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 14 章 ...

  •   卓昔然那双湿漉漉的黑眸倏然睁大,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沈栖楼此刻的轮廓,带着天真的困惑和毫不掩饰的意外,“嗯?”他尾音微微上扬,如同被触碰了敏感触须的猫。

      “沈少爷这是……被强行撬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尝到甜头,食髓知味了?”那语气里混杂着促狭的调侃。

      沈栖楼心下的暗火被这句精准的揶揄“轰”地点燃。

      他强压下翻腾的羞怒,面上却硬生生挤出一副漫不经心,掌控全局的姿态。高大的身躯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步步向前,将卓昔然逼得踉跄后退,脊背最终重重撞上浴室冰冷光滑的墙面。

      卓昔然像只被嗜血猛兽逼入绝境的草食动物,顺从地、甚至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双手环抱住屈起的双膝,以一个极其脆弱防备的姿态,缩进了墙角的阴影里,乖乖坐下,仰头望着他。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不上不下,”沈栖楼的声音刮擦着空气,“自己倒好,躲进这血池子里玩什么割腕的行为艺术……”

      他俯视着角落里的卓昔然,目光锐利如鹰隼,试图穿透那层脆弱的伪装,“天底下,哪有这么随心所欲的事?”

      沈栖楼冰冷的愤怒下,掩盖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忽视的刺痛。

      脑中那个关于卓昔然行为逻辑的猜测轮廓,模糊的影子此刻仿佛被强光照射,枝叶脉络骤然清晰锐利起来。

      沈栖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不想承认,自己此刻近乎偏执的纠缠,更像是一种带着试探意味的求证。

      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同失控的过山车,从极致的羞辱到扭曲的快意,再到眼前这片刺目的猩红与病态的依恋……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神经,或许,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早已被冲撞得七零八落,昏了头。

      “沈少爷不该自我检讨下,是你的诱惑力太低了吗?”卓昔然姿态虽放得低微,嘴上绝不输阵。

      “别啰嗦!”沈栖楼不耐地低喝,像是要斩断自己纷乱的思绪,也像是要驱散心底那丝不合时宜的动摇。

      他目光沉沉地锁住蜷缩的卓昔然,“快点!你不是宣称和谁都可以吗?就你现在这幅要死不活、心不在焉的态度,”他带着一丝报复性的轻蔑,用脚尖在卓昔然环抱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动作带着侮辱性的提醒。

      “以前是怎么服侍好你那些主顾的?”他刻意咬重“主顾”二字,试图将对方钉死在玩物的耻辱柱上。

      眼看着卓昔然似乎还沉浸在自己那片混乱破碎的世界里,对他视若无睹,沈栖楼心底那股被无视的暴戾瞬间升腾,任何人都绝不允许无视他沈栖楼。

      他猛地俯身,一把攫住卓昔然的下巴,强迫对方抬起脸,视线如烙铁般烫在他脸上,一字一顿地逼问:“还是说——”他嘴角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只有对我,不行?”

      江宿迟经历过的一切,他必须也要亲身尝遍。只有这样,他才能无限贴近阿迟内心的每一个角落,理解阿迟的每一个举动。

      他绝不相信,卓昔然面对江宿迟时也是这般敷衍抗拒,明摆着心不在焉的态度。若真是如此,他那骄傲矜贵的阿迟,又怎会被这滩污泥迷惑到神魂颠倒?

      难道……难道在卓昔然这贱人心里,他沈栖楼竟又一次,彻彻底底地输给了阿迟?!这个念头如同落入水面的石头,狠狠敲击着他高傲的心脏,激起更深的偏执与不甘。

      江宿迟和沈栖楼,一同长大的玩伴,免不了被周围的人以同样的眼光比较。很遗憾,他往往都是输的那一个。

      卓昔然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沈栖楼最痛恨的的无奈神情,仿佛包容一切又厌倦一切。

      他轻轻拂开沈栖楼钳制的手,竟主动站了起来。带着一身未干的水汽和淡淡的血腥气。伸出双臂,以一种近乎依偎的姿态,环抱住了沈栖楼精悍的腰身。然后,在沈栖楼紧绷的注视下,他的手指带着劫后余生的温柔,缓缓抚上了沈栖楼紧抿的唇瓣。

      此刻的沈栖楼,脸上所有的血污和狼狈都已被仔细清洗干净,额角和颧骨的伤口也敷上了清凉的药膏。摘掉了那副彰显精英气质的金丝眼镜,他眉宇间那股与生俱来的倨傲与疏离感更加赤裸地显露出来,恢复了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少模样。

      “你现在这幅样子。”卓昔然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般的惋惜,指尖暧昧地摩挲着沈栖楼的冷硬的下唇,眼神却像在欣赏一件失去了瑕疵的艺术品,“干干净净,高高在上,没有刚才被我弄得一塌糊涂时好看了。”

      他微微歪头,露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沈少爷。”他指尖微微用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撬开了沈栖楼紧咬的齿关。

      如同之前施暴时那般,将手指探了进去,在温热的口腔内壁暧昧地搅动、刮搔,只是这次,动作里少了凌虐,多了几分缠绵的引诱,“你……帮帮我好不好?”

      沈栖楼垂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怀中这张失去血色的脸。

      出乎意料地,他没有立刻暴怒地挥开这放肆的手指,也没有厉声斥责。被强行吊起,又在血水中被反复煎熬的欲望,如同困在牢笼里的猛兽,此刻正疯狂地撞击着理智的栅栏。

      一个被原始冲动支配的男人,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更何况,他还清晰地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在客厅那片狼藉中,卓昔然是如何将那串钥匙如同丢弃垃圾般扔在地上,戏耍般地践踏他的底线。嘴上输掉的阵仗,他必须要在身体力行上,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那你求我。”沈栖楼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微微启唇,含住那作乱的手指,舌尖甚至无意识地扫过指腹,眼神却依旧冰冷而倨傲,仿佛施舍般等待着对方的臣服。

      “求你。”卓昔然说得干脆利落,毫无抵触,仿佛这两个字早已在舌尖盘旋了千百遍。他抬起眼,那双总是蒙着雾气的眸子此刻竟亮得惊人,如同盛满了细碎的星光,期许地凝视着沈栖楼。

      不得不说,这毫不掩饰的、近乎虔诚的仰视,极大地取悦了沈栖楼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

      卓昔然怕他追究责任,甚至不惜上演割腕的苦肉计来谢罪。事已至此,他沈栖楼若再揪着不放,倒显得他气量狭小了。

      更何况,沈栖楼心底掠过一丝破罐破摔的狠劲。反正今日,里子面子早已丢了个干净。从阳台的屈辱捆绑到浴缸的血腥纠缠,桩桩件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不能在这混乱的漩涡中彻底放纵一回,那这笔买卖,岂不是亏到血本无归?!

      而且……沈栖楼不得不承认,在其他人身上,他从未体验过如此复杂、如此强烈的在意感。

      混合着恨意、鄙夷、征服欲、好奇,甚至还有一丝被这病态吸引的恐惧。

      他年少轻狂时也曾玩得疯魔,为了追求极致的刺激,干过不少上不得台面的荒唐事,只是那时,永远是他高高在上,掌控全局,肆意玩弄他人罢了。

      沈栖楼猛地抬手,用掌心死死捂住了卓昔然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隔绝了那令他心慌意乱的视线。

      “那你不许看!”他命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但随即,想起卓昔然之前的反复无常和恶劣戏弄,他心中警铃大作,主动权绝不能再落到对方手里。

      他立刻补充,语气斩钉截铁:“这次你不许动了!让我来!”他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声音低了些,也说得吱吱唔唔,“刚才……那东西已经进去过了……再撑开……应该没那么难了……”他试图用“那东西”而非“你”来模糊对象,减轻心理负担。

      卓昔然在他掌下沉默了片刻,睫毛轻轻扫过沈栖楼的掌心。再开口时,他的声音竟放得异常轻柔,带着一种近乎梦幻的感动。

      “你知道吗,在你砸开门冲进来的那一刻……”他的气息拂在沈栖楼颈侧,温热而潮湿,说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我真的很幸福。我以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掉了,没人会关心,没人会在乎。落入一片黑暗冰冷。”卓昔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声色动情。

      “而你破开那扇门的身影,带着光。简直像来拯救我的王子殿下一样。”

      “真恶心!”沈栖楼像是被滚烫的开水溅到,猛地抽回捂着他眼睛的手,同时狠狠吐出嘴里那根作祟的手指,喉间一阵翻涌,强烈的反胃感让他脸色发白。

      这句脱口而出的评语,不知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竟因对方的话语而产生一丝悸动的心慌,还是单纯地唾弃卓昔然这番矫情肉麻的表白,抑或是……对自己竟真的配合了这荒谬行为而感到的深深自我厌弃。

      “还满意吗……我的王子殿下?”卓昔然的声音带着喘息,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

      沈栖楼浑身脱力,强撑着酸软的腰肢,从卓昔然身上狼狈地爬起,背靠着冰冷的浴室墙面,才勉强站稳,脚下还趔趄了一下。他飞快地扫了一眼仍紧闭双眼,仿佛沉溺在余韵中的卓昔然,暗自庆幸对方没有看到自己此刻最不堪的失态。

      沈栖楼阴沉着脸,再次抓过淋浴喷头,毫不犹豫地将冰冷的开关拧到最大、刺骨的寒流如同高压水枪,劈头盖脸地冲向瘫在地上的卓昔然,也冲向他自己,毫不留情。

      “啊——!”果不其然,他听到了卓昔然一声凄厉的惨叫。这个连生死威胁都浑不在意的疯子,竟然如此畏惧这冰冷凉水的刺激。沈栖楼被水淋湿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竟不受控制地向上划起了一个极其细微,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弧度。

      有什么东西……似乎短暂地、疯狂地脱了轨。但没关系,沈栖楼疲惫地想,很快,一切都会复归原位。

      沈栖楼的强撑,终究要由他自己品尝苦果。

      经历了一整天两个人疯狂的殴打、挣扎、纠缠,这套原本充斥着格调与品味的奢华顶层公寓,此刻已沦为一片惨烈的废墟。

      昂贵的艺术品化作满地碎片,手工织成的地毯浸染着酒渍,家具东倒西歪。沈栖楼疲惫得连看一眼都嫌烦,根本懒得去收拾那些狼藉。

      但浴室里那片卓昔然自毁的血迹,他却强忍着恶心和晕眩,仔细地清洗,亲手擦拭干净。找人打扫?那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联想和麻烦。

      更隐秘的深层原因是,他极其厌恶那片过于醒目的鲜红,他害怕有人通过痕迹猜测出他们发生的一切。那颜色像是卓昔然在他领地上烙下的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他必须亲手将其抹去,仿佛这样就能抹去今日发生的一切。

      身后那难言之处,火辣辣的疼痛,如同跗骨之蛆,时刻不停地拉扯着他疲惫不堪的神经。

      他试着叫卓昔然过来搭把手,哪怕只是递个清洁剂。结果卓昔然只是睁着那双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无害的黑眼睛,慢悠悠地抬起自己那只缠着纱布,隐隐渗血的手腕,对着沈栖楼,两手一摊,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姿态。

      “你确定要我来帮忙吗?”卓昔然的神情带着虚弱的笑意,“不怕我再把伤口扯破?或者,不小心再给自己增添几道新鲜的伤疤?”那话语中的威胁意味,赤裸裸地不加掩饰。

      那一刻,沈栖楼脑中闪过无数暴戾的念头。

      他刚刚应该把卓昔然的脑袋,狠狠摁进那还没清洗干净的浴缸里,强迫他把里面残留的血水喝干。或者干脆找把锋利的刀子,将这贱人的血管割开,看看那具苍白身体里到底能流出多少肮脏的血液。

      然而,在暴怒与极度疲惫的两相撕扯之下,沈栖楼最终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拖着这副内外皆伤,如同被卡车碾过的身体,弯着腰,忍着身后一阵阵尖锐的抽痛,一个人压抑住痛呼,沉默缓慢地,将偌大的浴室彻底打扫干净。

      而卓昔然对他提供的最大帮助,就是裹着浴袍,慵懒地倚在门框边,带着一种看戏般的悠闲,在他每一次因疼痛而动作僵硬时,不咸不淡地喊上两声:“加油哦,沈少爷。”

      到底是谁……给他惹来了这场灭顶之灾般的麻烦?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栖楼,一边费力地擦拭着光洁的瓷砖,一边在混乱的思绪中反复诘问。

      思来想去,抽丝剥茧,他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那天在黄昏的林荫道上,鬼迷心窍般将卓昔然强行掳回这间公寓,就是他此生犯下最不可饶恕的错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