接我们一期工程时虚报的混凝土用量。”他示意齐敏播放PPT,“这是审计部出具的对比报告,宏远供应的C50混凝土实际强度仅达C40,而他们报给财务的价格,比市场价高出23%。”
投影幕布上,红蓝两色的柱状图对比鲜明。程杰的脸色从通红转为青白,他张了张嘴:“那、那可能是检测有误差。”
“误差?”谢瑾瑜打断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叠照片,“这是我前天凌晨突击检查宏远搅拌站时拍的,他们用海砂替代河砂,每立方米成本降低180元。至于周氏集团,”他看向谢正国,“大伯母的母家企业,去年从谢氏重工套取了1.2亿项目资金,投入他们在菲律宾的亏损码头。这笔钱,我上周已经通过法务途径冻结了。”
谢正国气得手指发抖:“你……你这是专断独行。周氏是我们的老合作伙伴,你说断就断?还有宏远,你知道他们老板和市政工程局徐局长的关系吗?”
“徐长林?”谢瑾瑜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因涉嫌收受宏远建设三千万贿赂,三天前已被省纪委带走调查。至于周氏集团,”他转向程杰这个市场部总监,“从今天起,终止与周氏所有子公司的合作,包括他们持有的谢氏重工5%股份,我会在三个月内全部回购。”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王从生看着谢瑾瑜,突然明白为何这位年轻的总裁总能在危局中力挽狂澜,他不是在被动应对危机,而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对手自投罗网。
“谢总,”陈岩打破沉默,“钢绞线的问题,我们是否考虑启用备用供应商?”
“不。”谢瑾瑜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KMW的问题我会亲自飞一趟德国解决。至于建材供应,”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今天起,所有超过五十万的采购合同,必须经过技术、财务、审计三方联签。宏远和周氏的教训告诉我们,在跨海大桥这个国家级项目上,任何一个环节的疏漏,都可能让十年心血毁于一旦。”
会议结束时已近中午。谢正国黑着脸第一个离开,程杰紧随其后,临走前狠狠瞪了谢瑾瑜一眼。王从生留到最后,看着谢瑾瑜收拾文件:“谢总,您真打算硬刚周氏?他们在东南亚的势力不可小觑。”
“放心,王氏集团上周给我递了橄榄枝。他们在印尼的铁矿正好能满足我们的钢材需求。周氏想卡我们的脖子,就得先问问王氏答不答应。”他拿起车钥匙,“下午的桩基混凝土浇筑我会去现场,让拌合站注意控制坍落度,别再出上次的蜂窝麻面的问题。”
走出会议室,齐敏递过手机:“谢总,德国KMW的克劳德先生发来邮件,说想约您明天上午十点视频会议。”
谢瑾瑜按下电梯下行键:“告诉他,我今晚飞法兰克福,和他面谈。”
此时在谢正国的别墅内,周丽芳攥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周氏集团法务部发来的紧急邮件,上面写着谢瑾瑜已经启动股份回购程序,周氏持有的谢氏重工5%股份正在被步步蚕食。
“谢瑾瑜这个畜生。”周丽芳突然将手机狠狠砸向波斯地毯,价值不菲的手机瞬间四分五裂。她保养得当的脸庞因愤怒扭曲,精心描过的眉峰几乎拧成麻花,“我周氏一门扶持谢氏走到今天,他倒好,过河拆桥。”她抓起茶几上的翡翠烟灰缸,重重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得客厅角落的佣人浑身一颤。
谢瑾萱慌忙从沙发上起身,劝道:“妈,您先消消气。”她扶住母亲颤抖的肩膀,却被周丽芳一把甩开。
“消气?”周丽芳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谢瑾瑜要断我母家的活路,那1.2亿资金,我父亲为了填补菲律宾码头的窟窿,把祖宅都抵押了。”她抓起桌上的香水瓶,狠狠砸向落地窗,玻璃上顿时绽开蛛网状的裂痕,“现在倒好,钱没了,股份也要没了。”
正当屋内一片混乱时,谢正国和程杰推门而入。谢正国看着满地狼藉,眉头深深皱起:“发什么疯?像什么样子。”
“谢正国。”周丽芳突然转身,怒目而斥,“你的好大侄子要把我周家在谢氏的股份全吞了。”她的声音尖利刺耳,“1.2亿,那是我周家几代人的心血。”
程杰看着岳母扭曲的面容,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被谢正国一记冷眼瞪住。
“急什么?”谢正国从西装内袋掏出雪茄,用镀金打火机点燃,烟雾在客厅弥漫开来,“谢瑾瑜不过是占了先机。他以为冻结资金、终止合作就能高枕无忧?太天真了。市政工程局虽然换了人,但交通厅副厅长还是我的老朋友。”
周丽芳冷笑一声:“老朋友?徐长林进去前,还不是信誓旦旦说能保住宏远?结果呢?现在周氏的资金链全断了。”她突然转向程杰,恶狠狠的说道,“阿杰,你不是说有办法对付谢瑾瑜?最好是把他做了,一了百了。”
谢瑾萱在旁边劝道:“妈,你冷静一点,我们还没有输的彻底,我们从长计议。”
程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妈,杀人是犯法的。”他的声音发颤,双腿微微发软,“而且谢瑾瑜身边有专业的安保团队,根本没机会接近他的身。”
“废物!”周丽芳抓起碎玻璃碴,狠狠砸向程杰,“养你们这些男人有什么用?关键时刻全是缩头乌龟。”
“够了!”谢正国突然拍案而起,“瑾萱说得对,从长计议。瑾瑜虽然聪明,但他太自负,跨海大桥二期工程就是他的命门。”
谢瑾萱微微颔首,捡起地上的披肩披在母亲肩上,目光却始终落在父亲身上:“您是说从工程上动手脚?”
谢正国冷笑一声,重新点燃雪茄:“KMW的钢绞线事件不过是个开始。我听说,负责3号主塔施工的分包商最近资金周转困难。如果他们突然停工会怎么样?”他故意拖长尾音,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程杰眼睛一亮,终于找回了几分底气:“爸,我在银行有熟人。只要断了他们的贷款,那些小老板撑不过三天。”
“不止如此,质检部门、监理单位,都该活动活动了。”他看向周丽芳,“你联系周氏在东南亚的关系,让他们散播些谢氏重工资金链断裂的谣言。股市最听不得风吹草动。”
周丽芳的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她抓起电话,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凌厉:“我这就给堂哥打电话,他在新加坡证券圈人脉广,只要股价一跌,谢瑾瑜就得忙着收拾烂摊子。”
“还有媒体。”谢正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联系几个财经记者,让他们深挖跨海大桥的质量问题。KMW钢绞线的事,得添油加醋好好报道一番。”
程杰掏出笔记本快速记录,额头上的冷汗已经被野心蒸发:“我这就去办,保证让谢瑾瑜焦头烂额。”
谢正国满意地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记住,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谢氏重工,迟早还是我们的。”他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转身走向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