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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60+61: 爱人要先学会爱己 ...

  •   60/
      顾钊还是离开了。
      ——在季清言吻他后的两秒,忽然瞪大眼睛将人推开。
      他看着季清言直直后退了两步,门‘砰’地一声关上,就像又狠又疼的一巴掌直接落在了季清言脸上。

      ‘顾钊没错。’季清言想。
      有一个情绪反反复复的爱人是一件很累的事:
      不知道对方要什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对方说的话、给的承诺都不算数,只有被给承诺的那个人,要反复经历突如其来的喜悦和痛苦。

      更何况季清言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他是想要顾钊的安慰吗?
      ‘宝贝你最棒!’
      ‘宝贝我最喜欢你了!‘
      这些话顾钊几乎每天都对他说一遍,可事到临头,该没用的还是没用。

      那他是希望顾钊对他说实话吗?
      可实话是什么?哄骗又是什么?他分不清,也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

      所以他要不要去追?
      去追他喜欢的人,去追那个他在心中反反复复确认过,甚至可以为之献出生命的人。
      要追吗?他不知道。
      要勇敢吗?他也不知道。
      ...........

      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空气中的雪山信息素一点一点褪去,
      冰冷的寒气从窗户的缝隙中钻入,季清言冷得一哆嗦,蜷缩着抱紧自己,这才真实地感受到顾钊的离开。

      脖颈后的腺体又隐隐作痛了。
      可是这次再没人搂着他,再没人边哄边拍着他的肩,即便困得要死,还温柔地给他释放安抚信息素。
      怀抱没了,信息素也没了,温暖彻底离开,寒冷的冬日铺天盖地地将季清言压在寒冰之下,将他彻底冻住,无法动弹。

      骗子.......
      还说永远不会抛弃自己。
      .......可好像是自己任性地把人给弄丢了。
      亲手推开的,声嘶力竭。

      自作自受啊季清言。
      要是当时能正常一点就好了。
      ...........

      后来的一整个十二月,顾钊都没有再回季清言的公寓。
      项目还在推进。
      顾钊没有特意避开和季清言的所有交流,所有会议都会出席,也依旧在企业微微上有条不紊地、有问有答地合作。

      到了快一月的时候,季清言的药彻底吃完了。
      他给治疗师打了个视频电话,详细说明了下现在的情况。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吃了,可他断不了。
      顾钊在的时候他靠这些药才能堪堪抑制住内心的恐慌,让自己看起来无比正常,竭尽全力塑造出了一个完美的恋人形象。
      顾钊离开后,情绪将他压垮了好几次,那些药便成了救命稻草,他需要这些药来维持清醒。

      “Y,可药现在帮助不了你,所以我也不会给你继续开。”
      镜头另一边的治疗师沉吟半晌,终于还是给出了这个残酷的结论。
      “你现在最大的问题的是心病。爱给了你压力,所以需要你快速建立起对自身的认同。”
      他顿了顿。
      “药物在短时间内或许有安抚的效果。”
      “可长久来看只会加剧你的精神依赖,让情况恶化,整个人会越来越不受控制。”

      “.......你爱他吗?”
      治疗师看季清言低着头,沉默良久,吐出口气。
      “爱。”
      季清言没有抬头,可这一次的答案却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笃定。
      “那你爱自己吗?”
      治疗师又问。
      “.........”
      季清言指尖微动,没有回答。

      “要是你真想和爱人在一起,无论多难,都请一定先学会爱自己。”
      治疗师在视频另一端换了个姿势,将记录的笔记本放了回去,换了种语气,像和朋友聊天一样平等又亲昵。

      “这是一段没有人能替你走的路。”
      “也是一段,艰难,但你必须要走的路。”

      “Y,你很棒。”
      “但我这么说,你也一定不会相信,甚至会觉得我在哄骗。”
      “所以无论别人重复多少遍,只要你心里对自己不认同,任何一句鼓励的话在你这或许都会成为曲解。”

      “........所以先找回自己吧。”
      治疗师看着季清言慢慢抬起头。
      抓着空药壳的手缓缓松开,铝箔片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可他再也没弯身下去捡。

      “爱人首先要学会爱自己,对吗?”
      季清言艰难笑了起来。
      曾经他看到过这句话无数次,可每一次都只是心头震了震,扭头,逃避,不敢也没有勇气真的迈出这艰难的一步。

      “可如果尝试了,失败了.......会怎样?”
      指尖又一点一点蜷紧。

      “不会怎样。”
      治疗师伸出手,安抚笑笑,隔空拍了拍季清言的肩膀。

      “但如果你永远不迈出这一步,就好像你和他之间永远埋着一颗不定时炸弹。”
      “你们谁都不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会炸,为什么会炸,炸了之后怎么办。”
      “而或许到时候你们还会重演这次的问题。”
      “或许你们就会这样在幸福和痛苦之间,来来回回,反复拉扯。”
      ...........

      季清言晃动的眼神逐渐聚焦,
      从一开始的迷茫害怕,到渐渐鼓起勇气,到后来有些豁出去了。
      “.......可我不想这样。”
      他的语气坚定了些。
      “顾钊不应该拥有这种来回反复的感情。”
      “也不应该因为这个而痛苦。”

      淅淅沥沥的雨声停了。
      乌云拨开,阳光透过缝隙照射在公寓的地板上,反射着温暖的光。

      治疗师:“.......第一次。”他呼出一口气,眼睫终于如释重负地弯了起来。
      季清言:“?”
      治疗师:“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主动面对,而不是逃避。”
      季清言:“。”
      治疗师:“无论是为了喜欢的人,还是为了自己,能意识到这一点,并愿意去尝试已经是我作为你的医生和朋友最最欣慰的一件事了。”

      “........所以加油啊Y。”
      治疗师抬起手,在屏幕另一头和他对拳。
      “你的爱人会等你,而你也一定会幸福。”
      “相信自己。”
      “这么多困难都跨过去了。人生会越来越好的。”
      ...........

      61/
      “..........”
      在和季清言闹别扭的下一个周二,顾钊坐在他约的心理咨询师朋友对面,对视无言,旁边也没有季清言。
      朋友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打破沉寂问他要不算了?不来就不来吧,等下次人家愿意过来的时候再约也可以。

      顾钊颓然地坐着,垂下头,摇了摇。
      等他再抬起来时,咨询师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从没见过的颓废表情,眼下乌青,脸色惨白,嘴角扬起的笑甚至比哭还难看。

      “他的事......之后再说吧。”
      顾钊不再敢在季清言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做决定了。
      ——无论是否是好意,季清言说的没错,这种涉及本人的大事都还是应该先征得本人同意以表尊重,是自己得意得有些忘了形,竟然忘了这种最最基本的原则。

      “不过像我这种患者你收不收啊?”
      顾钊苦笑着揉了揉眉心,
      他语气轻快,表情看起来却没像在开玩笑。

      “放心,诊疗费不是问题。”
      顾钊毫无保留地拿出一张黑卡。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扬起的假笑向下拉了两个像素点。
      “或许......只有你能帮我。”

      -----
      那天从季清言家离开后,顾钊忽然少有地陷入了无尽的迷茫。
      顾钊其实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作为一个以理性为主、除了季清言什么都不在意的单行线动物,顾钊和季清言的性格很不一样。
      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顾钊在处理其他事的时候从不优柔寡断,也通常不会反反复复让自己烦心。

      说起来,天之骄子,想要即得到,确实可以用来形容顾钊。
      只不过事业过得太顺风顺水,感情就从头到尾受挫。
      只要一碰到季清言,顾钊的自信值就直晃晃地下降,从100直接减到了0.

      “所以.......你觉得你的爱人不喜欢你?”
      ‘爱人’,‘不喜欢’,
      咨询师朋友说出这句话后,后知后觉发现这句话有大大的语病。

      “嗯,可能。”
      顾钊抬头。
      “哦,也不是,或许他也喜欢我。”
      顾钊又垂下去。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朋友感觉此时这个鼎鼎有名的顾总特别像一朵蹲在墙角画圈圈的抑郁小花,
      花瓣被一片片扯了下来,在地面上拼成一个叉,花骨朵孤零零地在寒风中左右摇摆,像是想要说服自己放弃;
      可拼了半天一不小心改了几笔变成一颗心,
      到嘴边的泄气被咽了回去,一声声叹息过后只剩下无尽的爱意。

      “诊疗费就免了吧。”
      朋友看着顾钊这样,把卡推了回去。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就当聊聊天好了。”
      ..........

      顾钊那天下午和朋友聊了很多。
      从认识季清言的那一刻,聊到情窦初开的那一天。
      然后聊到他发现季清言有意无意地和他拉开距离,再往后到季清言告诉顾钊他要结婚那天的晴天霹雳。

      然后再是离婚、从S国回来........
      顾钊说他感觉季清言好像开始在乎自己了,目光会落在他身上,发现误会也总是会和自己解释。
      然而每当他觉得自己的努力有成效了,摸索出了季清言喜欢并且能接受的追求模式,季清言却又总是在这时候反反复复,将顾钊眼前的大门彻底关上,独留他一人在黑暗中可怜又迷茫。

      朋友听罢问他:“没想过放弃吗?”
      在一件事上反复受挫,正回馈极少,负情绪增多。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应该避开这些从而选择让自己开心的事物、开心的人,这样人生才能快乐。

      顾钊犹豫了一瞬,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要是说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那一定是在说谎。”
      他承认了。
      他不是圣人,心也不是不会疼。
      任何一个人总是反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伤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没人能理解他,有苦也说不出,只能一个人默默地蜷在黑暗里舔舐伤口。
      要说没想过放弃?那必然是不可能。

      只是爱是一种比恐惧更强大的力量,失去爱的能力比让他无数次接受失败要更为痛苦。
      人活在世上,总要为了点什么。
      有些人为了事业,有些人为了钱。而顾钊则是为了那由内至外,从心底溢出的幸福。
      ——精神上的快乐是一切物质都无法带给他的。
      所以即便爱得痛苦,也比放弃一切、变成社会中行尸走肉的一员要强。

      可暗恋是一个人的事。相爱却牵扯到方方面面。
      原本顾钊以为,只要他够爱,只要他愿意付出,没有什么困难会跨不过去,只要对方也爱着他,所有的问题到最后都能迎刃而解。

      “.......可或许我让他痛苦了。”
      顾钊双手撑头,手指埋藏在发缝间,
      “或许我的勇敢会让他害怕,或许我的爱会让他恐惧,又或许只是单单我的存在就会让他感到痛苦。”

      “我第一次.......”
      他抹了下脸。
      “.......我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留下是错,离开也是错。”
      “就好像跳进了一个看不到出口的漩涡,两个人就在里面搅啊搅,来来回回一次次重复着已经经历过的问题,却不知道该怎么跳出来,只能在其中痛苦拉扯。”

      “我不想放弃。可我怕他难过。”
      “可我也怕万一我真的放弃,他到底是真的会过得更好?还是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更加痛苦。”
      ...........

      “.......所以或许你该给你的爱人一些空间。”
      朋友斟酌着,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有些东西能通过理性解决,有些则不能。”
      “用时间和空间换取一个结果,或许在领导者看来有些低效,却其实是很多问题最终的解决方案。”

      “当然也不是说在这个过程中你就不管不顾了。”
      朋友看着顾钊有些难看的脸色摇头笑了起来,
      “你要给足他空间,帮他建立起对自身的信心,又不能若即若离地让他没有安全感,就比如你之前那种自以为‘很有绅士风度’的行为。”

      “.........”
      顾钊抬头瞪了他一眼,朋友又笑。

      他越想越觉得顾钊陷入目前这种困境简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
      很新奇,也有点可怜,但更多开始期待未来的两人到底会如何,能不能突破困境修成正果。
      “很多相爱却没有在一起的人就是在这一关放弃的。”
      他走到顾钊身边拍拍顾钊的肩,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顾钊。”
      “加油吧,如果这是你选的路,那就努力在黑暗中找到一丝光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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