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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师尊的剧本有点歪 ...

  •   车厢里一片漆黑,只有车轮碾过崎岖山路时发出的单调“咯吱”声,以及车辕上那盏风灯随着颠簸摇曳出的昏黄光晕,偶尔透过简陋的布帘缝隙漏进来一丝。

      风满袖蜷缩在角落一堆散发着干草和尘土味的麻袋上,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彻底撕裂的、冰冷的空洞来得更痛。

      墨悬舟那温和假面下冰冷的审视,那本笔记上精确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记录,那句“果实成熟”……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每一次都带来新的窒息感。她死死抱着怀里的《玄天符箓精要》竹简,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大脑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

      赶车的老者沉默着,只有偶尔一声轻叱,或者那匹瘦弱老马疲惫的响鼻声打破死寂。车厢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玄天宗方向那冲破护山大阵的恐怖青光早已消失,仿佛从未发生过。但风满袖知道,平静只是表象。墨悬舟一定在找她,用她无法想象的手段。

      “丫头,” 车辕上,老者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吓坏了吧?”

      风满袖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将竹简抱得更紧,警惕地看向布帘的方向,没有回答。黑暗中,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

      老者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地慢悠悠说道:“这世上的事啊,有时候眼见的,未必是真;听来的,未必是实。人心隔肚皮,可这‘肚皮’底下藏的,也不一定全是坏水儿。”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风满袖听得更懵了。她满心都是被欺骗、被利用的悲愤和恐惧,老者这近乎玄乎的开解,像隔靴搔痒,反而让她更加烦躁。

      “您……您不懂!”她终于忍不住,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反驳,“他……他写的清清楚楚!他把我当成……当成材料!就像他笔记里那些死掉的目标一样!他对我好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让我……让我成熟,好让他……”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巨大的恐惧再次扼住了喉咙。

      “哦?”老者拖长了调子,似乎有些惊讶,“他笔记里写的?你亲眼所见?”

      “当然!”风满袖激动起来,仿佛要证明自己不是疯子,“就在他书房!一本暗金色的兽皮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目标三号陨落’、‘目标九号放弃’、还有我……‘新目标风满袖’、‘培育计划’、‘果实成熟’!” 每一个冰冷的词从她口中吐出,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啧啧啧……”老者咂咂嘴,像是在听一个离奇的故事,“这听起来……确实不像好人干的事。”

      风满袖的心沉了下去。连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都这么觉得……

      “不过嘛,”老者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奇异的玩味,“丫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笔记是故意写给你看的呢?”

      风满袖猛地僵住!
      故意……写给她看?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她几乎是尖叫着反驳,“他怎么会知道我会去翻他的书房?那笔记藏得那么深!而且……而且他要是故意的,为什么还要放我跑?他明明可以当场就……” 她想起那只带着死亡寒意伸向她的手,浑身打了个寒颤。

      “放你跑?”老者轻笑一声,笑声在颠簸的车厢里显得有些诡异,“小丫头,你觉得以你师尊……哦,以那位墨仙尊的修为,真要抓你,你能撞开窗户?你能跑进竹林?你能找到那条废弃的矿道?你能……刚好在老朽的马车经过时,爬出洞口?”

      一连串的反问,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风满袖混乱的思维上!

      是啊……
      撞开窗户时,那本竹简的爆发……太巧了。
      竹林里,竟然没有触发任何禁制?
      矿洞的标记,她居然凭着模糊的记忆就找到了?
      还有这辆马车……出现的时机……

      冷汗瞬间浸透了风满袖的后背!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之前纯粹的恐惧更加冰冷刺骨!那是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所有挣扎都不过是对方剧本里一幕戏的、彻骨的寒意!

      “您……您的意思是……”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故意让我看到笔记?故意放我逃?然后……然后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挣扎?等我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再……” 她不敢想下去了。

      “呵呵呵……”老者低沉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老朽可没这么说。只是觉得啊,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就像这山路,你以为自己在逃命,说不定……只是顺着别人给你指的道儿在跑呢?”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神秘感:“丫头,你难道就不好奇,他笔记里那些‘陨落’的目标,最后……都去哪儿了?”

      风满袖的心猛地一跳!
      目标三号……九号……
      他们……没死?!

      “还有你那‘小太阳’体质,”老者的声音如同鬼魅,在黑暗中钻进风满袖的耳朵,“你真觉得,它只是让你运气好点,烤红薯炸炉子更响点?”

      风满袖彻底懵了!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她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又像是被投入了滚沸的油锅!墨悬舟的笔记是假的?那些人是假死?她的体质另有玄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明白……”她茫然地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崩塌重组。

      “不明白就对了。”老者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有些事,知道得太早,未必是福。就像你现在,知道了那本笔记,除了把自己吓得半死,有什么用?”

      风满袖哑口无言。

      “不过嘛,”老者话锋又是一转,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老朽倒是可以给你指条路,兴许能帮你弄明白一点。”

      风满袖猛地抬起头,黑暗中眼睛亮得惊人:“什么路?”

      “往南走,八百里,有个地方叫‘落魂渊’。”老者的声音在车轮声中显得有些飘忽,“就是他那笔记里,目标三号‘陨落’的地方。你去看看,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也许……会有惊喜?”

      落魂渊?
      目标三号陨落的地方?
      惊喜?

      风满袖的心脏狂跳起来!是陷阱?还是……唯一能撕开迷雾的线索?

      “您……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风满袖警惕地问。这个神秘老人出现得太巧,知道得太多,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为什么?”老者似乎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种悠远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大概是因为……老朽也看不惯有些人,仗着活得久、本事大,就把小辈耍得团团转吧?又或者……”

      他的声音顿了顿,在下一轮剧烈的颠簸中,变得几不可闻,仿佛融入了夜风里:

      “……只是觉得,你这颗小太阳,要是一直蒙在鼓里,烧得不明不白,怪可惜的。”

      马车猛地一颠!
      风满袖猝不及防,额头重重磕在车厢壁上,眼前金星乱冒。等她捂着额头坐稳,车辕上已经没有了说话声,只有车轮单调的滚动和夜风的呜咽。

      她掀开布帘一角。
      昏黄的风灯下,赶车老者的背影在颠簸中微微摇晃,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布满皱纹的下颌轮廓。那匹瘦弱的老马,在崎岖的山路上,蹄声却异常沉稳,仿佛不知疲倦。

      落魂渊……
      风满袖放下布帘,重新缩回黑暗的角落。怀里的竹简依旧冰凉,心却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恐惧、愤怒、迷茫、还有一丝被老者话语点燃的、微弱却倔强的探究欲,在她胸腔里激烈地碰撞着。

      墨悬舟……你到底是谁?
      你写的剧本,到底想让我演一出什么戏?

      ---
      玄天宗,漱玉轩。
      破碎的后窗已被无声地修复,仿佛从未被撞开过。书房内,墨悬舟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外面依旧摇曳的竹林。清冷的月光落在他清俊绝伦的脸上,映不出丝毫波澜。

      他的指尖,捻着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灰色石片——正是风满袖在矿洞里慌乱中踢到的、当年矿工遗落的普通碎石。

      石片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印记:惊恐、绝望、愤怒、以及……最终被强行点燃的、孤注一掷的爆发。

      墨悬舟的指尖微微摩挲着石片粗糙的表面,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深潭,倒映着窗外婆娑的竹影。

      “落魂渊……”他低低地念出这个名字,唇边缓缓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温和,没有冰冷,没有愠怒,也没有掌控。反而像是一个等待已久的观众,终于看到舞台上最关键的演员,按照他的剧本,走向了那个精心布置的转折点。

      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期待的光芒,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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