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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松上雪》三 ...

  •   自己对她又是存了一种什么心思呢?

      若说曾经还有羡慕和嫉妒,可现在她似乎已经释然了。

      既然大妖已经解决,她似乎已经没有了修仙的必要,她本就和修仙无缘,若不是受到家里庇佑,用各路神仙异宝往她身上堆砌,她何曾见过另一个的世界。

      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家里是何光景,她的母亲是否尚在,家里的产业是否被她败光了呢?

      以及,为何过了这么多年,没有白家人把她接回去呢?

      而且,岳听松说的话,她真的该信吗?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她又该向谁去求证呢?

      支如玉从她的腰间蜿蜒而至细雨的窗沿,霏霏的水汽在竹林里升腾起一股若有似无的蒸汽,教人不禁怀疑这深山老林永远都走不出去。

      一道模糊的黑影从雾气中缓缓而出,她本以为是岳听松采药而归,刚要出口的师姐却在看清对方的那一刻毛骨悚然。

      怀姜!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而且,她的眼睛……眼睛怎么不见了?

      “怀……”

      她本想呼喊,可眼前的视线却愈发模糊,面前的黑影似乎正朝着她冲过来,可是终究是迟了一步。

      醒后依旧是在小竹屋里,沉睡的支如玉趴在她的胸前吐着蛇信子,岳听松不知去了哪里,天色渐晚还是未见人的踪迹。

      蛇信子舔过她的下巴,有些瘙痒,她拂开在她身上作乱的蛇,嗔怪一句:“都怪你在我身上乱爬,我做梦都做不安稳。”

      这么大一个锅盖顶在头上,白暮雪就是仗着支如玉不能开口狡辩才敢理直气壮。

      支如玉本就是一块石头,自然是白暮雪想说什么那便说什么罢了。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直至连眼前的枕头都和黑暗融为一体,白暮雪还是敌不过心内的担忧,外出去寻找她的那个好师姐。

      她隐约记得晨早时,岳听松说自己去了后山,却没说去干什么。

      总不能遇见妖怪被捉去了吧。她联想到自己诡异的梦,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一种启示。

      她很能确信,怀姜的的确确是死了的,毕竟是死在她的怀里,她想记不得都难。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为什么又梦见了?还正正好是在岳听松消失的这一晚。

      白暮雪为自己的遭遇感到心累,却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去往后山。

      岳听松选的这一处地方当真人杰地灵,就算她运不了功法也能感受到周围澎湃充足的灵气。

      难怪支如玉相较以往身体变得更加通透,也不知它这个小怪物吃下了多少好东西。

      怪她怪她,当初支如玉被她哄骗结了契约,结果跟着她却没享到什么恩惠,还真是有点愧疚。

      唉,说起来,自己怎么混得这样失败,白家家底丰厚却堆出一个大废物,凌霄仙宗天下第一大宗却偏偏让她占了一个名额。

      有多少人挤破了头却也只进入了宗门外围,一些人不服气,她的跋扈和地位也能吓退一大部分人,她在修仙比拼大会上没被打死还真是上天给的奇迹。

      不过,她究竟缺失了多少记忆还真没向岳听松打听过,等找到人了定要好好问个清楚,不然心里总觉得不够踏实。

      岳听松也真是好脾气,她干出的那些事,说出去八卦都不会信,就算当成个野史都没人要。

      比如什么强抢良家妇女、用上好的妖丹炼魂,还有什么吃人肉不吐骨头的行径,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可关键是还有人真信了。

      信就信了吧,还往宗门里谣传,传就传了吧,可岳听松当时还真听进去了,非要和师尊请示让她关禁闭,她就是那个时候被困在山上太无聊跑去禁地把大妖的封印给解开,后来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

      她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一个宗门的禁地都没人看守,没人看守就罢了,还不写清楚,她怎么知道绊倒她的小貔貅是封印的开关啊,她一生气可不得把石头敲碎啊。

      再说了,哪有石头那么容易被敲碎的,她只是敲了千百下而已,貔貅碎成渣渣难道能怪她吗?

      支如玉若是知晓她的作为,当初必是不会跟着她,这个恐怖如斯的女人根本不知道千锤百炼对一块顽石的破坏力有多大。

      支如玉不知为何有些瑟瑟发抖,明明自己只是一块石头,怎么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它从人的手腕上挂到人的脖子上,最后化作玉质璎珞蜷缩着,瑟瑟发抖。

      夜色越往深处去越深更露重,而支如玉的肤质更是令她冻得一个激灵。

      不过她修炼的功法和这股寒气似是同根同源,她意识到这股力量可以帮助她破开阻塞的经脉,朝前的步子一转,直接改道,往气息更深处而去。

      岳听松那么厉害,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她铁定是救不了的,很可能还会拖师姐的后腿,加之她功法尽失,去了也只能当炮灰,如若自己的功法恢复,那还有得一救。

      白暮雪在心内给自己找好了理由,腿脚颓软的肌肉都轻快有劲了。

      给自己找好处,白暮雪总是不会亏待的,不然就不会被人唾弃了几百年,本事又不行,却依旧活得自在、潇洒。

      嘿嘿嘿,大宝贝,我来了!

      林深路窄,青苔湿滑,流水潺潺。

      前方有一幽潭,她踏上潭中石板,殊不知水下静待一水妖,专以人魂吸食。

      那水妖化作一游鱼,翩翩然往人脚腕上抓。可没承想,那水柱刚一触碰,白暮雪身上捆绑着的白布条刻画的血色封印竟直接击碎了水妖的化形术法。

      水妖:……哪里来的小道士,看着愚闷天真,却又深藏不露。溜了溜了。

      砭人肌骨的潭水飞溅了白暮雪一脚,白大小姐本就不喜脚上有束缚,这下溅湿了更给了她解放天性的机会。

      有时她可真像个女鬼,披头散发、皱巴衣衫,一个人时邪魅一笑常挂嘴边。

      整个竹林都是她撒了欢的嘻嘻笑声,整片竹林都觉得这个女人无语至极。

      水妖:……她怎么比我还像幽魅,真是奇怪的人类。

      白暮雪来到了路的尽头,发觉前路已不可通行,可嗅闻到的气息在这里确实浓厚,但究竟在哪呢?

      她左顾右盼但没注意到脚下,原是石壁周围不知被什么外力打了几个大洞,白暮雪一招不慎踏空了脚,眼疾手快将支如玉甩出去尾巴蜷着一支小树杈,一人一妖刚刚松开一口气,就听见清脆一声。

      人和妖被这细微的声音震颤,缓缓循声望去,许是树杈受力不齐,在她们的眼前断裂。

      白暮雪和支如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惊恐。

      白暮雪:“抓紧我,别害怕。”

      人和妖在树杈断裂的一瞬间相互抱团,洞口长而深远,不见一丝亮光。

      不知过了多久,白暮雪屁股都要滑出火星子了,她们终于见到了底下的光景。

      只是最后一个陡拐,人就呈抛物线飞出去,落在一片毛茸茸、软绵绵,身体贴着温暖的土地,舒适又暖和。

      她从一片毛茸茸中探起头,支如玉压在她身下,一下子撞到头,晕了过去。

      白暮雪无法,只得将蛇身盘在手臂上。

      她摸着手底下的触感,越摸眉蹙得越深,面色也愈发凝重,等到她意识到身下的是妖怪时,她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坏了,闯进妖怪洞了,真是麻烦。

      她正想悄悄地从这毛茸茸的妖怪身上下去,身下的妖怪似乎发现了她,白暮雪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屁股底下不稳当的颤动,隐隐还有越升越高的气势。

      原是一只吸收了天地灵气的兔子精,她正好坐在了兔子的耳朵上,兔子精一醒来竖起了长耳,白暮雪就只能顺势地往下滑,最后屁股可能还路过了兔子的眼皮,胡须。

      越往下,她的心就越凉,甚至生出了一股穷途末路之感。

      特别是兔子精的鼻子顶着她的肚皮,然后缓缓地从趴伏的状态直起上身,她这才意识到这只妖怪有多巨大。

      那毛茸茸的肌肉轮廓,不断翕动的兔唇鼻子,还有立起来的两根耳朵,胸前的壮硕,魁梧又反差萌,可爱是可爱,可未免有些太巨大了吧。

      感觉能一拳揍死她。

      白暮雪估算自己逃跑的概率有多大,想了想发觉自己被堵在洞穴角落里,那基本上测算为0。

      不过她听说蛇可以吃兔子,便小心翼翼地将刚刚苏醒的支如玉捏着脖子对准了兔子精。

      她说:“听说蛇是兔子的天敌,你快去吃,我们两个人的命都交到了你的手里,一定要不负众望啊。”

      支如玉:……

      兔子精:……

      蛇也很无奈,看了白暮雪一眼,发觉她是认真的,只好扭头认命,张开嘴大吃一口。

      衔了一根兔子毛发交送到白暮雪手中,然后继续摆烂。

      石生艰难。

      白暮雪倒抽一口冷气。

      兔子精:……

      白暮雪将咬下来的毛发扎回去,抬头仰望尴尬地笑着,毛发不稳又飘落到地上。

      她吹了吹口哨,眼神移向别的方向。

      兔子精:……

      眼前的阴影挡住了夜光石反射的幽光,白暮雪诧异而紧张地抬头,一时之间忘记了闭上眼睛,意识到那片硕大的阴影是兔子强壮有力的前肢时,她还是有点害怕。

      这就要死了吗?被兔子精打死说出去好像不太体面呢。

      可预想当中被拍成肉泥的疼痛没有袭来,身上的寒意还被一股温暖驱散,支如玉已经找好了位置盘在兔子精的头顶准备休憩,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她接受良好。

      独留白暮雪一人懵在兔子的臂弯里,靠在兔子精柔软的脸蛋上。

      兔子精很是自来熟地闭上了眼,似乎不将她这个人类视作一个威胁,还邀约她一起睡觉。

      可白暮雪却没有感到被轻视的愤怒感,实在是太少见了,这只妖竟然对她散发出这么大的善意,难道她的魅力在妖界都已经广为流传了吗?

      白暮雪想吃烤兔肉的心理抛却到九霄云外,兔子放松下来的身体真的很好撸。

      就算是她也不能不承认,这只兔子的柔软度和舒适度简直戳在了她的心坎上,她很快就放松了警惕,沉入了梦乡。

      待人睡熟后,化为原形的岳听松睁开了一只眼,察觉到白暮雪睡觉的姿势很容易把自己睡落枕,遂施法调整姿势让人睡得更加安稳。

      岳听松乌黑的大眼瞳在白暮雪不设防的脸上瞄了一会儿,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她会有一种做贼心虚感?

      绝不是怕白暮雪看见她的原型而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最终要打要杀、寻死觅活。

      下次该给周围设个结界才是,白暮雪还不需要知晓太多。

      至少现在不行。

      她也闭上了眼,三人一觉睡到了大天光,谁也没有中途醒,所以白暮雪也错失了最佳的逃跑机会。

      若白大小姐知道这只兔子是岳听松,她肯定又要惊掉一层下巴。

      谁能想到天下第一大仙宗里号称与妖族势不两立的大师姐岳听松是个兔妖呢?

      一夜无梦。

      似乎只有睡在岳听松身边她才能安稳,昏迷的六十年间夜夜如此,以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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