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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林霁芬慌忙喊住准备离开的少昊真君,问:“夫君,晚间一起进膳吗?”
      她的声音甜腻发麻,可却是口蜜腹剑,离爱心神诡谲,难以猜测,倒也有两分相配。
      少昊真君并未停步,林霁芬是凡人,三餐饮食都得有人供着,可他并不需要。
      离厌挣扎着站下来,他四肢冻得僵硬,只能凭借着意志力挪动。
      少昊真君并不强求,只是在身后一步一停地跟着他走。
      “你看,有时候人的恶意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少昊真君说。
      离厌不知道他从何而来的感叹,并不接话。
      见他沉默,少昊真君更是认定了他偏心。
      离厌带他回断罪山那一天,临时把他丢给了自己的徒弟,而离厌本人不知所踪。
      当时的镜心是怎么做的。
      少昊真君还记得,望着高耸入云的台阶,他天真的问镜心:“师姐,我们怎么回家?”
      镜心立刻生了气,一拍他伸过来的手,尖锐地说:“我不是你师姐!”
      话毕还拿出手帕矜贵地擦自己红润纤细的手指头。
      鼓起勇气搭话的小孩子被这突然的恶意吓得立刻缩了手噤了声,连忙改了口:“师妹…”
      “我也不是你师妹!”
      镜心恶声恶气的说,然后提着装若花瓣一样的裙摆哒哒哒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小小的离爱开始从山脚下往上爬,一步一个台阶,又觉得太慢了,于是跨着步子一步两个台阶甚至三个台阶。
      断罪山丹山碧水,尤为壮美,这景色让离爱的疲累都淡了几分,爬一会歇一会,终于爬到了半山腰。
      要到山顶时,离爱看见了镜心,只是他不再敢叫师姐或者师妹,只是犹疑地递上自己半路上采的野果子,讨好地说:“给你吃。”
      镜心一把夺过,开开心心地啃完了一整个晶莹剔透的果子,然后大发慈悲地告诉他:“既然你是师尊刚收的徒弟,那也要按照规矩从山脚下开始跪拜师尊,一步一跪拜,这是师门礼,没有跪拜过便不算是师尊的徒弟。”
      离爱张大了嘴,他没想到有这规矩,刚刚经历了种种险境的他好不容易遇上了心善的离厌,他迫不及待地想寻个庇护。
      虽然已经累得快瘫了,可离爱也只能认命地回到山脚,从新开始行跪拜礼。
      九千六百余层台阶,离爱实打实地跪拜完……
      回过神来。
      少昊真君看着离厌仍旧打着抖的腿脚,情不自禁地说:“师父,你知道吗,其实只有我是你真正的徒弟,并不像你说的,只有我不是你的徒弟。”
      离厌僵住,并不知道他是何意。
      少昊真君也不卖关子,继续道:“镜心说,要从断罪山脚下,一步一跪拜地爬到最顶上,这是拜入你门下的拜师礼,其实他们三个都没拜过吧,只有我一个人行了拜师礼。”
      离厌当然没这规矩,妖界本就讲究无拘无束,唯一约束多的地方就数他的断罪山,可也绝不会设置这样磋磨人的拜师礼。
      事实上,离厌根本就没什么正式的拜师礼,他在这些杂事上并不上心,甚至都不用口头上说,默契之下就认了徒弟。
      离爱进师门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离厌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思索半天才想起来那几天的情形。
      他让镜心带着离爱先回断罪山的南山峰,南山峰面朝南方,阳光极好,又朝着莲湖,所以几个徒弟都住在这里。
      可离厌办完事回去的时候,离爱并不在南山峰,他问起时才知道离爱出去熟悉断罪山的环境了。
      离厌不疑有他,断罪山有上千座峰,离爱去四处逛逛也实属正常。
      可听刚才离爱的话,镜心应当是骗了他。
      这些事过去太久了,离厌直到现在才知道,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做,该怎么给离爱讨回公道,甚至镜心都已经死了。
      离厌脑中一片浆糊,半晌才抖着声音说:“所以,你就要杀了她吗?”
      少昊真君没想到他还是这样在意自己小徒弟的死,也不否认,只是继续说:“我从山脚拜到了山顶,师父,到山顶后婪姬说我住在晴雨台,给我指了路,但我并不识路,走偏了道,到了野猪岭,差点被野猪撕成了碎片…”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只是初次见面就恨不得我去死,但我更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你对我不闻不问,也从不曾关心过这些事。”
      这好像是离爱第一次跟他诉说对婪姬对镜心以及对自己的不满。
      只是太晚了,离厌并不知道这些事,彻底闹崩之前离爱从来没说过,撕破脸皮之后离爱干脆利落地斩断了和离厌的牵绊一举登了仙,从来没有推心置腹聊过。
      “师父,你刚见到我时不还痛哭流涕,跟我说你有多想见我吗,怎么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了?”
      少昊真君已经走到了离厌侧身前,扬着眸子天真地问。
      离厌知道为什么,他原是太久没见人,入狱又是极其迷茫匆忙,很多事情都没问清楚,所以情绪格外浓烈,才有了他一生唯一一次失控。
      可但凡平复下来,他就像别人嘴里的老东西一样,乏味可陈,刻板冷肃。
      离厌如他所愿,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
      可那眼神淡薄,没了初见时的浓烈。
      少昊真君顿时不爽,他已位居仙位多年,也有自己的骄傲,并不想像哭哭啼啼的怨妇一般。
      离厌找不到离开悬壶镜的办法,只能问离爱。
      不管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是想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还是让他苟延残喘直到身死魂消。
      离厌觉得,至少也该让他找到镜心的尸身,即使没有尸身总该留有什么遗物,然后回断罪山给她立个衣冠冢。
      并排着当初给郁空青和婪姬立的衣冠冢,让他们师兄妹能做个伴,总不至于太过孤单。
      但少昊真君始终闭口不言,听离厌再问起时一甩袖走了,去陪夫人林霁芬用晚膳。
      小仙娥云耳给离厌端了药来。
      离厌看了眼黑乎乎的药,对这种文火慢炖般的疗伤并不上心,接过后端放在桌上。
      转而看着云耳问:“小仙君,夫人是凡人吗?”
      离厌并不能确定,他现在也是肉体凡胎,做出的判断未必准确,只是根据那天太素真君的话判断。
      离爱的夫人该就是太素真君嘴里的凡人。
      云耳不敢承这句小仙君,忙说自己叫云耳,又应承道:“正是。”
      “既是凡人,怎得容颜如此年轻,是近年才上的悬壶镜吗?”
      云耳端着托盘,摇头,“不是,夫人来悬壶镜上百年了,容颜年轻是因为仙君割了血给夫人,换夫人长寿和青春。”
      原来如此,怪道林霁芬唤的是夫君,原也是个“老东西”了。
      离厌并不是为八卦,只是打听一番,知道离爱有了夫人能长久作陪,也就心安不少。
      他也能放心地去给自己其他几个徒弟赔罪了。
      离厌并不打算和林霁芬计较她故意指死路的事,若是当年,他必定让这起子小人吃个亏,可现下离爱既然喜欢,他一个做师父的将死之人,再计较,意义也不大了。
      离厌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按理说,他这样有神禽血脉的大妖,即使没了妖丹也不至于会死。
      可难就难在他入断罪渊前就已经是重伤状态,又受了业火岩浆的侵蚀,这身体恐怕撑不住这样的磋磨。
      看着桌上的碗,离厌觉得没必要再喝这些水汪汪的苦药,又放回了云耳端着的托盘里。
      云耳看着一口未动的药,想着劝两声,她的好心盖过了面对林霁芬的尊卑谨慎,于是也就脱口而出,“观音君该喝药的。”
      观音君伤得有多重,她第一天就看到了。
      少昊真君抱着人回来的时候就像是抱着一个血人,胸口一个大洞,浑身都是血色,五官都被血糊得面目全非。
      观音君昏迷后,云耳亲手擦的。
      听到这小仙娥关心自己,离厌解释道:“观音君尊号早已褫夺,不必如此叫我。”
      “那我该如何称呼您,也如仙君一样,唤您师父吗?”
      云耳照顾了离厌好多天,知道他虽然面目冷肃,却不重尊卑礼法,于是也能开一句玩笑。
      离厌知道云耳是在开玩笑,忍不住对这可爱的小仙娥拉起嘴角,露出一点勉强可以称为笑意的表情,回道:“我既无法教你,也不敢再收徒了。”
      这句话不□□露出萧条厌世,云耳也不再说笑,只是将玉制托盘递上去,劝道:“药还是要喝的。”
      “不必再劝,你忙你的去吧,不用围着我打转。”离厌摆手。
      离厌的习性向来如此,他不习惯有人照顾伺候他,从来都是亲力亲为,即使收了徒弟,除了例常的来晨昏定省外,从不用人管他的衣食住行。
      以至于他一时也不习惯云耳总是对他嘘寒问暖。
      晚膳后,少昊真君回了自己的殿,他听云耳说,离厌已经好几次没喝药了。
      本来已经踏进自己房内的脚生生顿住,少昊真君旋即转了个方向走向离厌的房内。
      “不喝药,是打算等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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