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高一(上),迷彩服与柠檬水 ...


  •   九月的尾巴,秋老虎来势汹汹。

      市一中的军训基地设在郊区,一片光秃秃的训练场被晒得滚烫,踩上去仿佛能透过鞋底燎到脚心。云宿雪穿着肥大的迷彩服,帽子压得很低,试图挡住毒辣的阳光,却还是觉得脸颊被晒得发烫,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痒得难受。

      “我靠,这天气是要把人烤成肉干吧?”林薇站在她旁边,偷偷用袖口擦了把汗,小声抱怨,“早知道军训这么苦,我暑假就该多囤点防晒霜。”

      云宿雪扯了扯嘴角,没力气说话。她从小体育就不算拔尖,耐力尤其差,站军姿对她来说简直是酷刑。才十分钟不到,她就觉得双腿发酸,眼前有点发花。

      “坚持住啊宿雪,”林薇看出她的不对劲,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你看人家六班的,站得多直,跟标兵似的。”

      云宿雪下意识地顺着林薇的目光望过去。

      六班的队列就在她们隔壁,隔了一条不算宽的训练道。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陈谏墨。

      他站在队列的前排,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任凭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迷彩服的领口,他也纹丝不动,眼神目视前方,专注而坚定。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连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都显得格外利落。

      和周围一些忍不住偷偷擦汗、或者眼神飘忽的男生相比,他简直像是被按了定格键的雕塑。

      云宿雪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明明是穿着同样难看的迷彩服,为什么他就能穿得这么……好看?

      “看到没?那就是陈谏墨,”林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站得比教官还标准,果然是大神,连军训都这么拼。”

      云宿雪默默点头,目光却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

      她看到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大概是也渴了。看到他额角的汗珠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极轻微地眨了下眼。

      这些细微的动作,在别人看来或许微不足道,但在云宿雪眼里,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让她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

      原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绪的冰山啊。

      “喂,别看了,再看眼睛都要掉出去了。”林薇戳了戳她的胳膊,促狭地笑,“小心被谢残稿看到,又要吃醋了。”

      云宿雪猛地回过神,脸颊一热,赶紧收回目光,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

      谢残稿站在她们班队列的后排,大概是看到她回头,立刻给她做了个口型,无声地问:“没事吧?”

      云宿雪摇摇头,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谢残稿这才放心,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然后趁教官不注意,偷偷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面巾纸,朝她晃了晃,意思是等会儿休息给她。

      云宿雪心里一暖,回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还是谢残稿好,永远这么大大咧咧,却又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不像陈谏墨……永远那么遥远,那么高高在上。

      正想着,教官突然一声令下:“全体都有!稍息!立正!”

      队伍里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动作声。云宿雪因为刚才走神,动作慢了半拍,脚下一个没站稳,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喂!”

      “小心!”

      几乎同时,两个声音响了起来。

      一个是林薇在旁边惊呼,伸手想扶她。

      另一个……好像是从隔壁队列传来的?

      云宿雪吓了一跳,赶紧稳住身形,抬头望去。

      只见隔壁六班的队列里,陈谏墨的方向,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他的目光……好像朝她这边扫了一眼?

      虽然只是极快的一瞥,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云宿雪的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他……是在看她吗?

      “云宿雪,你没事吧?”林薇扶住她,一脸担心,“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中暑了?”

      “我……我没事,”云宿雪连忙摆手,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就是刚才没站稳,吓了一跳。”

      “还说没事,你看你都出汗了,”林薇不由分说,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小包湿巾,“擦擦脸,降降温。”

      “谢谢。”云宿雪接过湿巾,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时,教官终于喊了“休息十分钟”的口令。

      队伍瞬间散了开来,同学们纷纷跑到旁边的阴凉处喝水休息。

      谢残稿第一个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瓶冰镇的矿泉水。

      “给,”他把其中一瓶递给云宿雪,拧开瓶盖,“快喝点水,看你热的。”

      “谢啦。”云宿雪接过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舒服多了。

      “刚才看你差点摔倒,怎么回事?”谢残稿皱着眉,伸手想摸她的额头,“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跟教官说一声,去医务室休息?”

      “真没事,”云宿雪躲开他的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就是有点低血糖,可能早上没吃好。”

      “你啊,”谢残稿无奈地叹了口气,“让你早上多吃点,非不听。等着,我去给你找点糖去。”

      说完,他就转身跑向了不远处的小卖部。

      云宿雪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啧啧,”林薇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谢残稿对你可真好,跟个小管家似的。”

      云宿雪没说话,只是低头喝着水。

      她知道谢残稿对她好,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有好吃的先想着她,有好玩的先带给她,她被欺负了他第一个冲上去,她心情不好了他变着法儿逗她开心。

      大家都开玩笑说他们是一对,连双方家长都默认了。

      可是,云宿雪心里清楚。

      那不是喜欢,是习惯,是亲情一样的依赖。

      就像哥哥对妹妹一样。

      而她对谢残稿,也只有兄妹之情。

      她的心,早就被那颗遥远的太阳给占满了。

      想到陈谏墨,她又忍不住朝六班休息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正和几个男生坐在树荫下,手里拿着一瓶水,却没怎么喝,而是低头看着手机,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好像周围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更加遥不可及。

      云宿雪看得有些出神。

      “看什么呢?魂又飞走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

      云宿雪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

      只见陈谏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面前,手里还拿着那瓶没怎么喝的水。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云宿雪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近距离看,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冷色调的白,睫毛很长,眼睛是很深的黑色,像盛着墨的深潭,此刻,那双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她。

      云宿雪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呼吸都忘了。

      他……他怎么会过来?

      他是在跟她说话吗?

      “我……我……”她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脸颊烫得像要烧起来,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不敢和他对视。

      陈谏墨似乎也没指望她能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和有些苍白的嘴唇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微微皱了皱眉。

      “刚才站军姿的时候,差点摔倒的是你?”他问道,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云宿雪却莫名地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是她听错了吗?

      云宿雪的心跳得更快了,像要跳出胸腔。她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够礼貌,赶紧小声地“嗯”了一声。

      “不舒服?”他又问。

      “没、没有,”云宿雪连忙摆手,生怕他觉得自己很弱,“就是……有点没站稳。”

      陈谏墨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深邃。

      空气仿佛凝固了。

      云宿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肥皂和阳光混合的清冽气息,让她更加心慌意乱。

      “那个……陈谏墨同学,你有事吗?”林薇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笑着问道。

      陈谏墨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林薇,摇了摇头:“没事。”

      然后,他又转过头,看了云宿雪一眼,语气平淡地说:“如果不舒服,就跟教官说,别硬撑。”

      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就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云宿雪才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差点又坐下。

      “我的天!”林薇一把扶住她,眼睛瞪得像铜铃,“刚才……刚才是陈谏墨在跟你说话?他居然主动跟你说话了?还问你有没有事?”

      云宿雪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的妈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林薇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不是一向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吗?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你来了?宿雪,你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况?”

      “我……我也不知道……”云宿雪喃喃地说,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他为什么会过来?为什么会问她那些话?

      是巧合吗?还是……

      她不敢想,又忍不住去想。

      每一个可能性,都让她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喂,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谢残稿拿着一袋水果糖跑了回来,看到云宿雪通红的脸颊和林薇一脸兴奋的表情,好奇地问道。

      “谢残稿!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林薇立刻拉着他,把刚才陈谏墨过来跟云宿雪说话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你说奇不奇怪?陈谏墨居然主动关心宿雪!”

      谢残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皱着眉,看向云宿雪:“他跟你说什么了?”

      云宿雪把陈谏墨问她有没有站稳、有没有不舒服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他让我不舒服就跟教官说。”

      谢残稿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把手里的水果糖塞给云宿雪,语气有些生硬地说:“哦,这样啊。快吃颗糖吧,补充点能量。”

      云宿雪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接过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甜的草莓味在舌尖化开,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可能就是……刚好看到了吧,”云宿雪小声地说,试图解释,“毕竟我刚才差点摔倒,那么明显。”

      “嗯,有可能,”林薇点点头,“不过还是很奇怪,他平时都不怎么理人的。”

      谢残稿没说话,只是低头喝着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朝六班的方向瞟去。

      陈谏墨已经回到了他的位置,依旧是低头看着手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谢残稿的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有点不舒服。

      他知道云宿雪对陈谏墨那点心思,虽然她从来没明说,但他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怎么会看不出来?

      从开学第一天,她回来跟他念叨“隔壁班有个叫陈谏墨的男生好厉害”开始,他就知道了。

      他一直觉得,云宿雪就是一时新鲜,被陈谏墨的学霸光环和那张脸给吸引了。毕竟陈谏墨那种冷冰冰的性格,跟云宿雪完全不合拍。

      可是刚才,看到陈谏墨主动走到云宿雪面前,甚至还关心她有没有事……

      谢残稿的心里,第一次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就像自己守护了很久的宝贝,突然被别人盯上了一样。

      “喂,谢残稿,你发什么呆呢?”林薇推了推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谢残稿勉强笑了笑,拍了拍云宿雪的肩膀,“没事就好,等会儿训练的时候注意点,别再差点摔倒了,不然我可得背你去医务室了。”

      “去你的!”云宿雪被他逗笑了,刚才的紧张和不安也消散了不少。

      她剥开第二颗水果糖,放进嘴里。

      甜甜的,像梦里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陈谏墨刚才为什么会过来,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关心。

      但至少,他注意到她了,不是吗?

      这个认知,让云宿雪的心里,像被撒了一把糖霜,甜滋滋的。

      就连头顶毒辣的太阳,好像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接下来的训练,云宿雪觉得自己好像充满了力气。

      她站得比之前更直了,动作也更标准了。

      因为她知道,隔壁队列里,有那颗遥远的太阳。

      而她,这颗偏离轨道的小星星,好像离他的光芒,又近了那么一点点。

      哪怕只是错觉,也足够让她开心一整天了。

      休息的时候,谢残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杯冰镇柠檬水,塞到她手里。

      “给,降降温。”他说。

      云宿雪接过柠檬水,冰凉的玻璃杯贴着脸颊,舒服极了。她看着谢残稿额头上的汗珠,还有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心,心里暖洋洋的。

      “谢啦,残稿。”她笑着说。

      “跟我客气什么,”谢残稿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往常一样,“快喝吧,等会儿又该训练了。”

      云宿雪点点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柠檬水。

      酸酸甜甜的,带着柠檬的清香。

      很好喝。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有点酸,有点甜,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期待着下一次,能离那颗太阳,更近一点。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这大概就是,少女心事吧。

      在迷彩服和柠檬水的味道里,悄悄发酵,长成了最柔软,也最固执的模样。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