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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捉龙回浪》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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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守墨，你没有心吗？
他应当是没有的，妖没有心，妖没有心。
江守墨的心在他身上，在无时无刻发挥作用的禁咒里，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上，是那只囚困在他身上的重明鸟。
他的金丹没了，是江守墨剖出来的，又还给他一颗。
只是这妖丹是心，是一部分执念，一部分理性，一部分堕落，还有全部的爱。
“江守墨，你应当是没有心的。”
他颤抖的指尖画向他的心脏处，手指上全是自己啃咬的痕迹，。
江守墨握住他的手，疑惑道：
“你应当记得的，我把心给你了。”
“是啊，你把心给我了。可我还想要你另一个心，你给我吧，你给我吧。”
江守墨是神鸟，重明四瞳，连妖丹都有两颗。
“可是，我给了你，我会死的。你想要我死吗？我不会如你的意的。我不会的。”
“你恨我，你在恨我。”
“是，我恨你。却不想杀掉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不想知道，我不问了，你也不用再想了。”
“因为我曾经爱你，那颗给你的心还记得。”
“……”
“我说对了。”江守墨喜怒无常，他老早就体会过了。
“因为爱你，才会恨你，做出伤害你的事。对不起。”
“但是你总是跑，我不想你走，你不要走，你不走我就不会伤害你。”
“可你总在伤害我。”
“我会注意，我会注意。”
——讲不通的，听不懂的，他是个疯的，我是个病的，疯子听不懂他的话，只有傻子才信。
这是一场重逢后的喜悦，也是十日的惩罚，十天里，他就没见过除了清潭之外的景色，江守墨不会体谅他的。
他总说自己会坏掉的，会坏掉的，可惜那人总是不着调地安慰他，还变本加厉。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救你，我的心在救你。”
“你看，它们在你体内生长，它们很棒，你也很棒。”
“滚啊，你滚啊。”
江守墨钳住他的腰，“嘘，嘘——”
“你听，它们不愿意。”
“我不愿意。你也要。”
哭声潋滟，水声激荡，活人微死。
——
许衔青不愿面对众人的探究和审视的目光，他希望那些想要看穿自己的视线都瞎掉，他要把人的眼睛都给挖出来。
审视的目光何其令人难堪，可江守墨却无知无觉。
许衔青恨不得把自己钻进地缝，太羞耻了。
江守墨现在是什么身份，他现在可是凌霄仙宗的掌门，就不说各大宗门都要派人来参加这一盛会，就按仙宗里自己人也要给掌门造个好势，这盛会他们自然是办得越大越好，只是大家都没想到，那掌门喜欢的人竟是……竟是他！
“这人是谁，怎么没听说过，是哪派的高手？”
“什么高手，你可真是抬举他了，那是许衔青啊，之前被人扫地出门的落水狗啊。”
“他？！”那人在远处，用远镜仔细看了看，这一眼看得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该死，还真是他，他他他……他特么的还看过来了。他不会听到了吧。”
“你特么傻啊，他几百年前就被人挑了手筋脚筋，连金丹都被挖出来了，一个普通人也值得你这么害怕，真怂。”
“哎呀，不是啊，我什么时候说是许衔青看过来了，那看过来的分明……分明就是江守墨啊！”
蛐蛐的两人忽然感受到自己脖子一凉，他们看向众人又是好奇又是欢饮的神色，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也没脸继续待下去，浅喝了几盅就辞退了众人，竟是被那冷风吓得一刻也不敢多留。
那可是江守墨啊，翻脸就无情的江守墨，把他惹急了谁都没好果子吃。
许衔青被人牵着手，两人的服装几乎相同，只是于细节处多有改动，那凤凰的尾羽本就七彩华光，用在婚服上自是好看得紧，金红色的布料清爽滑腻，穿在身上竟不会磨他的皮肤，许衔青倒是惊奇。
他身上全是江守墨弄出来的伤，经过禁咒的修复，自己的皮肤比新生的婴儿还要敏感，只是穿一点粗糙的料子都感到浑身难受，这江守墨还真能找到一件好穿不磨人的衣裳，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多做些。
江生花这几日颇为郁闷，众人知她心情不爽，也都没敢上去安慰她，他们也觉得掌门这事儿办得实在是不靠谱。
哪家的掌门出去一趟回来就突然宣布要开合籍大典，这开就开吧，还把自己家的姑娘罚去后山待着，若不是看掌门快到了典礼的那日还没松口将人给放出来，那给人送饭的弟子才不敢鼓足勇气跑去掌门面前替师姐求情。
那弟子说的战战兢兢，生怕掌门一生气就让他也去刑堂领罚，可掌门仿佛这才记起后山还关着江生花。
瞧这父亲当的，在凡间那可是要落人口舌的。
“去把她放出来，典礼后再送进去。”
“……是。”
送饭的弟子咋舌，掌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心冷面，师姐在他的手底下定是不好过吧，竟也好生长大了，人还很热情。
师姐和掌门的个性一点都不像，也不知她母亲究竟是何人士，掌门竟也不知那人的下落。
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位是哪家的姑娘，这老蚌生珠铁树开花，若这位嫉心太强，师姐的位置多尴尬啊，掌门可别为了那个人伤了师姐的心啊。
江守墨沾笔墨，见人不去，便随口相问：“还不走？”
弟子磨蹭，不愿离去。
“你想说什么便说。”
见人有些不耐，送饭弟子吓得怔忪，竟忘了自己的身份，“还请掌门不要因为夫人伤了师姐的心。”
江守墨听得诧异，墨点下坠，一张红纸废。
“师姐她她人真的很好，您不要不要为了一点小事，给她那么重的惩罚。”
送饭弟子越说口舌越不清，他的额头紧张得冒汗。
江守墨却沉默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也不太想为难一个小弟子，便说：“退下吧。后山……便叫她不用去了。”
送饭弟子听后面上一喜，悬在头顶上的剑终于飞走了，他拜退了掌门，径直去往后山告知江生花这个好消息。
江生花在后山化出了自己半妖的形态，睡了大半个下午，她体内天生带火，自是对后山的寒冰池喜不自胜，之前炸了大半个月的牢房，元神自是有点受损，江守墨肯定看出来了，才把她派到这儿来疗伤。
江生花还记得儿时总爱来后山泡这一池子温泉水，当她知道只有犯了错的人才能去后山，她私底下还总央求江守墨多罚罚她。面上虽装得不情不愿，但打心底里还是高兴的。
可她正泡得好好的，耳畔就听见一阵踏雪的脚步声正往她这边冲来，江生花暗道不好，尽快收了自己的半妖形态，老老实实地滑跪到一边去，她才刚跪下，那送饭弟子后脚就到。
江生花掩饰性地咳了咳，眼角还微微泛红，流出了眼泪，这听在送饭弟子心里对师姐的坚强更多了一分敬佩。
——呼，刚刚真是吓死她了。她睡得好好的，怎么回事？
——看看看，师姐都伤心地哭了，还在这装坚强，那偏心的掌门还没告诉她真相，她可真是天底下最坚强的人，他一定要向她学习。
掌门真不是个东西！
江生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偷观察身后的送饭弟子究竟干嘛来的。
送饭弟子向她一躬身，语气中难掩雀跃：“师姐，掌门同意提前放你出后山了，你不用再受苦了，咱们快出去吧。”
江生花听得一头雾水：“……？？？”
江守墨脑子被驴踢了，干嘛不让她偷懒。
她一脸狐疑地扫视送饭弟子，将他看得颇为窘迫，“你不会在框我吧，江守墨他真的同意了？”
送饭弟子很是点点头：“千真万确，掌门本来说合籍典礼结束后还要把你关回去，我提出异议，掌门可能也知道自己罚得有些重，自然就免了。”
江生花嘴角抽搐，心下郁闷，也只能咽下去，她拍拍送饭弟子的肩，强颜欢笑：“下次不用了，我真谢谢你。”
“嘿嘿，师姐高兴就好。”
送饭弟子转身欲走，身后的江生花又扯住了人的后衣领：“等等——”
一股寒凉之气冻得送饭弟子一阵泛冷的激灵，他用眼角余光看到师姐一脸阴沉的假笑：“你刚刚说的什么典礼……是谁的呀？”
呜呜呜，师姐好可怕啊！
江守墨竟然有心上人了，什么时候有的，她怎么不知道？
江生花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不是一直对我说爱我母亲吗？怎么一眨眼就找了个新欢？这喜新厌旧的速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江守墨，江守墨，我要把你在心里降到第三喜欢，你再也不能是我的第二喜欢了。
江生花虽活了几百年，但神兽的岁数当与天同寿，即使在外可是装作成熟的大师姐，但她的心理年龄总是略微幼稚了点。
她在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江守墨住的地方，江生花拔剑进去就要找人问个明白，却一道扑了个空，江守墨不在。
但是她闻到了空气里另一个人的味道，这味道似乎还有点熟悉，是谁！
她思忖着自己身边有谁和江守墨走得近，竟能直接让人睡在他的床榻上酣眠，当真是火热。
江生花更生气了，她感觉自己想爆炸。
她今天非得瞧个明白，她/他是谁？
江生花缓缓走近这木雕大床，用佩剑撩开一层又一层纱帘，心想那人住得还真是娇气，这么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全都给装上了。
——装模作样。
她撩开最后一层帘子，正准备看个仔细，许衔青一扭头，和她的视线对上，一时竟也不知是尴尬多一点，还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多一点。
两人大眼对小眼，还是江生花性格活泼点，她的语气一出声，某些尴尬的氛围就自动消散了。
江生花：“恩人！”
她收了剑，直脑子又忘了自己是来干啥的，看见他虚弱地躺在床上，还问起他的伤情来。
许衔青：江守墨不是设了结界，他出不去，外面的人就进得来？
虽然这孩子不是什么外人，但自己这狼狈颓废，一副被人吸了精气的模样，有何脸面能见她？
这可冤枉江守墨了，天下自知，凌霄仙宗的掌门最善精通阵法、结界、符箓什么的，毕竟这凌霄山的护山大阵每一年都要进行维护，其精算妙法，个中奥秘，旁人鲜能知晓。
他设下的结界，若非他自己来，旁人要强行突破，非得往上剐掉一层皮不可。
只是他忘了，江生花和他血脉相通，这结界就误以为是江守墨来了，相对应的，她身上还有一点许衔青的人类气息，而这结界便是要出又出不去了。
江生花：“恩人怎么在这？我寻了你一路，总是找不到你的影子。”
她又想到父亲的攻击，一击毙命，遂说：“你是预见到有神火侵袭才直接走掉的吗？”
许衔青只好点点头，虽然他确实是想离开。
“难怪我之后问他，你在不在，他说有妖没人，是不是他把你给吓跑了？”
“……”
“你问他是谁？他是江守墨，是凌霄仙宗的掌门，也是我的父亲。”
“哦哦。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江生花，霜雪眼生花，你叫什么？”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精神上的疲累让他犯困，但还是撑起来和她说话：“许衔青。万鸟衔青落翠微。”
“江生花，他……确实为你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生花，生花，万物繁花，墨笔挥毫，妙笔生花，叫起来不重不轻，是好的，确实是好的。
起先他还担忧过江守墨既不好好待她，那她的名字自然也不会好生取了，可现在知道后，这担忧竟是多此一举了。
“你怎么会躺在这儿？难道你认识江守墨？”江生花绞尽脑汁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她的脸色难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指着他干巴巴地说：“你不会就是那个想当我娘的狗男人吧。”
——狗男人？！她说话怎的这样粗俗，江守墨怎么教的！
许衔青脸色黑了又黑，说不是她讲的又是事实，说是他又没那个脸去当娘。他不说话，江生花自然默认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弄得比刚才还尴尬，江生花此时的脑海中正经历着天人大战，她不懂自己的小恩人怎么转头摇首一变就和江守墨成一对了。
许衔青望着她，忽然就流下两行晶莹的泪水，只听他说：“姑娘你有所不知，我……我是被那江守墨给虏过来的，他对我又是威胁、又是打骂，甚至还……还。”
他咬着下唇装作难以启齿，江生花听着气不打一处来，那抹诡异的异样感一瞬间被怒火冲散。
她问：“还什么啊，说啊，说啊。”
许衔青似是不堪忍受，说完就往榻上一扑，还用被子半遮面，留一只泪眼婆娑，好观察观察江生花的反应。
“他对我霸王硬上弓！我誓死不从的话他就要杀了我！姑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察觉到结界有异动的江守墨赶回来，刚要推门而入，他的手停顿在门框上，有些微无语。
虽然但是，许衔青貌似说的全都是事实。
他强上了吗？江守墨沉思，好像是的。
他威胁了吗？江守墨反思，言语确实激烈了一点。
他想杀了他吗？江守墨冷静，确实不错。
这样说，他在许衔青的眼中是个混帐也就不足为奇了。
许衔青狡黠地躲在被子后面偷笑，暂时忘却了江守墨带来的不愉快，江生花听见就是一阵火，对自己的老父亲多为不满，她拍案而起，抽了宝剑就要杀出去。
还竭力安慰这可怜的男人道：“真是抱歉了恩人，我为我父亲对你做出的伤害感到蒙羞，我现在就去批评他让他过来给你道歉。”
许衔青：……貌似有点儿玩大了。
江生花要走，许衔青眼疾手快地丢下软枕，就拉住了她的衣角。
“别……别去。”他羸弱地瘫坐着，哭了十天的嗓子和眼睛时刻准备着，他根本就不用装出挤眼泪的样子。
“生花，你父亲他，他若是知道我挑拨你们俩之间的关系，肯定会迁怒于我，届时我的日子，日子肯定更难过了，你不要去质问他，你就在这陪陪我，听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江生花感到有些为难，她是想帮他的，毕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她也保不准江守墨脑子里想的什么，若是因为她的鲁莽而害得许衔青受伤，她怎能过意的去。
可是那又是她的父亲，江守墨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虽然有一种奇怪的缘分将他们三个纠缠在一起，可她横亘在两人之间，要做到不失偏颇还真是难受。
“可是……”
“姑娘你要为我作主啊，这屋里的结界将我囚着，江守墨根本不让我出门，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却是你。他若知晓我让你知道了他本来的面目，恨不得再把我扒了一层皮啊，我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啊！”
江生花一脸愁苦，江守墨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老不干人事啊？
在门外听了一阵的本人：……
——他可真能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