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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公馆长廊上,隋和光遇见一人。

      是他打过照面的女学生,被隋靖正收了做四房。老爷很仁善,要送她出府,但她主动留下“甘愿做妾”,老爷就请了婆子教新姨娘规矩。这次出现,辫子盘起,新妇装扮,学生气再不存。
      上午她本想跟老爷一起走,却被留在城门边。施粥的事有下人代办,她就立在旁边,有人道谢,就温婉笑一下。
      如今依然。

      四姨娘还没有睡,朝他微微欠身。

      等隋和光走过去,四姨娘目光轻移向远处、隋和光来时的方向。
      方才,她看见了林三从房中走出来,那是大少的亲信。

      *

      房中有一面铜镜。
      初醒来时,玉霜不愿多看镜子一眼;今夜,眼睛扫过赤裸的上身。
      暖色光下,呈现出玉一样的光泽,腰侧一道浅色长疤,叫这玉器多了人气,也多了破裂的可能。
      腰收窄过头,似乎用玉霜原本的手来握,指尖都能相抵……抛下无根据的念头,玉霜朝前略微伸手,臂膀修长有力。
      这样的身体,连狠毒都叫人目眩。
      属于男人的美,多一分壮硕粗鲁,少一分则过于精致。往上,镜中那张脸正如他的身体,薄皮贴峻骨,压住面孔的秀丽,但唇珠饱满,平添三分风流。
      玉霜的手指划过脸庞,眼褶,眉弓,最后到唇尖——这些都是曾经上台前,他要上妆的部位。
      老毛病犯了,见这张脸就开始想,上不了妆。因为妆面压不住这章
      张脸。
      太惹眼,容易惹来投怀送抱,只想淌进他怀中,讨一个吻。
      等亲上去,就只能看见他的眼睛了。
      玉霜额头抵上铜镜面,呼气成雾,他抹开,看清自己将要扮演的人。
      当夜玉霜落宿这死过人的卧房,睡得很安稳。梦里有一道身影,他拥抱住它,就好像抱紧了自己,隔着干燥紧致的皮肉,触碰到彼此。
      总是赤裸的人,偶尔也会贪恋温度。

      一日后,隋家大少发帖,于百乐门设宴,邀商会同仁与港口商户前来。
      宴会上,隋和光面容苍白,很是寡言,像是强撑着主持宴会,来压场子。

      有人心思浮动。
      当夜,隋家几名分舵主闯进百乐门三楼,大少常住的包厢,拿出隋和光缺位期间的账本,以及工头的血书——工人怨恨大少严苛,几次暴动,弄出了大笔亏空,要隋和光来填。
      来人很是和蔼,和光啊,宁津宁北几条线,你划给我们一年,算下来利润勉强能补亏空,就不必加利息了,再闹下去,损失会更大……
      他们是隋靖正时期的老人了,一直对线路归属不满。
      暴动是针对隋和光的局,他们还联系了报社,隋和光总不能不要名声,将元老赶尽杀绝?
      何况看他这样子,怕是留下病根了,一时半会也镇不住港口……

      黑洞洞的枪口压上来,几人胡须乱颤。
      然后是录音、照片、文件——舵主与工头合谋分赃的证据。玉霜醒后,受隋和光指点,多日不去港口,总算逼出几条大鱼。

      元老们当夜决定主动请辞、退休,宴会继续,第二夜,隋大少再出现,不复先前病弱,淡笑举杯,有宾客回敬,落下时,杯壁一片冷汗。
      宴会中途,政府有来人送来贺礼。觥筹交错,言笑晏晏,音乐流淌,有人来到大厅中央,与歌女跳舞。

      直到——
      华美精雕的大门倏地打开,军靴并拢的踢踏声,齐整,铿锵,一群士兵涌进,守在大门里外。
      随后,一人身着常服,闲庭信步走入,出乎预料,他的气质并不狠戾,相反唇边还有笑意。
      有宾客认出来人,不敢置信,一时间失声。
      “劳驾,借个位置。”
      如果抛开男人周遭浓重血气的话,确实算得上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周遭人群潮水般退开,门口士兵方才收枪,男人落座,回望拘谨恐慌的客人,含笑道:“请坐。”
      他顾及宾客,却不向主人赔罪。

      大厅内死寂,各色灯照出各色的脸。

      楼上,一道身影看清来人,压低帽檐,正准备离开,耳膜震痛。
      一发子弹,穿过他方才枕着的圆木。

      “楼上的客人,我们长官想请您下来,坐一坐。”
      长官随意抬杯,停住,而后,竟然朝高处摇摇一敬。
      一俯一仰,两人视线交错。
      隋和光朝赶来的侍从低语。侍从高声回:“李长官,抱歉,这是我们老板的朋友,误入宴会实在唐突,马上就走!”

      李崇是个人物。
      这世道,但凡能混成人物的,就必定不怎么做人。
      他不似传统军阀,当过少爷,留过洋,因此不属于兵油子;传统武术正经练过几年,比起学术派,又过于健硕,杀气蓬勃。
      李长官人还在路上,就派先兵探路,扣住驻军新系;昨晚遇伏,敌方穿驻军军服,放完冷枪就跑,被抓住的直接自尽。
      到宁城后,李崇先枪毙驻军两个参谋长,拿到地图,派人将土匪山头各端一遍。
      做完这些,高级军官们列队欢迎李长官——只剩师长一个。
      师长觍着脸问“二爷”未来的打算,杀我还是用我,给个话啊爷爷……二爷不杀人时都很绅士,有问必答。“回来休假,顺道看看老朋友。”

      李崇带了十个大兵,闯进隋家宴会。

      楼上的人终究没下来。

      因为主人家发话了,面对一众荷枪实弹的大兵,隋大少平淡道:“李长官,那是我的朋友。”
      李崇自罚三杯,朝主位赔罪。
      一些人很失望——朋友,怎么不是夫人?这两位不能再互抢一次?宁城歌舞业许久没有新鲜事,隋家也得意太久了。
      能认出李崇的,都不陌生他与隋和光的关系。抢过同一个女人,呆过同一个军队,最后走上不同的路——隋家和新军走近,扎根宁城,李家却被直系收编,往北平中央走。

      玉霜坐在主位,吩咐港口的人,护送隋和光回去。
      宴会定在晚上,是方便宾客,也是方便隋和光——他如今不能随意出府,但宴会又相当重要,趁夜色在二楼观望。
      不料这位新师长得了请帖,还会在宴会发难。
      玉霜知道,隋和光与这位李长官很有渊源。现在看,敌友莫辨,倒像孽缘。

      *
      当天夜里,回去的路上,隋和光被绑了。

      “您好。”李崇很友善地冲他笑笑,跟随枪一起摆上桌的,还有数张照片。
      全是玉霜。
      面前不是百乐门包厢又是哪里?
      迷药是肌肉注射那种,隋和光现在脖子后面都还泛酸,无力控制视线,恹恹低下去,看桌上。
      他面色稍变。
      军方能调用的资源不是任何渠道能比的,照片横跨不同时期,连玉霜在南方的都有,进入隋府前后的尤其多。

      “我不想用吐真剂,也不想上手段。”
      李崇说:“所以您最好直接告诉我,为什么唱戏出身的夫人,会和少爷走近,还能插手各项事务?”

      隋和光眼皮都没抖下。他倒是很想装惊恐,但面对李崇,实在惊不起来。

      李崇注视他几秒。
      说话毫无铺垫,喉音低到刮耳膜:“妈了个x的,你就这么爱搞小娘?搞完还不让人说了?”
      几天前隋翊说漏嘴“隋和光搞男人”,李崇顺手一查,再随便一瞟照片,第二天晚没合上眼睛。

      隋和光生根似的扎在原地。
      到这时他发现事情有些脱离掌控:李崇好像,很清楚他的底细。

      心脏失拍后落回原处,隋和光的眼睛却是慢慢抬起来了,“……李二。”
      没有阻力,很顺利就说出来。
      说出来——不属于玉霜该喊的称呼。

      隋和光任由李崇打量,好一会,李崇发出由衷的感叹:“艹!”

      ……
      李崇把照片全烧掉,神色算得上放松,即便和他同处一室的可能是鬼。“怎么回事?能不能说?”
      隋和光不言语。李崇就懂了。
      将近七年不见,军队同吃同住养出的默契居然残留部分,两人各怀心思,嘴上倒是自然地聊起来。

      “隋老爷子北平走一趟,帮你四弟打通不少关窍,”李崇伸出两指摩挲,“当爹的不能不给儿子铺路,我深受感动,决定效仿,干脆回老家再练一支兵,替我未来儿子准备聘礼。”
      “儿子?”隋和光这回是真笑了。李崇三十了还是条老光棍,他用什么生,嘴吗?
      李崇也笑:“管它什么东西,咱们这种人,还能真不把家业继承下去?”
      说的是儿子,其实是老子,李崇在提醒隋和光:别跟你爹闹掰,上头大批人靠隋家吃饭,金库内讧,还怎么加餐?

      李崇到宁城,有隋和光那封信的缘故,但说到底,是政治决策,他是“巡抚大臣”,朝廷的意图地方怎能不猜?越猜越畏,越畏越敬。

      隋和光温和挡回去:“有理,你喊我一声爹,隋家送你。”

      李崇说:“你喊我一声,马上,我连家带人给你。”
      各人说着各色鬼话。
      玩笑话说完,叙旧叙完,温度炒起来,隋和光很上道,开始谈接下来的结盟了。“收服驻军的事,隋家能帮你。”
      李崇:“哟,贵府最近还做人头买卖?”
      隋和光很谦逊地说:“那是您的老本行。隋家只能帮忙查驻军的账。”

      李崇把手中的酒泼过去,浸湿隋和光裤腿。红酒在地上淌开。
      他的翻脸来得猛烈。
      李崇不紧不慢道:“隋家算什么东西?商贾插手军政,太贪心,还是要造反?”

      隋和光不接造反的高帽子,只接前句:“自然不算什么东西,但驻军虚报人数吃空饷的账,还是可以帮忙算的。”

      李崇似笑非笑。
      大约十来秒后,他说:“来,喝酒。”

      隋和光一过去,就被拽住手,反绞在长沙发上。
      “军队的账能算,”李崇悠悠发话,“但你跟我……好像还有些账没清。当初你给的那一枪,我现在都还疼。”

      隋和光缓缓问:“你身上疼,扒我身上衣服做什么?”

      李崇亦是慢声道:“我下边胀的疼,大少爷,帮个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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