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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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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蒋子渊这件事没那么严重后,几个人都放松了些,最后还真的喝了点红酒。
唐砚拿酒的时候蒋子渊还担心唐砚能不能喝酒,结果四个人最先倒下的是他自己。
半杯红酒没等喝完,蒋子渊就靠在唐砚身上不省人事了。
这酒量着实是把蒋济之都惊到了,他轻轻拍了拍蒋子渊的背,见蒋子渊毫无反应,说了句:“这酒量,比你老爸还差啊。”
唐砚被蒋子渊靠着,身体有些僵直,停顿片刻,说:“要不,我扶他进去休息。”
“嗯,成。”苏弋说,“我和你师兄还得去趟院里,跟院长见个面。”
“好。”
唐砚起身,将蒋子渊扶起来,勉强把他扶进了卧室。费力地放到床上,刚一起身,被蒋子渊拉住了手。
唐砚倏地一顿,马上要将手抽出来,可被攥得紧,没抽出来。
“老师……”蒋子渊拿喝醉的调子叫了声。
“怎么,”唐砚看着眼睛有些难以聚焦的蒋子渊,说:“你先放开我。”
“不。”
“……”这“不”字有些突兀,蒋子渊在唐砚身边这么多年,好像第一次跟他说“不”。
“你哪里不舒服吗?”唐砚知道蒋子渊喝多了,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便尽量放缓语气问了句。
“老师…从没叫过我‘子渊’……”
唐砚停了一下,当时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从前蒋子渊小的时候,他在蒋济之和苏弋面前都称他为“小孩儿”,鲜少提及他的名字。今晚忽地提起,他便顺着蒋济之和苏弋叫了声“子渊”,去了姓氏叫名字,少了些生分,距离好像被拉近了许多。
“以后不会再叫了,不要在意。”唐砚说。
“不,”蒋子渊似是有些紧张,连攥着他的手都更紧了些,“我喜欢老师这样叫我,老师可以以后都这样叫我。”
“……”
还没等他说话,蒋子渊晃了晃他的手,问:“老师…今天你开心吗?”
即使眼睛难以聚焦,即使声音有些沙哑,但唐砚还是感觉得到,这句话蒋子渊问得小心翼翼,语气里满是温柔。
唐砚看见蒋子渊眼里的期待,应了声:“嗯。”
蒋子渊的眼睛马上弯了起来:“那就好。”
看到蒋子渊那弯起的眉眼,唐砚的心脏好像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平日里蒋子渊经常对他笑,但他好像从没有认真地看过,这会儿他才发现,蒋子渊看着他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里面满溢的尽是温柔。
蒋子渊本是一副单眼皮,不笑的时候有些凶,可看向他的时候却总是那样温柔带笑,眼尾挑起许许多多的柔情。他的鼻梁生得挺立,左侧有一颗小小的痣,像在润白的宣纸上拿毛笔细细地勾画出的墨滴,十分好看。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勾起,齿若含贝……
思绪不觉飘飞,幸得唐砚悬崖勒马,将它及时拉了回来。思绪混乱间他也没去仔细思考,为什么他从来没认真地看过蒋子渊,但蒋子渊的每一个细小的特征却都如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心底。
唐砚缓过神时,蒋子渊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却还紧攥着他的手。
他轻轻地将手抽了出来,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轻声走出了卧室。
蒋济之和苏弋傍晚时到家,蒋子渊还没睡醒。
蒋济之轻轻地给蒋子渊掖了掖被子,用气息声跟苏弋说:“这小子,酒量比我还差。”
苏弋摆摆手让他别说话,然后拉着蒋济之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
蒋子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刚过七点。头有些疼,他按了按太阳穴,起了身。
一出卧室就闻到了香味,他走到客厅,见苏弋坐在沙发上看资料,他爸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餐。久违的安心溢于胸间,这样的场景已经许久未见了。
“妈。”蒋子渊叫了声。
“诶,”苏弋闻声回过头,赶忙起身走过来,摸了摸蒋子渊的头:“难不难受?头疼不疼?”
“不难受。”蒋子渊应。
“妈妈还以为你醉得不行,起不来了,”苏弋一边倒保温壶里的水一边说,“给,你爸刚泡的蜂蜜水。”
“好。”蒋子渊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口,然后抓了抓头发,“酒量有点差。”
“差些好,以后就不要喝酒,像你爸爸一样,滴酒不沾,多好。”
“嗯。”蒋子渊笑着应。
“过来吃早餐了。”蒋济之叫了一声。
“来了。”苏弋拉着蒋子渊往餐厅走。
“蒋大厨做什么了?”苏弋问。
“公主请看。”蒋济之朝着桌上的早餐一摆手,说。
苏弋做出了一副视察的样子,认真地看了看,而后点了点头:“嗯,还不错,提出表扬。”
“那卑职在此谢过公主了。”
蒋子渊没忍住笑。
“我还带了小唐的,叫他过来吃早餐。”蒋济之说。
蒋子渊看了眼时间,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爸妈你们先吃,我再给他做一份。”
“啊?”蒋济之的目光随着蒋子渊的身影到了厨房门口,“怎么还要做一份啊?小唐早上要吃那么多吗?”
蒋子渊没忍住笑:“不是,他不爱喝粥。”
“小唐不是爱吃清淡的吗?”蒋济之问。
“嗯,但不大喜欢喝粥,我给他做个鸡蛋羹,很快就好,你们先吃。”
蒋济之点了点头:“成。”
苏弋坐下后伸长脖子往厨房看了看,看到蒋子渊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
今天是唐砚复课后的第一节专业课,蒋子渊没来,只剩下其余四个人。唐绛羽和宋潇尧、李书竹坐在一起,刘哲自己坐在另一边。
唐砚走进教室,扫了一眼他们几个,站在讲台前把u盘拿了出来。
“老师,天冷,给您带的热饮。”刘哲将一杯咖啡放在讲台上。
唐砚没把目光匀给他,看着电脑道了一句:“谢谢。”
唐绛羽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跟宋潇尧说:“这有的人怎么就这么烦。”
“…你是不是怕他听不见……”宋潇尧尽量不动嘴唇地说了一句。
“对,我就怕他听不见。”
“……”
“开始上课吧。”唐砚说。
蒋子渊不在,刘哲异常地活跃,甚至几次在唐砚讲课中途发表自己的看法,后面唐绛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他:“你能不能先听老师讲,你当这是你的私人课堂吗?”
刘哲有些懵:“研究生上课…难道不就是探讨式的吗……”
“这节课老师有说要探讨吗?有向我们提问吗?有主动问我们的看法吗?我们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看法想说吗?但不至于不停地打断老师讲课吧?你不停地打断我们还听不听?”
“互相交流看法有什么不对吗?”刘哲反问。
“谁跟你互相?谁跟你交流了?你看有人想理你吗?”
“好了。”唐砚打断他们两个,他本想继续讲课,但看着课件半天,却没说出话。停顿半晌,他说:“你们一路读书到现在,有没有真正地思考过,读书的意义在哪里。每天将大量的知识机械地塞进脑子里,将自己读成一个高深莫测的知识宝库,是读书的意义吗?”
唐砚依旧看着电脑,“如果知识不能让你成为一个更好、更真诚、更善良的人,那读书的意义何在?”
唐绛羽扫了眼刘哲,小声嘟囔了一句:“有的人这辈子都学不会真诚善良。”
刘哲刚要反驳,就听唐砚说了一句:“继续上课吧。”
唐绛羽和刘哲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偃旗息鼓,宋潇尧动了动耳朵,跟唐绛羽说了句:“你疯了,你不怕被骂。”
“被骂我也要说。”唐绛羽说,“早看他不顺眼了,心术不正。”
下课铃声打响后,唐砚收起东西走出了教室。随后唐绛羽的耳朵里就传来了唐砚的声音:“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唐绛羽嘟着脸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上了楼。
进门时他没敢抬头看唐砚,垂着头走到唐砚桌前,脸还嘟着,叫了声:“老师。”
唐砚放在桌子上一张纸条:“去档案室帮我把这些资料搬过来。”
唐绛羽抬起头看桌上的纸条,又看唐砚。
“不去?”
“去。”唐绛羽马上应,应完拿着桌上的纸条跑了出去。
过了十几分钟,他抱着一大摞资料回来了,放在另一张唐砚不用的桌子上,说了声:“老师,都搬回来了。”
“嗯,谢了,回去吧。”唐砚看着电脑应。
唐绛羽看着唐砚,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也没说出什么,也没转身走出去。
唐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老师,”唐绛羽的头都快垂到胸口去了,嘟囔着问了一句:“您不骂我吗?”
“我骂你做什么。”
唐绛羽垂着头,嘟嘟囔囔地还没等说出话,就听唐砚说了句:“啊,之前蒋子渊给你做ppt的事……”
“咳,老师我没事了,没事了。”唐绛羽差点没呛着,抬起头快速地打断了唐砚的话,一边往出走一边说:“我先走了哈,老师您快忙着吧。”
“……”
傍晚时外面突然飘起了雨,墨色的乌云挡住了渐落的日头,天色暗了下来。唐砚看了眼时间,也到了下班的时候了,他关了电脑,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办公室。
这会儿北方还没供暖,下雨时天气潮湿,有些冷。唐砚刚走出办公室就打了个喷嚏,鼻子又有些堵了。
下楼的时候他还想着这会儿一楼的公用雨伞不知道有没有被学生们拿光,如果公用雨伞没有了他该怎么回公寓。结果刚走到一楼大厅,就见蒋子渊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把伞,胳膊上搭着件大衣。
唐砚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也未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比刚才跳得快了些。
蒋子渊本来正从落地玻璃往外看,听到声音回过头,笑着叫了声:“老师。”
“啊,”唐砚简短地应了一声,将目光从蒋子渊脸上移开,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我想起早上老师好像没带伞,就过来了。”蒋子渊笑着说,一边把手上的衣服递给唐砚,“加件衣服,老师。”
唐砚看了眼蒋子渊手上的衣服,冷淡地说了一句:“不用,不冷。”
“出去会有些冷,”蒋子渊说,“老师感冒刚好,再病了就麻烦了。”
蒋子渊眼里满溢着温柔,唐砚匆忙扫过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他递过来的大衣上。他把大衣套在了外面。
蒋子渊自然地拿过唐砚手上的公文包,在后面给唐砚开门。
一把伞撑在两人头顶,向唐砚那边歪了许多。
“今天在家做什么了。”罕见地唐砚主动问问题。
蒋子渊马上答:“上午看了几篇论文,下午写了篇综述,看了几十页书,刚刚跟爸妈去买菜,到家之后来接老师。”
唐砚侧头看了眼蒋子渊,却正好与蒋子渊对视。
外面的风将蒋子渊的头发吹得有些乱,可并不难看,反倒有青年人的朝气和无所拘泥,他眼睛弯弯的,里面好似盛满了温柔,此时正认真地看着他。
唐砚马上移开了目光,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后面的可以不说。”
蒋子渊低着头笑了。
“好。”他应。
两人一路走回教师公寓,乘电梯上了十一楼,走到两扇门中间时,蒋子渊说:“老师,放下东西来吃饭。”
唐砚顿了顿,应了声:“嗯。”
要进门时才想起他身上还穿着蒋子渊的衣服,便说了声:“等一下,衣服。”
唐砚脱下稍微有些大的衣服,递给了蒋子渊。
蒋子渊抬手接衣服,唐砚才看到,蒋子渊的左半边肩膀全都被淋湿了。他看了眼蒋子渊,又很快移开目光,开门回了家。
放下公文包,唐砚攥了攥手。蒋子渊的衣服他穿着有些大,袖子有些长,手都被盖了住,完全没被外面的寒风骤雨侵袭,现在还很温暖。
“今天师兄师姐到院里去了吗?”唐砚问。
“嗯,去了,”蒋济之说,“没什么问题了,还挺快的,我看渊儿明后天就可以回去上课了。”
唐砚点了点头:“那就不用担心了。”
“老师,在担心我吗?”
蒋子渊这突兀地一问,不仅唐砚停住了筷子,苏弋也停住了筷子,只有蒋济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笑着一边说:“那当然了,出了这种事儿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苏弋也马上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渊儿问的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唐砚也马上缓过神,一边点了点头,一边轻描淡写地应了声:“嗯。”
唐砚应完便低头认真吃饭。
“是我错乱了。”
苏弋看着满眼笑意的蒋子渊,忽地想起了今早刚刚起来就要去给唐砚做早餐的蒋子渊,筷子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