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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高一（下），塑胶跑道与薄荷糖的温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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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风终于褪去了冬末的凛冽，吹得市一中操场边的樱花树抽出了粉白的花苞。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运动会报名通知，体育委员拍着桌子在讲台上吆喝时，云宿雪正对着数学练习册上的立体几何题发呆，铅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窟窿。
“云宿雪，你报不报项目啊？”林薇戳了戳她的胳膊，“上次艺术节你没参加，这次运动会总得露个脸吧？咱们班女子800米还缺人呢。”
云宿雪猛地回神，看着练习册上被戳破的纸页，摇摇头：“我就算了，体育不及格的水平。”她从小就不是运动健将，八百米对她来说堪比酷刑。
“哎呀，重在参与嘛！”林薇不依不饶，“你看六班的陈谏墨都报了1500米和跳高呢，学霸连体育都这么厉害，简直不是人！”
“陈谏墨……报了1500米？”云宿雪的心跳漏了半拍，铅笔差点从指间滑落。她想起去年军训时他站军姿挺拔的样子，原来运动神经也这么好吗？
“是啊，”林薇翻了个白眼，“听说他初中就是校运会常客，跳高记录到现在都没人破呢。你说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云宿雪没再接话，只是悄悄在练习册角落画了个小小的跑道，跑道尽头歪歪扭扭写了个“陈”字。她想起上学期末的期末考试，成绩单上“云宿雪”和“陈谏墨”之间的距离依旧遥远，像隔着整条操场的塑胶跑道。
运动会当天，天空蓝得像块洗干净的玻璃。云宿雪穿着校服外套，跟着林薇在观众席找位置时，一眼就看到了操场中央的陈谏墨。他穿着白色运动T恤，正在做热身运动，手臂抬起时，T恤下摆露出一小截冷白的腰线，引得旁边几个女生小声尖叫。
“你看他那胳膊肌肉，”林薇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平时藏在校服里都看不出来，没想到这么有料。”
云宿雪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书包，耳朵却竖得老高。她能听到陈谏墨和同班男生说笑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少年气的爽朗，不像在教室里总是冷冰冰的。
“宿雪，你看谢残稿，又在跟人打赌呢！”林薇指着跑道另一侧。
云宿雪抬头，看见谢残稿正跟几个男生勾肩搭背，手里晃着包薯片，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作为班里的体育委员，他报了短跑和跳远，此刻正唾沫横飞地跟人赌谁能拿100米冠军。
“他呀，每次运动会都这样。”云宿雪无奈地笑了笑。
正说着，广播里响起了1500米检录的通知。云宿雪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目光下意识地追着陈谏墨的身影。他跟同伴击了个掌，然后朝着检录处走去，步伐轻快，背影挺拔。
“走啊宿雪，去跑道边看！”林薇拽着她往人群里挤。
她们好不容易在弯道处找到个空隙，正好能看清运动员起跑的位置。云宿雪攥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手心微微出汗。她看见陈谏墨站在起跑线后，做着最后的拉伸，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各就各位——预备——”
发令枪响的瞬间，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云宿雪踮起脚尖，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白色的身影。陈谏墨起跑不算最快，落在中间位置，但他的步幅很大，节奏稳定，每一次摆臂都带着力量感。
“哇，陈谏墨好稳啊！”林薇在旁边惊叹，“你看他呼吸都不带乱的！”
一圈，两圈……跑到第三圈时，陈谏墨已经慢慢追到了前列。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白色的T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云宿雪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他的步伐，一下下撞着胸腔。
“加油啊陈谏墨！”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周围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云宿雪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喊着，目光追着他转过弯道，冲向终点。
最后一圈时，陈谏墨突然加速了。他像一阵风般超过了前面的选手，手臂摆动得更快，脚步也变得轻盈。全场的欢呼声达到了顶峰，云宿雪感觉自己的手心都捏出了汗。
冲线的那一刻，陈谏墨微微扬起下颌，胸膛剧烈起伏着，阳光洒在他汗湿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拿下了第一名，比第二名快了将近两秒。
人群涌上去围着他，递水的、递毛巾的，好不热闹。云宿雪被挤在人群外围，只能远远看着他接过同学递来的水，仰头喝了起来，喉结滚动的动作看得她心跳加速。
“厉害吧？”林薇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我刚录了视频，回去能舔屏了！”
云宿雪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失落。这么多人围着他，她连递瓶水的机会都没有。
“走，去看谢残稿的100米决赛。”林薇拉着她往另一个跑道走。
谢残稿的100米跑得很顺利，拿了个第三名，下来时脖子上挂着奖牌，得意洋洋地晃到云宿雪面前：“怎么样？哥厉害吧？”
“嗯，厉害厉害。”云宿雪敷衍地夸了两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1500米的颁奖台。陈谏墨站在最高处，工作人员正在给他挂金牌，他微微低着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云宿雪却觉得，他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什么呢？”谢残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不就拿了个第一吗，有什么好看的。”
云宿雪没理他，只是看着陈谏墨从颁奖台上下来，被同学簇拥着往休息区走。她突然想起自己书包里还有一颗没拆封的薄荷糖，是早上林薇给她的，说能提神。
“我去趟洗手间。”云宿雪说完，不等林薇和谢残稿反应，就挤开人群往休息区方向走去。
她走得有些急，心跳得像要冲出胸腔。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觉得，好像应该做点什么。
休息区人不多，陈谏墨正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同学在给他擦汗。云宿雪躲在一棵梧桐树后，攥着口袋里的薄荷糖，手心全是汗。
“陈谏墨，你刚才跑得也太快了吧！跟飞似的！”
“是啊，下届运动会跳高记录肯定也保不住了！”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夸着，陈谏墨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接过同学递来的毛巾擦着脸。
云宿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那、那个……陈谏墨同学。”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连自己都嫌弃。
陈谏墨闻声抬起头，看到是她，微微愣了一下。他身边的同学也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好奇。
云宿雪感觉脸颊烫得厉害，她攥紧了口袋里的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刚才跑得很棒，这个……给你。”
说完，她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薄荷糖塞到陈谏墨手里，然后转身就跑，连头都没敢回。
身后传来同学们的窃笑声，还有人小声说：“咦？这不是七班的云宿雪吗？”
云宿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居然给陈谏墨送薄荷糖？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
她一路跑到操场角落的器材室，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口袋里的薄荷糖包装纸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那温度仿佛烫到了她的手心，也烫到了她的心。
“云宿雪！你跑哪儿去了？”谢残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林薇都找你半天了！”
云宿雪连忙把手里的糖纸塞进口袋，整理了一下衣服，假装没事人一样走出去：“没什么，就是有点晕，过来透透气。”
谢残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皱着眉：“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中暑了？”他伸手想摸她的额头，却被她躲开了。
“我没事，”云宿雪摇摇头，“我们回去吧，该看跳高比赛了。”
跳高场地围满了人。云宿雪跟着谢残稿挤进去时，正好看到陈谏墨在做准备。他换上了运动短裤，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肌肉线条流畅好看。
“哇，陈谏墨要开始跳了！”
“看这高度，怕是要破纪录了！”
横杆被升到了1米85，比去年的校纪录高出了5厘米。云宿雪的心又开始狂跳，她屏住呼吸，看着陈谏墨在助跑线上站定。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起跑。步伐越来越快，手臂有力地摆动着，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在靠近横杆的瞬间，他猛地起跳，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轻松地越过了横杆，落地时膝盖微屈，稳稳地站住了。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破纪录了！真的破纪录了！”
“陈谏墨牛逼！”
云宿雪看着他被同学们围住，心里既有为他高兴的激动，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他就像一颗遥远的恒星，不断散发着光芒，让她只能仰望。
跳高比赛结束后，陈谏墨拿着破纪录的证书，在同学们的簇拥下往教学楼走。云宿雪远远地看着他，心里想着刚才塞给他的薄荷糖，他会不会已经扔掉了？
就在这时，陈谏墨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突然回过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云宿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到他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然后，他抬起手，对着她的方向，轻轻晃了晃。
云宿雪愣住了。她看见他指尖夹着一个蓝色的包装纸，正是她刚才塞给他的那颗薄荷糖。
他……没有扔掉？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云宿雪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但这次，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看什么呢？走了！”谢残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宿雪连忙低下头，跟着谢残稿往观众席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也许，那颗遥远的太阳，并不是完全无法触及的。
也许，她这颗偏离轨道的小星星，真的有机会，离他更近一点。
下午的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洒在跑道上，也洒在云宿雪的心上。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糖纸，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残留的温度。
运动会还在继续，青春的故事也在继续。而云宿雪知道，她和陈谏墨之间的距离，好像正在一点点缩短。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陈谏墨看着手里的薄荷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陈谏墨，发什么呆呢？走了，去吃午饭！”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了。”陈谏墨应了一声，把薄荷糖小心翼翼地放进运动服口袋里，跟在同学身后往食堂走。
口袋里的薄荷糖，仿佛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暖暖的，像春天的阳光。
而不远处的谢残稿，看着云宿雪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又看了看陈谏墨消失在教学楼拐角的背影，心里那点莫名的酸涩，像藤蔓一样，悄悄蔓延开来。
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慢慢改变。
就像操场上空的风，带着樱花的甜香，也带着少年人未解的心事，悄悄吹过每个人的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