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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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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是独立的院子,徐源和唐柔是分居的,加上徐知业,他们三个在一个院子里。
徐郁臻也是独立的院子,顾拾忆一开始是徐郁臻捡回来的,住的房间也是在他院子里,后来去了南京,也没有特意搬去徐源那边过。
两层楼的木质老建筑。
徐郁臻住在楼上,顾拾忆住在楼下。
不过那个时候顾拾忆是失忆的,他谁都不相信,只想跟着徐郁臻,不过徐郁臻十几岁就确诊了精神类的疾病,他也不适合带小孩。
失忆的十一岁小孩,徐郁臻给他取的新名字。
他也没怎么自己住,整日活到恐惧和不安里,都是和徐郁臻一起住的。
看不见徐郁臻的时候哭,好不容易看见他也哭,哭的徐郁臻心烦意乱。
不过也好哄,只要牵着手好好说话,就不哭了,不过也只是忍着不出声,眼泪还是一直流。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年纪大了,居然开始喜欢忆往昔了。
就这样,徐郁臻走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顾拾忆在池塘边打电话,看见他回来了,点头打个招呼在先,然后继续打电话。
电话又继续持续了十分钟,顾拾忆再看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池塘边喂鱼。
仔细看,“鱼食”是盒子分装的。
他走过去:“小叔叔。”
先称呼,徐郁臻的视线移到他脸上,又顺着他的视线移到自己手上:“不想吃。”
“那就不吃吧,晚餐吃饱了吗?要喝点什么吗?”顾拾忆顺手把他的药盒拿回来。
从池塘边拿出真正的鱼食递到他手边。
徐郁臻笑了笑:“我是长辈。”
“长辈也要吃饭睡觉的。”顾拾忆回答。
“吵架了?”
“算不上,我又不在乎。”
“那你在不高兴什么?”
“没有不高兴,我就是这副脸色。”顾拾忆否认了。
徐郁臻笑着摇头:“吵不起来的。知业没那么差,他只是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而已,等他了解情况什么情况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成定局了。和你们两个小孩没关系。”
“都是一家人……”
徐郁臻认真看了他一眼,如果眼神不飘忽就好了。
“刚才饭桌上你可以说这句话的,现在在这就不别说了。”他不喜欢这句话,也不信。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苏世文和徐怀林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
“过段时间还是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有些事情总要有个结果的。”
“爷爷让我入职洛山,下周一就会正式公开。”
“……”徐郁臻一时语塞,没再说话了。
顾拾忆等他回答,毫不避讳地盯着他,徐郁臻感觉到了,但没作任何反应。池塘里的鱼不算少,活水,连通整个老宅。
他往池塘里扔鱼食,顾拾忆在他旁边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感觉整个徐家的鱼都要吃饱了。
“十点了,小叔叔不去洗漱吗?”他看了一眼手表。
徐郁臻转身,换了个方向但还是坐着,看着他:“有话你就说。”
“只是怕你掉下去了。”顾拾忆实话实说。
从前不在身边,所以很多事情没想那么多,也不敢想。
现在就在眼前,做些事情,至少自己心安。
幼时初遇的时候,他十一岁,徐郁臻才十七岁。
徐家老宅的深夜里,他亲眼看见过徐郁臻把刀刃放在自己的手腕上,因为余光里看见他,所以放下了。
彼时他视徐郁臻为救命稻草,害怕只是一瞬间没有看见,就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影子,然后再也见不到了。这一点,徐郁臻大概是不知道的,他当时也病着,清醒的时间不算太多。
徐嗣诚只能护住来自外力的伤害,谁也拦不住一个想死的人。
徐郁臻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臂:“你不累吗?”
“不累。”
“那你把那些药片都捞起来了吧,我先去洗漱。”他指了指水草旁边飘浮的白色不明物,然后起身回了房间。
顾拾忆盯着他上了楼,关上门,才从鱼食放置处拿了一个兜网去捞药片。
这大概是徐郁臻给自己找了个娱乐活动,无聊,但胜在他自己有兴趣。
徐郁臻关窗户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洗漱完成,床头放着早晚要吃的药。
他挑了两颗黄色的吃了,稳定精神通常伴随着嗜睡,睡前吃正合适。
顾拾忆给徐泽庚发了条消息,拿到了徐郁臻每餐药盒的明细清单。种类很多,但徐郁臻从来不是听话吃药的那种人。
家里也没人会强迫他吃药,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即便吃了也只是稳定而不是痊愈,所以也就宽松些。
其实他的未来,是很明朗的,徐嗣诚大概不会给他留什么需要管理的产业,大概率是钱,同时可以维护生活质量和医疗质量的钱财。
洛山是房地产发家的企业,还会给他留房产,或者安排好疗养院,至于细节方面,应该会是几个小辈负责。
要是从徐嗣诚的信任和个人人品来说,这个人,大概率会是徐怀林。愿意承担责任的老好人,稀缺品种。
夜很长,徐郁臻中途没醒过,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第二天是周五,徐郁臻不是满勤,他一周只去洛山三天,对他来说,已经是休息日了。
他起的不算晚,九点。
老房子,一个人住,没单独做隔音,他刚走出房间,顾拾忆就在楼下等着了。
得做下隔音了,声音太大了。
“小叔叔,早上好。”顾拾忆规规矩矩打招呼。
徐郁臻点头:“你起这么早?吃了吗?”
“还没有,等你一起。”他回答。
徐郁臻脚步没停:“找徐泽庚说一声,给二楼铺一层地毯吧。”
“不用单独准备地毯,新的家具在路上了。”顾拾忆拒绝了,“而且我今天就要出去。”
“那你去哪?”徐郁臻下意识想问。
不过很快就想起来了。
徐嗣诚给他们几个都单独准备了房子,大平层,三层楼在一起。
离洛山的总部不算远,至少比老宅近多了。
房子基本上都是硬装好的,软装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徐知业还在读书,很少回来,回来也是住在徐家或者唐家,顾拾忆也差不多。徐郁臻不适合独居,暂时也没有考虑装修的事情。
苏家的产业是做家居,近几年是智能家居。顾拾忆这次回来应该都是准备好的。
“家具明天早上就到,我得过去收拾下。”顾拾忆回答。
徐郁臻点点头:“挺好的。”
“产品册完整版我拿到了,给你发了一份,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顾拾忆跟在他身后。
院子里的早饭已经摆出来了,徐郁臻坐下,顾拾忆坐他对面,小圆桌。
徐郁臻接收了文件,打开细看。
品类繁多,容易看花眼。
手机界面是突然停在一个摆件上的,琉璃花瓶和花朵。
“你现在是要装修到什么地步?”他没看了,兴趣不高。
老宅的装修风格是传统的,不缺什么东西,他对这些也没什么要求。中式传统注重质感,实木的家具,不过他在家里意识不清磕过几次之后,倒是都加了软包,但还是那些东西。
徐嗣诚老爷子不喜欢铺张浪费,又是老物件,换是很难完全换的。
吃过苦,一点一点挣到的东西,和生下来就能得到的东西天然有着区别。
顾拾忆思考了半分钟:“能住就行。”
“这是耀世的理念吗?”徐郁臻调侃。
苏世文的耀世家居不仅传统家居行业做的不错,近几年做智能家居也很不错,便利化的生活,家的感觉。
不过也是定制化,业务上和徐嗣年的千水洛山高度绑定。
苏世文其实更像是徐家人,毕竟父亲是个烂人,母亲去世之后,也是舅舅和外公照顾的。
“不是,生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需要辩驳。
苏世文是活在制衡点上的,他又不只是徐家人,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同父同母,一个同父异母。生父再烂,也是父亲。
徐郁臻不经意地点头:“那他有认真生活吗?”
“我只是工作助理,不过苏世恒带着老苏出国了,他这段时间应该难得轻松。”顾拾忆避重就轻。
徐郁臻见过苏世文的妈妈,很温柔。
“苏世恒?之前不是还来办过演奏会吗?”
“对,小提琴。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有认识的人提到过。”徐郁臻实话实说,“不过都在上海,你没去吗?”
“去过,我对这些没那么感兴趣。”他其实也没把心思放在演出上。
苏世文可不是单纯给他办演奏会的,原本就有其他的目的。他推进演奏会,顾拾忆自然要推进其他的事情了。
“那你工作之余都做什么?”
“额……”
“看来是没有工作之余。”徐郁臻低头笑笑,“这样看来,你应该很快就能取代我了。”
他似笑非笑。
徐嗣诚签字的任命书已经发送到各位公司管理者的邮箱里了。
顾拾忆任职是徐郁臻的助理。
和他从前在耀世的职务一样,不过别人在这样的位置上是顾助,他是顾总。
苏世文需要一直在平衡点上待着,他这个人要比耀世的价值大得多。徐郁臻身体不好,一周最多也就只有四个工作日,也不是整天都在公司。
他算是聪明,也算是有天赋,但精力不足。
顾拾忆够聪明,精力也够,替他筛选一部分工作,最后能到他面前的,大概也没什么了。
“我只是协助……”顾拾忆试图解释。
徐郁臻把筷子放下了:“有能力为什么不往上爬,有合适的台阶为什么不往上走?”
顾拾忆一时没回答。
徐郁臻继续道:“没有血缘关系,没有不能被取代的理由,等到时候,你还有活路吗?”
到时候,徐家不再是老爷子的一言堂,有血缘关系的都没有什么活路。
“我知道了。”顾拾忆明白,不用再多说了。
徐郁臻不想太打击他:“徐知业倒还好,不过多点自保的能力总是没错的。”
“那你呢?”他问。
其实这是一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
徐郁臻觉得好笑:“你觉得我这样的身体素质,侥幸活着了今天,还能活到下一个整十吗?”
“你能。”顾拾忆这次回答的直接。
他不止要自保,他一定要让徐郁臻活下去。
“……”徐郁臻搞不懂他在承诺什么,“你还是有退路的,去千水洛山,那里有你的位置。”
“我不走了。”他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苏世文不再需要我了,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徐嗣年作为徐嗣诚的亲弟弟,相差五六岁的年纪。年纪相仿意味着吃过同样的苦,经历或者知道很多对方的事情。
在徐家变成这种针锋相对的关系之初,是有解决方案的,徐嗣年来徐家要带走的人,是徐郁臻。
他比苏世文也大六岁,比起同龄人的相互扶持,他作为苏世文的小舅舅,又是正经的徐家人,做事要比顾拾忆方便的多。
当然了,这只是徐嗣年当时的说法。
只是徐郁臻见到了顾拾忆,他做出了选择。
他对徐嗣年说,如果逃避就能解决问题,很多事情根本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不愿意再逃避了。
所以事情就这样发展,一直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顾拾忆还是游离的状态,他在这个家的存在感低到了尘埃里。
不过时间也改变很多事情,苏世文走到了新的人生分岔路口,做了破釜沉舟式的改变。
他跟着徐嗣年去南京,就是为了帮苏世文,这也是徐郁臻一开始答应要做的事情。
顾拾忆替他离开了这个地方,自然要履行该履行义务。有很好的平台发光发热,留在那个徐家,直到苏世文不再需要他。
“你想做什么呢?”徐郁臻顺着他的话往后问。
顾拾忆回答问题的意向不算强烈,正好有电话打进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拿着手机走远了才接听。
徐郁臻感觉自己好像知道答案,但又不希望是那个答案。
报恩吗?
报答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吗?
难道永远就在获取和回报中度过这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