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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鱿鱼、暴雨与失控的阴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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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熔金，将玉蒲一中的侧门染成温暖的橘色。楚霖跟在江峤身后，踩着他被拉长的影子，穿过连接走廊。周野和林小宇的拌嘴声、沈确偶尔严谨的科普（虽然没人听），混杂着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构成一种奇异的、充满生活气的背景音。
楚霖微微眯着眼，感受着夕阳落在脸上的暖意，指尖无意识地在左眼眼眶上轻轻按了按。方才在人群中那股冰冷的窒息感和混乱的记忆碎片，似乎被江峤那道清冷的背影和此刻相对宁静的氛围驱散了。他将那点微不足道的酸涩感再次归咎于阳光。
“到了到了！王记鱿鱼！香飘十里！” 周野一个箭步冲出侧门，指着马路对面一个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小店，兴奋地嚷嚷。浓郁的炭烤香气混合着辛辣的调料味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小店不大，门口支着几张小方桌和马扎，已经坐了不少学生。老板是个系着油腻围裙的光头大叔，正熟练地在铁板上翻动着滋滋作响的鱿鱼须和肉串，油花四溅。
“王叔！老规矩！鱿鱼、肉筋、鸡翅管够！再烤俩茄子，多蒜多辣！” 周野熟稔地招呼着，拉开两张空桌拼在一起，“坐坐坐！别客气！”
林小宇欢呼一声，率先抢了个位置，眼睛盯着铁板上翻滚的食物放光。沈确看着油光锃亮的马扎和桌面，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还是拿出纸巾仔细擦了擦才坐下。江峤则选了靠里、相对安静的一个位置，安静地拿出手机，似乎在看什么资料。
楚霖有些局促地坐在周野和林小宇中间。这种围坐在一起、等待食物的场景，陌生得让他无所适从。他看着周围喧闹的学生，看着他们毫无防备的笑脸和自然的肢体接触，心底深处那根名为“警惕”的弦，依旧无法完全松弛。
“楚霖！别愣着啊！喝什么？汽水？啤酒？” 周野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水…矿泉水就行。” 楚霖下意识地回答。
“行！王叔！再加五瓶冰矿泉水！” 周野又吼了一嗓子。
很快，烤得焦香四溢的鱿鱼、肉串和蒜香扑鼻的茄子被端了上来。周野热情地招呼着：“开动开动！沈教授，偶尔摄入点致癌物不会立地成佛的！小宇，别抢！那块最大的鱿鱼是我的！”
林小宇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抗议：“谁抢了！明明是你手慢！” 沈确皱着眉，用筷子小心地夹起一块看起来油脂最少的鸡翅，小口地吃着，姿态依旧优雅得格格不入。
楚霖看着眼前香气扑鼻的食物，拿起一串鱿鱼须。入口是浓郁的酱香和恰到好处的Q弹，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这是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味觉享受。他慢慢地咀嚼着，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满足感，紧绷的神经似乎也随着这份烟火气稍稍放松了一些。
“怎么样？香吧？” 周野得意地扬着下巴，“王记鱿鱼，玉蒲一绝！以后哥罩着你，想吃随时来！”
楚霖点点头，嘴角牵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嗯，好吃。” 这是发自内心的。这种平淡的热闹，这种属于“普通人”的快乐，对他而言，珍贵得像偷来的珍宝。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斜对面的江峤。江峤并没有参与抢食，他只是安静地拿起一串肉筋，慢条斯理地吃着，动作斯文，与周围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他低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屏幕的微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显得有几分疏离。楚霖注意到，他吃的很少，大部分时间似乎都在看手机上的内容。
“喂，峤哥！别光顾着看题了！再不吃都被小宇这饿死鬼投胎抢光了！” 周野不满地嚷嚷。
江峤这才抬起头，墨色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地扫了周野一眼，淡淡道：“吃你的。” 说完，他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烤茄子。他吃茄子的动作也很慢，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楚霖收回目光，心里那点关于江峤“奇怪”的感觉又悄然浮现。这个人，似乎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他低头咬了一口鱿鱼，辛辣的味道似乎更重了些。
天边的橘红渐渐被灰蓝吞噬，暮色四合。街灯次第亮起，将小吃街笼罩在一片昏黄的光晕里。王记鱿鱼摊前依旧人声鼎沸。
“老板！结账！” 周野满足地拍了拍肚子，豪气地掏出钱包。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撕裂了这片烟火喧嚣。三辆改装过排气管的摩托车如同脱缰的野狗，嚣张地轰鸣着冲到了王记鱿鱼摊前，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扬起一片尘土。
“老头！保护费该交了！” 为首一个染着黄毛、穿着铆钉皮夹克的混混从车上跳下来，一脚踹翻了离他最近的一把空马扎，语气嚣张跋扈。他身后跟着四五个同样流里流气的青年，个个眼神不善，手里把玩着摩托车钥匙或者甩棍。
喧闹的摊位瞬间安静下来。学生们脸上露出紧张和畏惧，纷纷低下头，不敢与这些混混对视。王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搓着手，赔着笑：“几位小哥…这个月的钱…前两天不是刚…”
“前两天是前两天的！今天哥几个手头紧，想加个餐不行啊？” 黄毛混混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一个学生，径直走到王叔的烤架前，拿起一串刚烤好的大鱿鱼，咬了一口，又嫌恶地吐在地上，“呸！什么玩意儿！就这水平也好意思收钱？”
王叔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小哥…这…小本生意…”
“少他妈废话！” 黄毛混混身后的一个胖子不耐烦地吼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抓摊位上放钱的铁盒子。
“你们干什么！” 一声怒喝响起。是周野。他年轻气盛，又喝了点汽水，热血上头，猛地站起来，怒视着那几个混混，“光天化日抢钱啊！”
黄毛混混斜睨了周野一眼，嗤笑一声：“哟呵？哪儿来的小崽子？想当英雄？” 他身后的混混们哄笑起来，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
“周野！坐下！” 沈确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喝道，伸手去拉周野的胳膊。
林小宇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缩在椅子上不敢动弹。
江峤也放下了筷子，眉头微蹙，墨色的眼眸冷冷地看着那群混混，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紧。
楚霖的心脏猛地一沉。麻烦。他最不想招惹的就是这种毫无意义的地痞冲突。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降低存在感，身体微微后倾，目光快速扫视着周围环境，寻找着最安全的撤离路线和可能的武器——比如桌上油腻的竹签，或者旁边垃圾桶里废弃的铁皮罐头。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本能。
“小子，想替这老东西出头？” 黄毛混混走到周野面前，伸手用力戳着他的胸口，力道很大，戳得周野一个趔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
周野被戳得火起，热血冲顶，不管不顾地挥拳就想打过去：“你他妈…”
“周野！” 沈确和林小宇同时惊呼。
就在周野的拳头即将碰到黄毛混混鼻尖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如同铁钳般精准而迅猛地扣住了周野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周野的拳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出手的是楚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手。理智告诉他应该置身事外。但就在周野冲动挥拳的刹那，他脑海里闪过的不是麻烦，而是周野早上撞翻他煎饼时那傻乎乎又充满歉意的笑容，是放学时勾着他脖子喊“煎饼侠”的热情，是此刻为了保护一个普通摊贩挺身而出的莽撞热血。这种毫无防备的、属于“朋友”的维护，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层层包裹的冷漠外壳。
黄毛混混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旁边这个一直沉默、看起来甚至有些单薄的少年会突然出手，而且动作快得惊人！他恼羞成怒，另一只手抡起拳头就狠狠砸向楚霖的脸：“妈的！多管闲事！”
楚霖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不再是属于“普通高中生楚霖”的困惑或紧张，而是一种冰冷的、漠然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死寂！瞳孔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碎冰凝结！扣着周野手腕的手顺势一拉一带，周野被他巧妙地护到身后。同时，楚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侧滑，黄毛混混势大力沉的一拳擦着他的脸颊呼啸而过，带起的拳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动作流畅，精准，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近乎本能的战斗韵律！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操！” 黄毛混混一拳打空，重心不稳，更是暴怒。他身后的混混们见老大动手，也纷纷叫骂着扑了上来，有的挥舞甩棍，有的直接抬脚就踹！
场面瞬间混乱！
“楚霖！” 周野被楚霖护在身后，又惊又急。
沈确猛地站起来，试图出声阻止：“住手！我已经报警了！” 但他的声音被混混们的叫骂和周围的惊呼淹没。
林小宇吓得抱着头蹲了下去。
江峤也霍然起身，墨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混乱中心的楚霖，眼神锐利如刀。他看到楚霖在几个混混的围攻下，身体如同鬼魅般灵活地闪避着，每一次看似惊险的躲闪都恰到好处，偶尔格挡开要害攻击的动作也简洁有效得可怕！这绝不是普通高中生能有的身手！
楚霖此刻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他能清晰地听到甩棍撕裂空气的尖啸，能捕捉到对方拳脚轨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做出最合理的规避和反击。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左眼深处，那股熟悉的、带着暖意的酸涩感再次弥漫开来，视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这种奇异的状态让他更加游刃有余！
他不想伤人，只想自保和周全。一个混混的甩棍砸向他后脑，他矮身躲过，同时手肘精准地撞在对方腋下的麻筋上，那混混惨叫一声，甩棍脱手。另一个混混一脚踹向他腰侧，他侧身避开，脚尖看似随意地一勾对方支撑腿的脚踝，那人重心顿失，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一种残酷的效率美学。每一次接触都让混混痛呼倒地，却又不至于造成真正的重伤。他像一道游走在混乱风暴边缘的影子，冷静得令人心寒。
黄毛混混看着自己手下转眼间倒了好几个，又惊又怒！他怒吼一声，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小杂种！老子弄死你！” 他狰狞着脸，朝着楚霖的腹部狠狠捅去！刀光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小心！！” 周野目眦欲裂！
江峤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道惨白的、撕裂苍穹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落！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大地都劈开的炸雷！雷声滚滚，如同天神的怒吼！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瓢泼大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将所有人浇了个透心凉！
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如同冰水灌顶！楚霖那沸腾的杀意和冰冷到极致的战斗本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自然力量瞬间浇熄！他眼中的碎冰骤然融化，恢复成略显迷茫的棕色。那奇异的状态消失了，身体里那股不属于“楚霖”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剧烈的喘息和心脏狂跳后的虚脱感。
他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的黄毛混混狰狞的脸，以及那把离自己腹部只有几寸远的弹簧刀。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淌，也让他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
他刚才做了什么？！
黄毛混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炸雷和暴雨惊得动作一滞。他看着眼前这个在雨水中显得有些狼狈的少年，那双眼睛里刚才还冰冷得如同深渊，此刻却只剩下一种茫然和…后怕？他握刀的手下意识地松了松。
“警察来了！” 不知是谁在混乱中喊了一嗓子。
远处果然传来了警笛的鸣响！
“妈的！晦气！走！” 黄毛混混恶狠狠地瞪了楚霖一眼，又瞥了一眼被淋成落汤鸡的王叔，不甘心地啐了一口，招呼着同样被淋懵的手下，跨上摩托车，引擎咆哮着冲进了茫茫雨幕。
警笛声由远及近。
混乱的摊位前只剩下王记老板惊魂未定的脸，一群同样湿透、面面相觑的学生，以及站在暴雨中心的楚霖。
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额发不断滴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刚才那精准的格挡、那流畅的闪避…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该有的反应！那种仿佛灵魂深处被唤醒的、冰冷而高效的杀戮本能…让他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后怕。
“楚霖！你没事吧？” 周野第一个冲过来，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脸上又是担心又是敬佩，“卧槽！哥们儿你太牛了！练过啊？刚才那几下子帅呆了！跟拍电影似的！”
沈确也走了过来，金丝眼镜上沾满了雨水，他推了推眼镜，看着楚霖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探究：“你的格斗技巧…非常专业。受过特殊训练？” 他的语气带着学者的严谨。
林小宇则是一脸崇拜地看着楚霖：“楚哥！你以后就是我偶像了！太猛了！”
楚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该怎么解释？说自己是在无数个生死世界里被逼出来的本能？他只能僵硬地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以前…瞎练过一点防身术。”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周野和沈确，看向站在雨中的江峤。
江峤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围过来。他静静地站在几步之外，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白衬衫和头发。墨色的眼眸穿透雨幕，深深地、一瞬不瞬地看着楚霖。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探究，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楚霖读不懂的、仿佛穿透了某种迷雾的锐利？
雨水顺着江峤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他缓缓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依旧锁定在楚霖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楚霖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心虚感涌了上来。江峤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伪装的骗子。
警车闪烁着红蓝光芒停在了路边。警察的到来打断了这无声的对峙。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警车，最终将一场可能的流血冲突消弭于无形。王叔惊魂未定地向警察描述了情况，周野等人也作为目击者做了简单的笔录。警察登记了信息，又告诫了王叔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便离开了。毕竟混混已经跑掉，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之前的鱿鱼摊前一片狼藉，被雨水冲刷着。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沈确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自己湿透的校服，“我家离得近，先去我家避避雨，换身干衣服吧？不然这样回去都得感冒。” 他提议道。
周野和林小宇立刻点头如捣蒜。楚霖也默默点头，他现在浑身湿透，冰冷黏腻，只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整理混乱的思绪。
“江峤？” 周野看向一直沉默的江峤。
江峤的目光终于从楚霖身上移开，看向沈确，点了点头：“好。”
沈确家就在学校后面不远的一个老式小区里。一行人顶着暴雨冲进了楼道，个个都成了落汤鸡。沈确的父母似乎不在家，他熟门熟路地打开门，招呼大家进去。
“浴室在那边，有热水，毛巾架上有干净的毛巾，你们先轮流冲个热水澡暖暖身子。我去给你们找衣服。” 沈确说着，快步走进卧室翻找起来。
周野和林小宇欢呼一声，抢着冲向浴室。
楚霖落在最后，站在玄关处，看着脚下迅速积起的一小滩水渍，有些局促。他身上的水还在往下滴，冰冷的感觉渗透骨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更让他不安的是，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江峤的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楚霖，你先去洗吧。” 江峤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霖回过头，对上江峤平静无波的眼眸。那眼神似乎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淡漠，刚才那种穿透性的锐利消失了，仿佛只是楚霖的错觉。
“我…我等他们洗完吧。” 楚霖低声道。
“你衣服湿得最透。” 江峤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去。”
楚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现在确实很冷，而且急需一个单独的空间冷静一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便走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后的舒适感。楚霖闭上眼，仰起头，任由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在鱿鱼摊前的一幕幕——混混嚣张的脸、周野的冲动、那把闪着寒光的弹簧刀…以及自己身体里那股不受控制的、冰冷而高效的战斗本能！
那种感觉…太熟悉了！就像是某个被封印在灵魂深处的怪物，在嗅到血腥味和危机时，骤然苏醒！它操控着他的身体，做出最精准也最致命的反应！而他自己，就像一个旁观者，一个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急促而刺耳的、带着老式电话特有的尖锐铃声，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哗哗的水声，在楚霖的脑海里炸响！
楚霖猛地睁开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这铃声…不是浴室外的电话！这声音直接响在他的意识深处！尖锐、冰冷、充满了某种无机质的恶意！是系统？！那个该死的系统？！
【滋…滋…警告…】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的电子音混杂在刺耳的铃声里，艰难地试图传达什么。
【宿主…滋…严重…违规…】
【检测到…滋…非法…能量…波动…】
【灵魂…滋…稳定性…异常…下降…】
【滋…惩罚…程序…滋…启动…失败…能量…不足…】
【滋…建议…立即…滋…脱离…目标…江峤…】
【重复…滋…脱离…江峤…】
冰冷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铃声和滋啦的电流杂音，如同魔音灌脑，疯狂地冲击着楚霖的意识！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像是有一把烧红的钢针在狠狠搅动他的脑髓！
“呃啊！” 楚霖痛苦地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抱住头，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抵着冰凉的瓷砖墙壁滑坐到地上！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却无法驱散那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仿佛要将整个人撕裂的剧痛！
违规？非法能量波动？脱离江峤？！
系统不是休眠了吗？！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为什么警告他远离江峤？刚才那种战斗本能…就是系统口中的“非法能量”？还有灵魂稳定性下降…难道…难道那种失控的状态，会消耗他的…灵魂？
无数混乱的念头和尖锐的疼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铃声和电子音持续了大约十几秒，才如同潮水般退去。头痛也慢慢缓解，留下阵阵钝痛和强烈的眩晕感。楚霖瘫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脱力。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和后怕。
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这双手，刚才差点拧断混混的脖子，差点用竹签刺穿对方的眼睛…而这一切，似乎都源于那个叫江峤的人？系统在警告他远离江峤？为什么？
他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关掉淋浴。镜子被水汽模糊，映出他苍白而疲惫的脸，还有那双带着惊魂未定和深深迷茫的眼睛。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眼神渐渐变得凝重。
这个“假期”，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危险和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