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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村子养狗的多,大都散养,高昂而激进的犬吠,渐渐叫到这边来了,叫得人心里发空。

      淡淡的斜阳照在地上,孙平抬头,只见那一片空明的天,还有光里柔软的发,黑框影里一双眸凝得认真而专注。

      白尧继续工作了,并未沉浸在苦难记忆中,他脱离得极快,相反,孙平却依旧觉得天压得愈发低,要挤进心里似的。

      于是他便茫茫盯着白尧,看他手里捏笔,不时翻动书页,因困惑皱起的眉,又不时滑起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臂,腕骨突出,那么细,却那么坚韧。孙平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复杂的情感。

      里面不单有心疼,还有敬佩和骄傲。
      白尧,从泥潭里挣扎、脱离,但依旧善良而勇敢,他将自己养得很好,这一瞬间,孙平甚至在想没有自己,白尧就可以一直这样好下去。

      可是,他觉得自己是懦弱胆怯的,因为他已经无法想象没有白尧的日子了,未来就想缠着白尧,看他躲闪的眼、羞红的脸,攥紧又放开的手。

      窗户外有一株黄澄澄的金露花,藤蔓似的朝太阳爬,茂盛又顽强。

      他们两个到8点才结束,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餐馆匆匆解决了晚饭,回去时候也已经深了陆森竟还没回来。
      孙平知道当年顾知也被学校开除那件事,最初也和陆森一样保有敌意,但从第一次相处间就发现此人非同一般,和那件事传闻中的大相径庭。
      不过后来交流甚少,孙平就没多在意,但今天白尧恍然一提了当时没法帮助顾知也,他留心记住了,本想给陆森提一嘴。

      其实单从白尧看,他是绝不会和那种道德败坏的人相交,更不会视作偶像,所以孙平隐隐觉得当年还另有隐情。

      他并非善人,只是觉得这样或许能让白尧喜欢自己些,至少不讨厌。

      陆森迟迟未归,白尧又给孙平发了条消息,他立马就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夜里的风紧一阵,缓一阵,呼呼拍在窗上,一栋楼里大都灭了灯,只稀稀亮着几盏,映出玻璃窗上一张认真的侧脸。

      陆森手边放着丝绒盒里的胸针,目光灼灼和手里的竹编比对,看来看去,一会改改这里,一会又拆拆这里,他都极耐心的。

      屋里乳黄色球形玻璃罩亮着,映在深夜白色的桌面上。
      他最近白天事忙,快到回去的日子,很多东西都急着收尾,他好歹是副总,总不能懒着偷摸摸开小差,编东西的活只好挤在黑天里。

      其实他干活挺快的,但他觉得要送的人讲究,就不敢懈怠。

      到最后都凌晨3、4点了,他困得窗帘也顾不得拉,倒头就睡,感觉刚闭上眼不到一分钟,闹钟就响了。
      一睁眼,脑子昏沉沉的又觉恍如隔世似的,玻璃窗里望出去只看见一片苍茫的马路,上面像无数知黑黢黢的蚂蚁在搬运。

      他揉了揉眼睛,又闭眼愣了一会,视觉里才恢复正常。

      今天依旧是他和顾知也一起的,但忙得很,连一句舒缓空气的玩笑话都没时间说,前脚到了哪里,后脚又去哪里。

      孙平照旧黏着白尧,俩人还是走那条小路,路过那扇破旧的门时,里面寂静得很。

      然而回来时,却在小卖部不远处又看见了那小孩子。
      摔倒在一堆玻璃渣子里,胳膊、膝盖上都是血,玻璃片黏在肉里,男孩疼得大哭,来来往往的却没人管。

      孙平看着实在可怜,想带他去看医生,白尧却拦住孙平,十分漠然地对男孩说:“你先站起来,站起来走过来。”

      他指了指自己的位置,“你走到这里,我就带你去看医生。”
      “会哭的小孩有糖,但前提是得有人买糖,你觉得你有吗?”

      男孩又瘦又小,最多不过刚上小学的年纪,怎么听得懂这些,孙平看得着急,血沿着那骨头突出的膝盖往下流,浸湿了脚下的土。

      白尧继续说:“你不懂得站起来,以后怎么办?就算这次我帮你,以后呢?”

      又瘦又小的身体快被血和玻璃碴子裹住了,可怜巴巴,孙平看得不忍心,拽拽白尧的手,小声说:“他还那么小。”
      白尧:“你也看见了,那种家庭,在乎他是不是个小孩子吗?你看看他的满身伤痕,他自己不站起来,没人救的了他!”

      男孩似乎听见了这里的争吵,怯生生抬起头,朝白尧望了一眼,竟从血玻璃堆里缓缓爬了起来。

      只走了半步,白尧立马上前,丝毫不嫌弃他身上的泥土与玻璃渣子,直接拥入怀抱,仿佛在拥抱当年的自己。
      孙平似乎懂了。
      白尧从来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他是沙漠玫瑰,他艳丽而肆意,漫天黄沙是他的武器,尖刺是他外衣,是他成长的代价,痛苦是必经之路。

      白尧带小孩去看医生,包扎伤口后,他跟着去拿药,回来时隔着门缝看见孙平和人玩得正开心。

      “你太勇敢了,小刘同学,鼓励鼓励。”
      “这牛逼可大了,得招揽一帮小弟啊!”
      孙平拍拍他脑袋,男孩突然低下头,情绪有些低沉。

      白尧拉开这会儿,孙平快把小孩生平简介问个遍,名字刘小风,父母离婚了,父亲失业后心情不顺总拿孩子出气,还威胁孩子不准说出去,不然就杀了他妈。

      孙平听完后就一直在夸小风,人好不容易笑了,又垂头丧气,他正琢磨怎么调和呢,白尧拎着药袋子进来。

      他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撩开遮眼的碎发,轻声问:“怎么了?怪叔叔欺负你?”

      “没有,小白哥哥。”
      刘小风抽泣着抬头,白尧抹去他湿漉漉的眼尾。

      “那是怎么了?”白尧把药递给孙平,示意他去接杯水。

      “我没有朋友,他们都说我是我爸爸的儿子,长大后也不是好东西,没人愿意和我玩。”

      白尧没打断他,直到小风全袒露出才用给他擦眼泪,白尧用孙平没见过的,最温和的语气说:“那你会吗?”

      小风摇摇头。
      “你打过其他小朋友吗?”
      小风摇摇头。
      “你想变成你爸爸那样的人吗?”
      他继续摇头。

      “所以啊,你会长成一个好男人。”
      “不用去在乎别人怎么说,等你变厉害了,他们自然不敢,你要努力学习。”

      刘小风听见学习两个字,表情沉下去,“可是,我爸爸总说我要跑,他不想让我继续上学。”

      “那你就说你不跑,你上学是为了给他转钱。”

      刘小风立马摇头,“我不要给他钱,他只会去买酒喝,然后打我。”
      “你先保护好自己,先好好活下去,才有以后。”
      孙平倒水回来,把药一起递过去,揽过白尧的肩膀说:“你白哥说得对。”

      白尧被他的胳膊突然一压,很不适应,顾及有小孩在场没说什么。

      说来也怪,孙平比白尧还小几岁呢,偏偏一个叔叔,一个哥哥。

      最后白尧又嘱咐了几句,才把人送回家。

      回去路上,淡蓝色的天幕被撕成一条一条,仿佛在奔跑,云朵似墨水般晕开,出现一钩淡月。

      俩人同节奏地走着,孙平觉得自己似乎离白尧进了些。

      天色暗下去,四周变成淡墨色,一阵阵凉风吹上身来,白尧的肩膀单薄但坚韧,腰像竹竿。

      几人回到酒店,外面忽然下起了雨,来得急,下得响,乌沉沉的风卷着白辣辣的雨,不断拍着窗子,缝隙里渗进来的雨点子浇湿了靠窗的桌上的书。

      陆森正要去收起来,门铃响了。
      是孙平,他将昨天的疑惑说了出来。

      陆森站在暗影里,环胸皱眉:“可是——当年校内通报连照片视频证据都拿出来了,顾知也对他言语暧昧没跑了。”

      “而且,他也的确是给。”

      孙平给自己倒了杯水,“这种事情很不明朗,幼儿园的孩子能撒谎污蔑老师,大学生不能吗?”
      “你和他这么多天的相处,有察觉到什么吗?”

      陆森迈开长腿,在沙发坐下,“他骚扰我没用啊,我是直的。”

      “我问的是人品!”孙平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事闹得很大,却范围很小,连社会新闻都没报道,直接校内处罚,顾知也离职,再之后这段事情就跟从没发生过一样。”

      陆森和白尧知道还是因为他们这群人里,有个恰好当时在那所学校上学,酒局随口提的,陆森厌同便记住了。

      雨声缓了下来,天还是黑阴阴,天花板仿佛都低了下来,陆森送走孙平,从抽屉里拿出那只胸针,像在看时空镜片似的,盯得很紧,仿佛能穿梭时间。

      走廊里也有雨气,湿漉漉、黏糊糊,衣服像湿了似的黏着后背,孙平伸手整理,手臂摸到肩膀上一瞬,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白尧在嘱咐刘小风期间,一直在反复提醒千万要防备注意身边人,哪是怕自己的父亲。
      他当时以为是要因为刘小风的父亲家暴,但现在转念一想,远不是这样简单。

      当年的白尧,是被谁下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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