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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世界手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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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离开后的第不知数年，我才隐隐约约察觉他仍在远方。
世界在他离开后便不再吸入现实中的人，内里的关卡也已被我吸收成为能量，偌大的世界如同现实般运转着。
风起挟叶，云卷云舒，绿荫凉凉，耀眼的阳光洒在决斗场地面上的砖缝间。
灰砖间的血迹都快褪尽了，他还没有回来。
我不禁冒出这想法，倒愣了一下。
他没有说过他会回来。
我抬头望天，古怪的燕子还在古怪的梁间穿梭着。
不如，去找他？就像第一次一样。
自那次之后，世界对它的创造者再没有了约束力，而如一名忠诚的仆人一般为创造者提供一切能力范围内的能量。
创造者雷厉风行地准备好了一切，但临头却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利用能量开启了世界通往现实的单向通道。
再次睁开眼睛，落叶纷飞，空气中满是凉意。街道上行人稀少，长相也与我见过的大多数现实人不大相同。
再等到我看到四周建筑上的文字时，我才知道我来的地方并非他所属的国家。
不过，我定的目的地是他所在地周围十公里，所以他居然不在他的国家。
真是全新的体验。
萧瑟的风中有张寄来的泛黄稿纸，而风将它直接拍到了我的脸上。
等我将稿纸拿下，才发现迎面奔来一个青年。他看着我的脸，满脸歉意道：“Sorry, the wind is too strong.”
真幸运，遇到的第一个人又是他。
“没关系。”
他有些惊讶：“你也是z国人？”
我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是的。”
我拿起那张稿纸，上面的内容大概是一个小故事的构想，还夹杂着几句看不懂的诗。
“这是你的故事吗？”我问道。
“是的，我靠在网上发这些东西赚点钱买酒喝。”
他将纸从我手中抽走，但我没有松手。
“我请你吃顿饭。”
他很疑惑但还是同意了。
我们在他租的房子附近的一家餐厅吃了他的家乡菜，在吃饭过程中我对他的故事进行猜测，而他则为我进行解读，并向我介绍了他写的几句话。
“We are like screw, nailed to the gears that turn with fate.”
（我们就像一颗螺丝钉，被钉在随着命运而转动的齿轮上。）
我在吃饭间隙利用社交软件查了查他写过的故事，不禁感叹万物运行的神奇。
他明明都不是以前那个人了，但还是喜欢唱歌，喜欢下雪。但又多了点不太一样的东西——他的故事都充满了既定感。
每个故事都是死局，他们的性格与当时的局势将他们不断逼向既定的结局。
我们吃完饭后，我以送他为名沿着街道走向他家。
黄昏沉沉，燕群遮住了并肩而行的一双人一秒，接着便是霞光万道撒在步子后方。
停在一个路口，一个一身黑色制服的绅士提着一盏灯走向路灯，他将摆在一旁的梯子摆好，缓步踏了上去，从腰间拿出点灯器，优雅从容地点燃灯罩下的蜡烛。他大概是看见了我们正在看着他，微笑着朝我们点了点头。
这是在做什么？
他看出了我的不解，解释道：“这是点灯人，以前电力还没有广泛应用的时候都是他们点燃路灯的。现在大多都是用电路灯，只有极少数城市还保留这种职业。”
我点了点头。
“点燃路灯还代表着点燃希望与幸运。”他笑着朝我眨了眨眼。
他这般活泼的神情，我倒未怎么见过。
世界中的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遭受着痛苦，我也习惯了见他的坚韧不拔与冷漠虚弱，倒忘了现实人是一种正负感情均极充沛的生物。
保持了一两个月普通朋友关系后，我声称被房东赶出来了，顺理成章地搬了过来与他合租，成了室友关系。有了更多相处的机会，我也在过程中察觉到了越来越多的惊喜。
包括他除了杀人算计以外，厨艺也很精湛，很会写诗和讲故事，很喜欢喝酒喝到微醺的状态。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应该有的状态，而不是世界里那番样子。
身有世界的特殊使我创造能力很强，于是我为自己安排了一个画家的身份。
自那之后，他会在每天下班时给我带一朵街边的野花小草，或者拍一张误入城市的小动物的照片，而我会将这些东西画下来并加入一点自己的想法举办网上的分享与交易。
偶尔我也会将我在他的故事中想象到的、感受较深的场面画下来，偶尔他也因我的画而产生故事的灵感。我也在一次次思想的碰撞中逐渐更了解他——现实中的他不完整，世界中的他不完整，只有整体来看的他才完整。
这个认知令我下意识地感到愉悦——因为，这意味着我会非常了解他。
逐渐合拍的感觉似乎让时间都慢下来，我觉得初见就在昨天，但其实我们已经度过了一年多的时间。
他也在这时向我表达了爱意。
“Love alters not with his brief hours and weeks.
But bears it out even to the edge of doom.
If this be error and upon me proved.
I never writ, nor no man ever loved. ”
（朝生暮死，爱亘古不变，直至见证尽头。
假如有人能证明我此言有假，
那我从未执笔，世人也未曾爱过。）
他眼中的炙热光芒是我见过却又从未见过的。
他一向是个平和沉稳的人，在世界中濒死时才会因为极强的求生欲而眼眸淬火，如今，这样的神情却因向我告白、诵读情诗而再度出现。
我微笑着对他说：“Every person in love is a poet.”（每个恋爱中的人都是诗人）
他笑着朝我伸出双手，姿态是在索要一个拥抱，我走上去抱住了他。
沉默在这温馨的氛围中许久，他突然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真是一个巨大的错漏。他怎么会与一个陌生人相处一年多而不问其姓名呢？除非，除非……
我听见自己一向平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我…我没有名字。”
“这样啊……”
他喃喃自语着，我忽觉面颊一凉，一滴泪掉了下来——他哭了。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第二天醒来，我便发现床边空无一人。呆坐在床边良久后，我猛地起身下楼。
即便我已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却仍抱着希望找了周围一圈又一圈。
从黎明找到黄昏，找了房东、餐厅老板娘、顾客等等他们曾经共度的一年多一起见过的人，但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从刚开始的失魂落魄到现在的表面平静但内心刺痛，我并不想回去——那里已经人去，那里已经楼空。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了那个点灯人，他看着我，眉眼间透着淡淡哀伤。
“He has already left, don't linger anymore.”
（他已经离开了，不要再逗留了。）
我听到了他的话，脑内的倦意与疲惫卷土重来、翻涌不懈。
“Go back, go back to where you should go.”他又劝说着。
我应该去的地方……
我顿感迷茫。
我没有接受点灯人的建议，而是随意找了一个旅馆睡了一觉，却只睡到黎明便醒了。
我走在清晨人迹稀少的街道上，脑袋里不断涌现出他写过的那些故事中的句子，回忆着他当时的一举一动。
“故事的开启意味着结局已经注定。”
“时间不是诅咒，但有着比诅咒更可怕的效益。它无法学习、掌握，无法废除、解破，它只是不断将人推向一个又一个深渊。”
“不论晨昏，梁上燕都记得君子家的小枣香甜；冒风冒雨，只为了君子家的暖炉一眠。”
原来，他都还记得。
我竟这时才发现。
不知不觉，我又走到了初见的地方。现在，却没有风寄锦书来了。
故事还是走向了既定结局，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一场荒诞无依的罗曼蒂克上演。
但我仍会为之动容——
那个我们并肩而行的黄昏。
“Don't say the wind is too strong, please say my heart beats like a storm”
我将他的故事尽数翻过——现在，却尽数成了我的故事。
世界将他重新变成了一张白纸，他的思想和笔触却锋利如刃，给世界捅了个大麻烦。
世界没有办法掩盖他存在过的痕迹，于是由我继承他在现实的一切。
至于我……从始至终，我都并非现实中人，现实中的身份自然也不重要。世界既没了扩张的狂念，现实中人也不必知道在现实外还存在一个世界。
他用心经营的一切现在却都归属于我，平时他只让我粗略看过的诗句辞章都变得珍贵无比。
毕竟，不知道在多久之后才能重逢，才能重新看见他流光溢彩的眼中写满爱意的诗。
或许再见时他不再喜欢写诗，没关系，随他心意。
无尽的未来以每一次奔赴为期，永生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