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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高一（下），蝉鸣教室与草莓味的错题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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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风裹着香樟叶的味道往教室里灌，吊扇在头顶转出“吱呀”的噪音，把数学老师的声音绞成碎末。云宿雪趴在桌上，盯着练习册上抛物线的轨迹，笔尖却在草稿纸角落画着歪歪扭扭的圆——像陈谏墨运动会那天被汗水浸得发亮的额头。
“喂，云宿雪，这道函数题你会吗？”林薇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我快算到吐血了。”
她猛地回神，铅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题目是压轴的导数题，题干长到像篇小作文，配图的曲线嚣张地扬着尾巴。云宿雪盯着那曲线看了三秒，脑子里却闪过陈谏墨跳高时在空中划过的弧线，干净利落，像用圆规画出来的。
“我看看……”她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这里应该先求导，然后构造辅助函数……”
正讲着，后门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全班视线唰地往后转，谢残稿捂着额头站在门框边，书包带子歪在肩上，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收起的傻笑。
“谢残稿！你又迟到！”数学老师拿粉笔头精准命中他手背，“站到后面去！”
云宿雪看着他吐着舌头溜到教室后排，心里叹了口气。这家伙最近总是魂不守舍，上次运动会后就像被抽了魂，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发呆，连最爱的篮球都不打了。
下课铃一响，谢残稿就蹭到她桌前，头发睡得像鸟窝：“宿雪，晚上去吃新开的那家草莓冰沙？”
“不去，”林薇抢先回答，“我们约了去图书馆复习，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
谢残稿垮下脸，眼神瞟向隔壁六班的方向，嘟囔道：“复习复习，天天就知道复习……”
云宿雪没接话，收拾着书包里的错题本。本子封面贴着张草莓贴纸，是林薇硬塞给她的，说“少女心要从本子开始”。她指尖划过贴纸光滑的表面，想起上周陈谏墨塞回给她的薄荷糖包装纸——被她夹在物理课本里，现在已经皱得像片枯叶。
图书馆的傍晚总是浸着蜂蜜色的阳光。云宿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摊开错题本，就看见陈谏墨抱着一摞竞赛书走进来。他穿着件浅灰色的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和抿成直线的嘴唇。
“他怎么也来了？”林薇压低声音，手肘在桌下捅了捅她，“快看快看，他朝这边走了！”
云宿雪猛地低头，假装研究错题本上的红叉，耳朵却竖得像兔子。脚步声在旁边停下，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这里有人吗？”清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薇立刻摇头：“没人没人，你坐吧！”
云宿雪感觉心脏像被塞进了跳跳糖，噼里啪啦地乱跳。她偷偷抬眼，看见陈谏墨把书放在她旁边的空位上，拉链拉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
接下来的一小时，云宿雪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能感觉到旁边人的存在，他翻书时指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他写字时钢笔在纸上流畅的沙沙声，甚至他偶尔轻敲桌面的节奏，都让她心神不宁。
“这道题……”陈谏墨突然开口，指节轻叩她的错题本，“辅助线的做法可以更简单。”
她浑身一僵，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道几何题，她用了三种辅助线才解出来，步骤写得密密麻麻。陈谏墨拿起铅笔，在草稿纸边缘画了条虚线，简单两条辅助线，图形瞬间变得清晰。
“这样，”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用中位线定理，三步就能出结果。”
云宿雪看着那道线，脑子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前绕了半天的弯瞬间畅通。她抬头想道谢，却撞进他垂眸的视线里。夕阳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眼尾那颗痣若隐若现。
“谢……谢谢。”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脸颊烫得能煎蛋。
陈谏墨没说话，只是把铅笔放回她手边，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他好像笑了一下，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又低头看自己的书了。
旁边的林薇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等陈谏墨去接水时，她猛地抓住云宿雪的胳膊，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刚才是不是在对你笑？！天呐，铁树开花了！”
“你看错了……”云宿雪埋头喝水，却不小心呛到，咳嗽得满脸通红。
晚上回宿舍，云宿雪翻出夹在物理课本里的薄荷糖包装纸，又摸出铅笔盒里那颗没舍得吃的草莓糖。她把包装纸铺平，对着台灯看上面模糊的英文字母，突然想起陈谏墨刚才给她讲题时，指尖残留的铅笔灰痕迹。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那天，走廊里像炸开了锅。云宿雪攥着成绩单，心跳得比拿到运动会号码牌时还快。她的名字排在年级第27名，比上学期进步了十多名，但前面那个熟悉的名字——“陈谏墨”，依旧雷打不动地占据着榜首，总分725，比她高出近一百分。
“哇，宿雪你进步好大啊！”林薇晃着她的成绩单，“再努努力就能进前二十了！”
谢残稿站在旁边，手里捏着自己的成绩单，612分，不上不下。他看着云宿雪盯着成绩单发呆的样子，突然开口：“进步这么大，哥请你吃草莓冰沙庆祝！”
云宿雪勉强笑了笑：“好啊。”
冰沙店开在学校附近的小巷里，粉红色的装修像掉进了草莓酱罐。谢残稿把最大份的草莓冰沙推到她面前，上面堆着小山似的奶油和新鲜草莓。
“快吃吧，吃完了就别盯着成绩单发愁了，”他用勺子敲了敲她的碗，“陈谏墨那家伙是怪物，正常人比不了。”
云宿雪舀了勺冰沙塞进嘴里，冰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却驱不散心里的涩意。她知道谢残稿是为她好，但那句“正常人比不了”，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她就是想做那个“不正常”的人，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吃完冰沙走出店门，天已经擦黑了。谢残稿把她的书包抢过去背上，絮絮叨叨地说着班里的八卦，云宿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学校的方向。
陈谏墨这时候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还在教室里刷题？还是已经回家了？
走到十字路口，谢残稿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她欲言又止：“宿雪，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
“没什么，”他摇摇头，把书包递给她，“快回去吧，明天见。”
云宿雪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但她没多想，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提高数学成绩，怎么缩小和陈谏墨的差距。
回到宿舍，林薇神秘兮兮地递给她一个信封：“刚才在楼下碰到六班的人，说给你的。”
云宿雪愣住了，接过来一看，信封上用钢笔写着她的名字，字迹清劲有力，像极了陈谏墨的字。她心跳如鼓，找了个借口躲进卫生间，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白纸，上面用黑色钢笔写着一道数学题，旁边附着简单的解题思路，正是她期中考试没做出来的那道压轴题。在纸的右下角，画着一个极小的、歪歪扭扭的草莓图案，旁边写着两个字：
“加油。”
云宿雪盯着那两个字，感觉心脏像是被泡进了温牛奶里，又暖又甜。她想起冰沙店里的草莓，想起错题本上的草莓贴纸，想起陈谏墨给她讲题时微扬的嘴角。
原来他都知道。
知道她的努力，知道她的不甘心，知道她像颗笨拙的小星星，拼命想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温柔起来，像谁在耳边轻轻哼唱。云宿雪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夹进错题本里，正好压在草莓贴纸的位置。
草莓味的错题本，薄荷糖的包装纸，还有他笔下的加油。
这些微小的、不为人知的细节，像散落的星子，悄悄点亮了她整个高一的夏天。
她不知道陈谏墨为什么会给她写这张纸条，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回应。但她知道，那颗遥远的太阳，好像真的开始注意到她这颗小星星了。
就像夏天的风，虽然无形，却真的吹来了草莓的甜香和阳光的温度。
而这份藏在错题本里的心事，才刚刚开始发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