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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太阳的逃亡有点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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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满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竹林里爬出来的。
她的肩膀火辣辣地疼——撞窗时被木屑划出的伤口正渗着血;手掌和膝盖被粗糙的竹枝和碎石磨得血肉模糊;喉咙里全是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一把烧红的刀子。但她不敢停,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只能拼命地、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向前狂奔!
身后,漱玉轩的方向一片死寂。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追击的脚步声,甚至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可正是这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平静,比任何追杀都更让风满袖毛骨悚然!
墨悬舟为什么不追?
是觉得她逃不掉?还是……这本就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而她,就是那只被故意放跑、以为能逃出生天、实则早已被锁定的小老鼠?
这个念头让风满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回头,只管跑!跑!跑!
月光被茂密的竹叶切割成碎片,洒在崎岖的山路上。风满袖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亮,本能地朝着后山最偏僻、最荒凉的方向奔去。那里有一处废弃的矿洞,是当年开采灵石留下的,早就被宗门遗忘。她小时候贪玩,曾经和几个同样调皮的师兄妹偷偷溜进去探险,结果被掌门师伯罚抄了一个月的《清静经》。
现在想来,那段被罚抄的日子,简直美好得像一场梦!
“呼……呼……”
风满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像是要炸开一样。她的灵力在刚才那场爆发中几乎耗尽,现在全靠一股求生的意志在支撑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
终于,在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那个黑黝黝的、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般的矿洞入口,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风满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进去!
矿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潮湿阴冷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霉味和矿石特有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她摸索着洞壁,踉踉跄跄地向深处走去,直到确定自己已经完全被黑暗吞没,才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突然断裂般,重重跌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呜……”
压抑了许久的恐惧、绝望和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决堤!她死死捂住嘴,将脸埋进膝盖里,无声地痛哭起来。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血迹,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暗色的水渍。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几个时辰前,她还满心欢喜地抱着师尊给的《玄天符箓精要》,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雀跃不已;就在昨天,师尊还温柔地为她上药,手把手教她画符,夸她“临危不乱,救人有功”;就在前天,他还用那片朱果树叶,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她最坚定的维护和最温柔的纵容……
可这一切,原来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一场为了培育她这颗“最优选的果实”而编织的温柔陷阱!
那些笑容,那些纵容,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维护和关怀……全都是假的!假的!
风满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比起心里的剧痛,这点皮肉之苦算什么?她宁愿被赤焰地龙撕碎,宁愿被自己的符箓炸飞,也不愿意面对这个残酷的真相——她全心全意信任、依赖、甚至……甚至偷偷仰慕的师尊,从头到尾,都只把她当作一件等待收割的材料!
“呜……混蛋……骗子……”她咬着牙,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只受伤的小兽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
矿洞外,夜风呜咽,如同某种不详的预兆。
风满袖猛地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哭有什么用?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活下去!是逃出这个噩梦!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从怀中摸出那卷《玄天符箓精要》——刚才在书房里,就是它突然爆发出排斥之力,给了她逃生的机会。这竹简是师尊给的,为什么会反过来对抗他?难道……这上面有什么禁制?或者,它本身就有灵性,感知到了危险?
风满袖小心翼翼地展开竹简。黑暗中,她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只能用手轻轻抚过那些凹凸有致的符文。触手冰凉,却莫名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谢谢你……”她轻声呢喃,将竹简重新贴身收好。这是她现在唯一的依仗了。
接下来怎么办?
玄天宗是墨悬舟的地盘,以他的修为和地位,要找出一个炼气期的小弟子易如反掌。她必须尽快离开宗门范围!可护山大阵怎么办?没有通行玉牌,她连山门都出不去!
风满袖咬着嘴唇苦思冥想。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废弃矿洞!
当年开采灵石时,矿工们为了方便运输,曾经在矿洞深处开凿了一条通往山外的秘密隧道!后来因为灵石枯竭,隧道也被废弃了。她小时候误打误撞进去过,差点迷路,被找来的师兄拎着耳朵教训了一顿。
如果能找到那条隧道……
风满袖的心跳加速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唯一的生路!
她挣扎着站起来,忍着全身的疼痛,摸索着洞壁,向矿洞深处走去。黑暗如同实质的浓墨,吞噬了一切光线和声音,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在空荡的矿洞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走了多久,风满袖的指尖突然触碰到了一处不同于光滑洞壁的凹凸——是刻痕!当年矿工们留下的标记!
她精神一振,顺着刻痕的方向继续前进。矿洞开始向下倾斜,空气越发潮湿阴冷,带着一股陈年的腐朽气息。偶尔有水滴从洞顶落下,发出“滴答”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突然,风满袖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她吓得差点跳起来,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动静,才蹲下身摸索。
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镐,还有几盏早已干涸的油灯。看来她找对地方了!这里就是当年矿工们的工作区域,隧道应该不远了!
风满袖摸索着拿起一盏油灯,试着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油灯竟然亮了起来!虽然光芒微弱如萤火,但在绝对的黑暗中,这点光亮简直如同太阳!
借着微光,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不大的石室,墙壁上还残留着开采的痕迹,地上散落着一些生锈的工具和破碎的陶罐。而在石室的尽头,有一条被碎石半掩的狭窄通道!
就是它!
风满袖的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地拨开碎石,钻进了那条低矮的通道。通道比她记忆中窄得多,只能匍匐前进。尖锐的碎石划破她的衣服和皮肤,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出去!逃出去!
爬行了不知多久,就在风满袖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一丝微弱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夜风,从前方吹了进来!
出口!
她几乎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缕新鲜空气的方向爬去!终于,她的手指触到了通道尽头的碎石和杂草!用力一推——
“哗啦!”
碎石滚落,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
风满袖像条脱水的鱼,艰难地从狭窄的洞口挤了出来,重重跌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仰望着满天繁星,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出来了!
她逃出来了!
这里已经是玄天宗外围的荒山,距离宗门至少有十几里远。墨悬舟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她!
风满袖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轮廓,近处是茂密的树林和灌木丛。她必须继续前进,离玄天宗越远越好!
就在她准备迈步的瞬间——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玄天宗方向传来!紧接着,一道刺目的青光冲天而起,如同擎天巨柱,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那青光中蕴含的恐怖威压,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然让风满袖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护山大阵被触发了!
有人在强行突破大阵!
风满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需要任何思考,她就知道是谁——墨悬舟!他发现她逃了!而且正在用最暴力、最直接的方式突破护山大阵的封锁来追她!
“不……不……”风满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原以为自己至少有几个时辰的逃跑时间,没想到墨悬舟竟然如此决绝!为了抓她,不惜强行突破护山大阵!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已经彻底撕下了温和的假面!意味着他对她这颗“果实”志在必得!
跑!
必须继续跑!
风满袖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般的双腿,跌跌撞撞地朝着远离玄天宗的方向奔去。她的灵力早已耗尽,体力也接近极限,全凭一股求生的意志在支撑。
身后的夜空中,那道青光越来越盛,护山大阵的屏障如同脆弱的玻璃,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恐怖的灵力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震得整片山林都在颤抖!
风满袖知道,一旦大阵破碎,以墨悬舟的修为,瞬息千里不是难事!她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这荒山野岭,能躲到哪里去?
就在她绝望之际,前方的树林中,突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火光!
有人?!
风满袖的第一反应是警惕——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外,怎么会有人?但转念一想,她现在别无选择!与其被墨悬舟抓回去当“材料”,不如赌一把!
她咬咬牙,朝着火光的方向跑去。
穿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上,停着一辆简陋的马车,车旁生着一堆小小的篝火。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头戴斗笠的老者正坐在火堆旁,慢悠悠地烤着什么东西,香气四溢。
听到动静,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透着慈祥的脸。他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琥珀色。
“哟,小姑娘,”老者的声音沙哑却温和,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大半夜的,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风满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该信任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吗?可身后越来越近的恐怖威压,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
“求求您……”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再次涌出,“有人在追我……很危险的人……求您带我离开这里……去哪都行!”
老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远处那道越来越盛的青光,又低头看了看风满袖满是泪痕和血迹的小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上来吧,丫头。”他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老朽正好要往南边去。至于追你的人……”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放心,他找不到这辆马车的。”
风满袖不知道老人哪来的自信,但她已经别无选择。她颤抖着爬上马车,钻进那个散发着干草气息的简陋车厢。
“坐稳了。”老者轻轻一抖缰绳,那匹看起来瘦弱不堪的老马竟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嘶鸣,迈开蹄子,拉着马车无声无息地驶入了密林深处。
就在马车消失的瞬间,远处玄天宗上空的护山大阵,终于在那道恐怖青光的冲击下,轰然破碎!
无数光点如同流星般四散坠落,照亮了半边夜空。
而马车,却如同融入了夜色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