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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高一(下),蝉鸣走廊与错位的值日生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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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像根针,刺破了市一中教学楼的昏沉。云宿雪攥着物理练习册,刚拐过三楼走廊拐角,就听见隔壁六班传来哄堂大笑。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见陈谏墨站在讲台前,手里拎着个被拆开的机械模型,阳光在他微卷的发梢跳成碎金,侧脸线条利落得像用圆规切出来的。
“喂,云宿雪!发什么呆呢?”
林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她练习册差点掉在地上。闺蜜眼尖地顺着她的目光瞟向六班,立刻露出了然的笑:“又在看陈谏墨?他刚才在物理课上把老师的模型拆了又装上,帅得一批!”
云宿雪红着脸把练习册抱紧,指尖蹭到封面上林薇硬贴的草莓贴纸。自从上次图书馆讲题事件后,她总觉得周围的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皂角香,连走廊里的风都带着点狡黠,总在她偷看陈谏墨时,把她的刘海吹得乱晃。
“走吧,化学课要迟到了。”她拽着林薇往七班走,眼角余光却瞥见六班门口,陈谏墨正低头和班长说着什么,手腕上的黑色手表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化学课的实验室弥漫着酒精和漂白粉的味道。云宿雪蹲在通风橱前,小心翼翼地加热试管里的蓝色溶液,耳边是谢残稿趴在桌上的呼噜声。这家伙自从上次水仗被淋成落汤鸡后,就患上了“午后特困症”,每节实验课必睡。
“宿雪,帮我看看温度计多少度?”林薇举着试管凑过来,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胳膊。
“小心!”云宿雪伸手去扶,却眼睁睁看着试管里的溶液洒在实验报告上,蓝色液体迅速晕开,把“中和反应”四个字染成了诡异的紫色。
下课铃响起时,她对着狼藉的报告纸欲哭无泪。谢残稿揉着眼睛醒来,看到她皱成包子的脸,立刻拍着胸脯:“没事没事,哥帮你抄一份!”
“得了吧,”林薇翻了个白眼,“你那狗爬字能交上去?”
云宿雪叹了口气,把报告纸塞进书包。走出实验室时,走廊里突然传来喧闹声。她抬头,看见一群人围着公告栏,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看什么呢?”林薇拽着她挤过去,公告栏上贴着新一期的值日生表。云宿雪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七班那一栏,突然定住了——她的名字旁边,赫然写着“六班陈谏墨”。
“卧槽!”林薇先叫了出来,“宿雪你快看!你和陈谏墨居然被分到一起值日?!”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变大,几道好奇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云宿雪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血液全冲到了头顶。她死死盯着那行字,怀疑自己看错了——七班的值日生怎么会和六班的人分到一起?
“肯定是教务处搞错了吧。”谢残稿不知何时挤到她身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爽,“走,宿雪,我们去找老师改过来。”
“等等……”云宿雪拉住他,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万一是真的呢?先看看再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觉得心脏里像揣了只乱撞的麻雀。林薇在旁边兴奋地搓手:“我的天,这是什么神仙缘分!宿雪,你明天可以和陈谏墨一起擦黑板了!”
谢残稿的脸色更难看了,却没再说什么。云宿雪看着值日生表上并排的两个名字,突然觉得走廊里的蝉鸣声都变得温柔起来,像谁在耳边轻轻哼唱。
第二天的大扫除课,云宿雪提前十分钟来到教室,手里攥着新领的抹布,手心全是汗。她假装整理讲台,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门口。直到预备铃响过,陈谏墨才背着书包走进来,手里拎着个水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微湿。
“你好。”他走到讲台前,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刚运动完的沙哑。
“你、你好。”云宿雪赶紧低下头,把抹布递给他,“这个……”
陈谏墨接过抹布,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他似乎笑了一下,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然后拿起黑板擦开始擦黑板。
教室里只剩下抹布擦过黑板的沙沙声,和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云宿雪拿着扫帚,假装扫地,目光却忍不住追着他的身影。他擦黑板的动作很利落,手臂抬起时,白衬衫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这里还有点粉笔灰。”他突然停下,指了指黑板最上方的角落。
云宿雪抬头,那地方太高了,她踮起脚尖也够不着。正犹豫着要不要搬椅子,陈谏墨已经接过她手里的扫帚,用扫帚头绑着抹布,轻松地擦掉了那点灰。
“谢谢。”她小声说,脸颊又开始发烫。
“不客气。”陈谏墨放下扫帚,转身去提水桶,“换水。”
他走出教室的背影挺拔修长,阳光透过走廊窗户,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云宿雪看着那影子,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柔,连空气里的灰尘都在发光。
“喂,云宿雪!”谢残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拎着瓶冰镇汽水,“我帮你打了水……”
看到教室里只有云宿雪一个人,他愣了一下:“陈谏墨呢?”
“去换水了。”
谢残稿把汽水塞给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黑板,又看了看她红扑扑的脸,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宿雪,你有没有觉得……”
“觉得什么?”
“没什么。”他摇摇头,把汽水拧开递给她,“喝吧,冰的。”
云宿雪接过汽水,冰凉的瓶身贴在脸颊上,舒服得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看着谢残稿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每次有心事都憋在心里,最后总是憋得满脸通红。
“残稿,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谢残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有啊,就是看你脸红,怕你中暑。”
这时,陈谏墨拎着水桶回来了,看到谢残稿也在,微微愣了一下。谢残稿立刻挺直了背,像只竖起羽毛的公鸡,抢先开口:“陈谏墨,谢谢你帮我照顾宿雪啊。”
陈谏墨没理他,只是把水桶放在讲台边,对云宿雪说:“擦完了。”
“嗯,谢谢。”云宿雪小声回答。
谢残稿看着两人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默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他猛地抓起自己的书包:“走了宿雪,去图书馆占座!”
云宿雪跟着谢残稿走出教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谏墨正低头收拾东西,阳光落在他发顶,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想起刚才他擦黑板的样子,想起他指尖的冰凉触感,心里像被撒了把糖霜,甜滋滋的。
“看什么呢?”谢残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没什么。”云宿雪赶紧转过头,手里的汽水瓶因为握得太紧,凝出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走廊里的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空气里弥漫着夏天特有的、混合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云宿雪跟着谢残稿往图书馆走,心里却像揣了个秘密,又紧张又兴奋。
她不知道这份错位的值日生表是意外还是巧合,也不知道陈谏墨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知道,这个夏天,好像和以往任何一个夏天都不一样了。
就像被风吹乱的值日生表,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而那道属于陈谏墨的光芒,好像真的离她,更近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