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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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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业,怎么了?”徐郁臻的声音传过来,一如既往平静。
徐知业深呼吸调整:“我收到了你选的蛋糕。”
“哦。”点头表示了解,“别想太多了,这么多年大家都畏畏缩缩的,只是一个蛋糕而已,没有那么多其他的意义。”
“我知道。”他的声音还是颤抖的。
这三个字更像是说服他自己的。
“我可以再走远点。”他无法假装自己被说服。
“别走了,回来吧,这是你家。”徐郁臻还是笑,“你们几个小朋友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偏偏喜欢胡思乱想,我又不是巧克力过敏,吃了这块蛋糕就死掉了。”
“我……”
徐郁臻轻轻笑了一声:“很多事情和你没关系,你也只是挡箭牌,而不是利益既得者。”
说什么为了孩子,为了前程,为了家业都是虚的。
只要徐知业一天不踏入洛山的大门,这种理由都是立不住的。
“……”
徐知业知道自己不是现在的利益既得者,但未必不是未来的利益既得者。
“如果只想说这个,那就别说了,太晚了,早点休息吧。”徐郁臻不想聊这些。
他把手指到那个蛋糕上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
见仁见智,无论怎么样都好。亲历者往往无动于衷,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朋友反而突然慌起来了。
“你最近怎么样?”
“挺正常的,难得像个人,顾拾忆分担走了我的工作,我现在空闲的时间也挺多的。”
分担,还是争抢。
说不清楚。
“哥很厉害,比我厉害多了。”
“做生意比学医简单多了,没必要比。”徐郁臻安慰,“你也是很厉害的小孩,挂了电话不要偷偷哭,还有很多正事等着你去做的。”
“嗯……”
“我要休息了,先挂了。”徐郁臻挂断电话。
徐知业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扶着背后的墙壁滑下去,坐着角落里。
他们一开始关系也并不亲密。
窥见真相的冰山一角时,他并不喜欢猜测,所以直接冲到徐郁臻面前。
他那个时候就是这样平和淡漠的态度。
他问他,恨我吗?为什么不恨我?
徐郁臻坐着,抬头问他:“恨什么呢?”
徐知业无法替他回答。
恨什么呢,其实也没什么好恨的,恨到最后,只恨自己的能力不够而已。
而且,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没什么余力去恨了。
平静,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平静。
水面之下,几乎所有的东西已经腐烂了。
他的质问,只是在这个水潭边刮起的一丝微风,掀不起任何波澜。
但他还是愧疚的,所以他会偷偷和徐郁臻联系,徐郁臻对他很好,徐知业没怎么当过正常的青少年,徐知业没有过和睦温馨的亲子关系,他们或许只是互相对对方的生活感到新奇。
他是一潭死水,有时候更像是家里唯一一个活人。
他要回去,他一定要做些什么。
至于顾拾忆的回归,与自己的目的未必完全相同。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这个家里,几乎是没有的。
与其靠家人,不如靠自己。
导师的消息很快有了回复,论文改好了就可以。意料之中的答案,那应该是可以的。
正式的请柬还没发出,但很多人已经收到了消息,徐嗣年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和林棨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林晤宇的孩子出生了,还不到一个月,林家没意向办满月宴,等着办周岁礼。但是比较近的长辈们还是会到家里来看小孩。
徐嗣年和林棨是多年朋友发展成的儿女亲家,孩子们长大了,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林棨看他脸色变了,开口问他:“怎么了?”
“郁臻要过生日了,唐家来办。”徐嗣年把手机放下,“郁臻……好快啊,都快要四十岁了。”
“四十?他都四十了吗?”赵云帆也在桌上。
“三十八岁半吧,过虚岁。”林棨回答。
徐郁臻刚去徐家的时候还小,后来长大了徐嗣诚也没法一直带着他,他工作或者外出,都是兴源负责的。
如果徐郁臻在饮食上出了事,林家也有正当理由介入。大家族的参与,无形之中会把整件事情变复杂,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赵云帆继续道:“两位要去吗?”
两个都过了八十岁的老人,虽然说不建议老人们进行长途旅行,但是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年纪大了见面的机会会变少,所以在身体状态允许的情况下,和老朋友见面也很好。
他反正也挺闲的,工作是几乎不需要他做什么,决定当赘婿之后,每天在家陪老人,节假日陪女朋友,现在多了个学习带孩子的活动。
“你想去吗?”徐嗣年认真回答,“要是你去,可以和怀林一起。”
“啊?我吗?”赵云帆指了指自己,“那昭宇和婉瑛去吗?”
“你们年轻人一起呗,谢家的小谢林洲应该也会去。”林棨在脑海里翻了下人选。
赵云帆眯眼后撤:“这次不会又要我跳河吧,怎么都是年轻能打的,不是普通的拜访亲戚吗?”
他是胡说八道的,谢林洲也是南方人,水边长大的。谢家是做跨国贸易的,有自己的运输线。林昭宇二十出头的时候学过格斗类,能力在自保之上。
“我能留在家带孩子吗?”赵云帆随便问问。
林棨拍了拍徐嗣年:“拾忆也回去了吧,怎么样了?”
“表现挺好的,甚至有点激进了。”徐嗣年微微叹气。
一切都很乱。
“好多年没见过郁臻了,好像也可以过去,趁现在走得动,多走走吧。”林棨是支持的,或者说,替他说出来他想说的话。
徐郁臻在上海做检查的时候,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是住在徐嗣年家的,那个时候徐嗣年的女儿还在,苏世文也在家,很热闹。
至于后来,说多了也没什么意义。
徐嗣年手扶在桌边:“我想想。”
“不用太担心,昭宇和我一个人保护一个还是可以做到的。”赵云帆调侃。
关于徐郁臻的事情,总是很微妙的。
赵云帆也没有打听过,他也不擅长处理复杂的亲缘关系,只觉得头痛。
不过大家似乎都不太乐观,饭桌上一度气氛压抑。
这种场面,不太适合赵云帆开口说话,他吃完就去了另一边,哄孩子睡觉去了。
第二天林晤宇回来,才又提到这件事情,他的神情也很严肃。
赵云帆对此事的评价很简单,如果我有一个机会可以用自己把仇人全家拖下水,我怎么也会努力活到那一天了,大家何必提前焦虑呢。
虽然这话不负责任,但是很有道理,与其焦虑,不如趁早决定哪些人要参与进去,准备些收场的方案比较好。
林晤宇肯定不会去的,确实要找些年轻能打的。赵云帆显然被划入了这个范围,他没拒绝,也不是很想答应,毕竟已经受害过一次了。
虽然是自己主动入局吧。
不过这种微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林家收到了两张请柬,有一张是特意送给赵云帆的。
气笑了,真的。
这次还是非去不可了。
纸质请柬开始发之后,徐郁臻也收到了很多问候,很多人都是避重就轻,说,怎么能不来,或者,肯定要来的。
倒是也没人敢问他本人在想什么。
他顺理成章不管公司的事情,每个月还是固定的时间工资到账。
说是工资和分红,更像是给他自行安排的余地,买的自己想买的,做点自己想做的。
给司机发消息要出门,车就来接他。他其实有驾照,只是安全性没法保证。
其实换个角度想,即便精神状态正常,难道又能保证不会出事吗?
出门的决定不算突然,他在墓地边买了一束花,是浅粉色的玫瑰。带了些东西去墓园里。
墓园的人很少,他把墓碑擦干净,上面写着的名字是郁敏,照片上的她笑得眼睛弯弯的,年轻温柔又开朗。把花放在墓碑前,他还带了个坐垫,只不过是跪在墓碑前。
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
直到下半身的疼痛刺激他回神,他才开始说话。
他叹了口气,撑着地面调换了自己的姿势,盘腿坐在墓碑前。
“最近很多人来问我,也有很多人要见面了,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
他指的人是徐嗣年,也不止是徐嗣年。
“妈妈,我已经不恨了。可能是因为时间太长了,也可能是因为真的相处了很长时间,恨来恨去,到头来只是恨自己。”
那个时候太小了,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