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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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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
无所谓的痛苦。
怪物要吃人,人也要吃人。
没有人可以救我……
我想回家。
“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
“你要去哪?你哪儿都不准去。”
利剑横亘徐子衿的脖颈,一条浅浅的血线不多时渗出血,男人惊恐地后退瘫倒在地上,他感到脖子上一阵刺痛,沾了污秽的手指不稳地擦上那温润的伤口,指尖上刺眼的血红令他打心底里对面前的人产生了惧怕。
“你,你……杀人是……是犯法的。”
对面的人抽出剑,向空中挥洒剑身上沾染的血,插入剑鞘。
“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看看你的脸。”
“什……什么唔!?”
只见对面那人半蹲下身,捏住了徐子衿的双颊左右翻看,男人哪曾被人这样对待过,遂狠狠朝那手拍打了一下,清脆的掌声伴随着他的脸从对方手上脱手,徐子衿恶狠狠地瞪着眼觑他,对方也不遑多让。
“你他妈眼瞎吗?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对方气得脸通红,冷嗤一声,讽道:“是,你的大脸盘子多圆啊,跟个大饼似的摊开就明明白白。”
“你!”
徐子矜气不过,顺手拿起旁的酒瓶往人身上一扔,正中对方的头颅。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投掷得如此准确,心里一惊,那血就呲呜哇地顺着头流下来,蒙住了对方的视线。
那人似乎也没料想到自己会受伤,两人均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震惊。
对方毫无防备地跪下,他的眼角酸涩泛红,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惊诧:“你想杀我!”
“你……竟然想杀我!”
徐子矜被质问得心虚,心中充满了浓浓的负罪感,虽然他恨他又惧他,但这时倒还怀有一丝人性。
“没……我没想杀你。”徐子衿心里打鼓似的靠近他,想把人扶起来。
可凑近了看到对方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哀伤和悲愤,心中不由得一阵绞痛,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心里有一个小人拿着锤子敲啊敲的,敲得人紧迫又痛。
徐子衿强压下那股没由来的不适感,对他说:“我们先去包扎。”
尤喜猛然抬起头来,撑着沉重的身子起身,厉声喝道:“不用你管!”
他用肩抵开对方的膀子,几乎是撞开他,路过时还留下一句:“滚。”
徐子衿身子一僵,捏紧了拳头,但瞧见对方一头的血,喉头一梗,阴郁地望着人把自己锁进了卫生间。
浴室里适时响起水流的哗哗声,徐子衿这才暗骂了两声。
他双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似乎想理清思绪,后又把单手停驻在下半张脸,眼神中既有不可置信,又充满了怀疑。
徐子矜站在偌大的客厅里,迅速冷静下来,可惜越猜测浑身就越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六月天里冻得人浸了冰窖地发冷。
这是一间废弃的三室一厅一卫的公寓,客厅里面落了不少灰尘,漫散的尘颗粒在凄惨的光照下跃动,他可真想给这里通通风。
地上全是刚刚才弄出来的打斗痕迹,还有各色家具都在打斗中乱做一团,沙发桌椅灯具装饰物,一切倒得倒,塌得塌,他的背痛得快直不起腰,摸上背那突出的骨头才意识到受了不小的伤。
地上陈尸的一具硕大的变异体被砍成了八大段,神经末梢的尾端还控制着变异体的尾羽抽搐,不过是困兽犹斗。
这些丑陋的怪物,盘踞各处阴暗的角落,是基因改造失败的产物,每当人群割下它们的头颅,人类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如果死去的是自己?会不会在某一天遇上由自己的基因改造的变异体,亲眼见证同源的死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徐子矜路过那颤动的尾翼时,一脚将它踩成一滩肉饼,由断切面处的伤口挤压出绛紫色的粘稠液体,这些液体在暗处会源源不断发出危险的警告,在理论课上,高级显影模拟器投放过一具最初始的变异体切片,每当老师穿过尸体的粒子切片,定眼望向后方被这番血腥景象吓蒙而走神的学生——其中一位就是他自己,他看见教室里的灯光完全的暗下,只有每个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才能证明,眼前足以媲美精雕的模型只是一组曾经的幻影,当老师穿透模型粒子在空中飞扬飘散,泛着幽幽粉紫色荧光的变异体血液,将每个人的目光重新吸引至老师本身,她的面庞,一头乱糟糟的爆炸鬈发,在她说话间隙,那血似乎从她本身流出,而非变异体。
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被变异体占领,尸体才是它们蚕食的飨宴,吞吃同类似乎在群体中是一种约定俗成,掠夺资源而壮大整个群体,同类的□□也不能浪费。一种极其离谱却又合理的行为,徐子矜不禁被那如梦似幻的血液吸引,指尖即将捻起那新鲜的血肉,忽而回神剧烈地喘息。
他后退,脚下被断了一只脚的椅背拦截,全身向后倾倒,似乎是危险的本能直觉令他翻身,结果还未等他看清事物景色变换,他已经以一种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攥紧了一根铁铸的烤漆钢管。
应该是断裂的窗帘杆,混战时不知怎的压在了倒塌的天花板下,下身堆积着水泥墙灰,铁管另一截高高翘起。如果当真如刚才那个姿势栽倒,自己怕不是被捅了个对穿。
“你拿着窗帘杆干什么?!”
徐子矜虎躯一震,突然的人声将他拉回神,他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自己想掩盖什么,他的心虚没有道理,但是当下的反应却不及时。
他很疑惑?
男人左右抛杆,下一秒从中间将铁杆撅断,来了15秒双截棍武术表演,最后站定在尤喜身边。
他清咳一声,眼神游移,不敢直视对方质问的目光,“看着挺好用的,路上带着,以防万一。”
尤喜面色难看了一瞬又很快强忍住,他略带一丝嘲讽地打量他:“您今儿心情好啊,兴趣班学的玩意儿都给您使出来了,还有什么是您想干的、敢干的,今儿都使出来吧。别到时候上路了还玩不尽兴呢?”
徐子矜仔细辨认着这番话的真假,除了分辨每个字的含义,还需要将这一长段话组合,可惜他忘记了还要稍加语气,这明显轻蔑的神色因为他的迟疑而略显愠怒。
“你说真的?”
尤喜:“……?”
“你想看什么我再表演一段?”
尤喜:“……???”
“就这个吧。”他从那遥远的记忆里回想曾经,陌生的少年摆动着双臂旋转起舞,那记忆中的主角似乎是他,他却感到陌生异常,可身体已经比思想更先一步起势,他缓慢地跨出第一步外八,芭蕾中的一支舞。
尤喜推了他一把,大骂:“你神经病啊!”
“神经病?”
可是情势不容许他过多犹疑,杂乱、凌厉、颇有节奏的振片鼓鸣声在公寓外此起彼伏,高亢的、愤怒的、肆意的野性令他的内心隐秘地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期待,他说不清楚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然后又被人砸了一下胸口,“唔!”
“愣着干什么?走啊!”
徐子衿捂着胸口,似乎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危险都未有所觉,尤喜颇感惊奇,更有些气。
他咬牙切齿地揪住对方的领子,狠狠揍了他一拳,徐子衿这才有了点生气,没怎么愣神,只是脸色黑得成碳。
内心被挑起的一股强烈的毁灭欲望爆发,他实在难受。
尤喜虽被那想杀人的目光激得汗毛直立,但语气依旧:“醒了吗!你还要浪费多少时间在这里,我没心情陪你玩过家家的把戏,你有资本兜底,我可不想落选!”
“这他妈是个合作赛,你踏马的少爷能不能认真点!”
“嗯。你想要我怎么认真?”
所有的怒气戳了一个洞似的泄气,残余身体里的无力笼罩周身,尤喜不明白这种人是怎么进入的选拔赛?
可他又问得那么真切,眼神真挚得不像个成年人,尤喜立马从阴霾状态反应过来,这人只是在陈述问句,而非愤怒。
他可真是朵奇葩。
见他不是开玩笑,荒诞中的严肃他也想紧迫地抓住,哪怕这只是对方的又一场表演游戏。
扮演一个听话的人,总比一个木楞子要好。
但愿这傻缺不要中途掉链子。
“听话就好。”
“听话?怎么才算听话?告诉我。”
“我做什么你做什么,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跟着我,别跟丢了,我不等人。”
“好。我很听话。”
“……”
尤喜沉默了,哑然着频频回头多看了他两眼。
可时间太过紧迫,由不得他深思熟虑。
变异体很快就会突破那道脆弱的防护墙,而他们要做的,是打破这座防护墙!吸引变异体的注意,最好能最大效率地激怒它们。
尤喜戴上防毒面罩头盔,迅速开包往靠内的墙上安装微型定时炸弹。
徐子衿似乎愣在了原地,他忘记了生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尤喜的动作。
尤喜真是快崩溃了,既要有条不紊地在极端的时间里完成两个人才能完美合作的战斗,还要照顾另一个队友至少不太拖后腿,他现在只可恨自己没有八爪鱼的基因,羡慕章鱼可以用三颗大脑控制八个爪子。
尤喜没有回头,整颗头都被面罩闷出了一层暴汗,却仍感受到背后那灼热的视线不曾游移一瞬。
“徐子衿!不要命了吗?戴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